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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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的沈澤,和六班的顧關山——其實是不會有交集的兩類人。
顧關山儘管惹事兒,卻頗討老師喜歡。
沈澤則是那種刺兒頭,沒有半分學習的心,他家裡爸媽一人一個公司,養兒子養的十分隨意。沈澤打架尋釁翹課翻牆樣樣精通,尤擅收小弟,一年的高一上完,也就只有他的班主任還沒有放棄他了。
這樣的倆人本該沒什麼交集。當然,是本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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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夜裡九點。
顧關山下了晚修後偷偷溜出校門。北方沿海的城市的晚風把她的校服吹得鼓了起來,天空一輪圓月,海浪衝刷堤壩。
校門口有個叫哆來咪的,風格老舊的小文具店,店面雖破,老闆進的文具卻頗合女孩子的口味,因此生意非常紅火。顧關山帶了三十塊錢,去買筆和本子。
店裡燈光有些暗,顧關山彎腰拎了個三菱的鉛筆芯,老闆一看顧關山買的東西就有點驚訝:「你上週買的筆芯,用完了?」
顧關山笑著點了點頭:「嗯,用的挺快的——一天一根嘛。」
然後她又去拿了個大素描本——上一個被沒收了——夾在腋下,找老闆付錢。
老闆找錢的時候,外面忽然一陣喧囂,傳來什麼『澤哥哥居然要進文具店了,好好學習的澤哥哥真是嚇死我了』的調笑聲。
顧關山後背發麻,探頭向外一看,發現外頭站著沈澤,被他一群朋友簇擁著,只穿了個阿迪的灰T恤,似乎剛打完球,一身汗。
沈澤個高,頭髮汗濕,鼻樑挺直英俊,突兀地鑽進了狹小的文具店。
顧關山對老闆道:「老闆,我就要這些。」
顧關山想起自己畫的沈澤漫畫就十分尷尬。雖然沈澤吃了個草莓味可愛多後就原諒了她,本質上卻仍然『很凶很危險』。
顧關山以為能逃就趕緊逃才是正經,至於打招呼,想都別想——那壓根就不是個選項。
然而,沈澤打招呼了。
沈澤:「顧關山。」
顧關山尷尬道:「是、是我,本人。」
沈澤的狐朋狗友在外面一陣爆笑,顯是聽過了顧關山上一段『我是顧關山的媽』的故事。
沈澤濃眉皺著:「還有一節晚自習,出來做什麼?」
顧關山:「買鉛筆芯。」
她腹誹:「問這種問題你是教導主任嗎——」
沈澤皺起眉毛:「啊?」
顧關山:「……哈?我說出來了?」
顧關山立即打定主意裝死。
她忙不迭拔了支三菱的白藍自動鉛,給老闆付賬,付完之後如風般地道別:「好了走了——我住校,還要回去上最後一節晚修!」
這個城市的夜晚開始的總是很早,十點的時候,這老城區的街上已經空空蕩蕩了。
秋風吹過,帶來海與花的氣味,有些涼。
沈澤:「顧關山,你住校?」
顧關山還沒來得及跑,就被問題砸得一臉茫然:「……呃?嗯,住啊。」
沈澤:「我……走讀。」
顧關山禮貌而困惑地點了點頭。上課鈴聲快響了,最後一節晚修雖然沒有巡視的老師,但也不能太囂張。
顧關山覺得自己禮貌已經表達到位,風一般地說:「那我走了——!」
沈澤說:「出來一趟這麼危險——」
顧關山聽都沒聽,話音剛落撒丫子就跑。
沈澤:「出來一趟這麼危險,下次你要買什麼可以來找我,我幫你帶——」
——與此同時,顧關山一個敏捷的衝刺,鑽進校門,瞬間跑得連影兒都沒了。
沈澤的狐朋狗友:「哈哈哈哈哈——」
沈澤:「……」
他朋友謝真火上澆油道:「你真丟臉,能退群嗎?」
沈澤點煙,手指發抖,羞恥道:「我去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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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地理位置很好,靠海,又是靜謐的老城區,宿舍外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海水潮汐漲落,天邊一輪圓圓的月亮。
下了晚自習後顧關山狂奔回到宿舍,丁芳芳回宿舍第一時間就去拖著暖瓶去接水,緊接著他們身後噼裡啪啦呼咚呼咚的大部隊出現,拖暖瓶帶盆子地去搶第一稀缺資源——熱水了。
敏捷的二胖丁芳芳早已接水回來,顧關山對她搭話道:「一班那個沈澤——」
丁芳芳問:「怎麼了?」
顧關山糾結道:「我想,學校的傳聞可能並不是真的。什麼雙手沾滿鮮血的男人,打球打著打著就去打人的男人,把人當籃球打的男人……我覺得都是誤解!但我的確為他感到憂慮。」
丁芳芳:「……這幾個中二病爆表的稱呼他媽的是你剛自己起的吧!」
顧關山點頭,嚴肅道:「是的。但是我不想推廣它。」
丁芳芳:「你為了生命安全還是別推廣這種東西比較好哦。」
顧關山說:「可沈澤在找我麻煩!當然找麻煩的級別很低,智商也低!他居然試圖學教導主任!我出去買文具,他警告我不合校規!」
丁芳芳:「……」
丁芳芳難以置信:「他被下降頭了吧?」
顧關山說:「我也覺得嘛!沈澤這人,詞典裡多半沒有校規倆字,卻要對我雙重標準!他居然想用自己都不認可的標準約束我!真令人憂慮……」
丁芳芳:「這不是重點。」
顧關山說:「那是什麼?」
丁芳芳喃喃道:「……他在找你茬啊!這還不夠嚇人?」
「當然,」飽讀言情的丁芳芳複雜道:「還有個猜想,有點可怕,不一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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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出租車正經過沿海棧道,深夜的大海潮汐漲落,月光在海面灑下銀輝,海浪靜謐地衝刷堤壩。
沈澤走讀,不住校,然而家遠,因此平日都打車回家。謝真與他順路,沈澤便捎著他一路回去。
謝真說:「澤哥,問你個話兒。」
沈澤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顧關山。」謝真說,「你怎麼看?」
沈澤回過頭:「啊?」
謝真狡黠道:「我說顧關山啊,澤哥你在文具店尬搭訕的那六班姑娘——」
沈澤:「搭訕你媽。我那是關心。」
謝真:「她畫的漫畫我看過,我覺得你如果是想表達關心的話,那關心裡應該有殺意。」
沈澤陷入沉默:「……」
謝真:「那漫畫蠻好看的,開車的地方尤其精彩,畫火柴人啪啪啪都能畫三頁,像是東非高原雨季瘋狂交合的河馬和獅子,順便說下陳東畫的比你帥不少……」
沈澤咬著煙道:「你繼續。」
謝真斬釘截鐵:「——可是我的心裡,還是我們的澤哥最帥!」
謝真表完忠心,又問:「但是你關心顧關山幹嘛?她那種油鹽不進的xin子你也擔心?你這樣和老媽子有什麼區別?你剛剛那段尬搭訕簡直就是錯誤的泡妞方法的模範,我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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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說:「想死直說。」
謝真:「我收回後一句話!」
沈澤點頭,卻又想起顧關山纖細的手腕上的黃黃紫紫的淤青,咬著煙問:「你留意過她上下學麼?有人堵她?」
「怎麼可能——」謝真誇張道:「她一個外校的都不認識啊!顧關山那種小xin子,只干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兒,認識外校的小哥哥顯然不在『有意思』的行列。怎麼可能被堵?你看到她受欺負了?」
沈澤沒回答,問:「謝真,你和顧關山熟麼?」
謝真想了想道:「不熟,但我們一個初中的。」
沈澤道:「哦……那我追她,有戲麼?」
謝真:「……」
謝真想了想,又看了看沈澤,說:「我要下車了,澤哥。」
出租車吱地一停,謝真試圖往外挪,沈澤砰地一聲將門堵了,強硬重複道:「我追她,有希望沒?」
謝真:「你他媽變態吧!師傅,我要下車,這邊門能不能開——」
司機師傅饒有趣味道:「你就回答他嘛,年輕仔。」
謝真看著沈澤,又看了看駕駛座上想看熱鬧的司機師傅,橙黃路燈在出租車裡斑斑駁駁。
沈澤在風裡咬牙道:「媽的,老子好像……嚇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