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氏愣住了,似乎沒想到魏臨是為了自家閨女來的,下意識的伸手把霍雲嵐拉到身後護著。
霍雲嵐則是低了頭,咬了咬嘴唇,臉頰紅成一片。
魏臨雖然已經成了校尉,但求親這事兒也是生平頭一遭,直愣愣的說了句求娶之後就沒了下文。
一旁的媒婆見狀,趕忙上前,笑盈盈的拉住了王氏的手道:“霍家嫂子,來來來,我們細說說。我跟你講,這魏大人可是厲害得緊,家世也好人品也好,好像還和你家沾親?這親上加親,豈不是好哩。”
王氏被媒婆拽著,迷迷瞪瞪的一起進了屋。
不遠處的鄭四安站得目不斜視,心裡想著,自家大人平常打起仗來威風八面,可提親事兒還是要讓專業的來,瞧瞧人家媒婆一說話那就是一套一套的,定然能成。
可鄭四安環顧了一下霍家院子,卻怎麼都記不起來劇情裡有霍家。
分明在小說中,魏臨是終生未娶,無論多少桃花來他都可以當做沒瞧見,連逢場作戲都沒有,當時看小說的鄭四安還和別人吐槽,說魏臨是他見過的最事業型的男主了。
可現在,魏臨就要娶親了。
霍雲嵐是誰?鄭四安從來沒聽說過,哪怕他想破頭也不記得書裡有這麼一號人物。
魏臨沒有注意到鄭四安糾結的神情,他的表情格外嚴肅,半點沒讓人瞧出他的緊張,本想著王氏進屋了,他也能見見自家表妹,可一扭頭,只能看到霍雲嵐小跑著去了另一間屋的背影。
小霍湛早就從椅子上爬下來,趴在門邊瞧熱鬧,看到姐姐來,便笑呵呵的開了門,還問她:“阿姐阿姐,你也要坐轎轎了?”
小傢伙年紀不大,還不懂得什麼是成親,他只記得上次霍雲錦嫁人的時候,是坐了紅轎子走的。
那時霍湛特想上去坐坐看,雖然被霍父給拎回來了,可他牢牢記住了成親要坐轎子。
霍雲嵐則是直接抱住了小弟,進了屋就把門關上,隔絕了魏臨的視線。
她靠在門板上,心怦怦跳。
被霍雲嵐抱著的小霍湛眼睛晶亮的看著自家姐姐:“阿姐,你臉怎麼紅得像是猴子屁股。”
霍雲嵐沒好氣的在他的小肉臉蛋上捏了一把,而後將霍湛撂到椅子上,努力端起姐姐的架子,翻開了《三字經》對著他道:“快些練字,爹爹回來要查的。”
霍湛眨眨眼睛,其實他想說阿姐拿書拿倒了,不過小霍湛雖然年紀小卻很有眼色,感覺到了霍雲嵐的緊張,也不再多問,乖乖的應聲,拿著枝條在沙盤裡寫寫畫畫。
而霍雲嵐卻有些心不在焉。
一會兒想到破廟裡認出表哥以後的慶倖,一會兒記起被土匪逼到山洞的夜裡為魏臨祈禱平安時候的忐忑,還有就是剛才,那人說要娶自己時,心裡一瞬間冒出來的震驚,和歡喜。
霍雲嵐腦袋裡亂糟糟的一團,無心去看霍湛寫的字,她把書冊撂下,悄悄走到門口,把木板門打開了一道縫。
便瞧見院子裡面已經沒了花三娘的蹤影,向來是被魏臨帶來的人給丟了出去,俞里正在和鄭四安說著什麼,而魏臨則是直挺挺的站在院子正當中。
霍雲嵐臉上一熱,把手放在心口,抿緊嘴唇,小心翼翼的從門縫裡打量著那人。
這還是霍雲嵐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他。
魏臨生得高,之前在破廟,霍雲嵐看他時要把頭昂起來才行,這會兒魏臨並沒有穿上甲胄,一身校尉官服,筆直的像是棵青松。
霍雲嵐的眼睛移到了他的臉上,盯著看了一會兒,心跳的更快了些。
霍父是教書先生,他卻從不拘著女兒,從小便教了她讀書認字,霍雲嵐現在能想出詞兒來形容魏臨。
眉目疏朗,面如冠玉。
是個極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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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霍雲嵐不知道的是,在她自以為隱蔽的打開門時,魏臨就知道了。
他如今的官位都是靠著在戰場上拼殺得來的,那裡刀劍無眼,從小卒子做起的魏臨早就練就了一身好本事,連做夢都是警醒著的,如今自然不會忽視從門裡投過來的視線。
魏臨一直沒有往那邊瞧,只管站的更直,嘴唇微微抿起,半分都不敢懈怠。
但他沒想到霍雲嵐看的這麼專注,這麼認真,饒是魏臨性子沉穩也難免忐忑。
他對表妹是一見傾心,可表妹對他到底如何,魏臨並不確定。
表妹瞧沒瞧上我?
表妹樂不樂意嫁我?
表妹……總瞧著我,是歡喜還是厭煩?
越想越多,魏臨到底是沒控制住,微微偏頭看了過去。
眼神對上的瞬間,霍雲嵐像是被嚇到了似的,猛地關上門,魏臨卻在這電光火石間看到了她露出來的半張臉面。
紅紅的,像花一樣。
魏臨心裡一暖,緩步走到了門口,並不進門,而是隔著緊閉的門板對著裡面說話。
說著說著,他彎起嘴角。
男人的笑聲低低的,順著門縫傳進來,進了霍雲嵐的耳朵,她靠著牆,細細的聽他的聲音,把他說的每個字都記在了心裡,可一直到魏臨離開她也不曾開門。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聽到風聲的霍父趕回來,同魏臨和俞里正說了說話,又請媒婆吃了茶,很快就把親事定了下來。
王氏滿臉笑容的送走了他們,打開院門時,瞧著外面村民投來的好奇目光,王氏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一臉喜色分毫不掩飾。
霍父倒是故作沉穩,可是等送走了人,霍父就拎著家裡的酒罐子進了屋,一個人把一罎子酒給喝了個底朝天,醉的睡著還笑個不停。
兩家換了八字,約了時日,魏家來下聘時,聘禮堆了一院子,惹來了不少羡慕,還有嫉妒。
其實一個村裡住著,誰都知道霍家大姑娘相貌好品行好,可是總有些眼睛裡迷了灰的人動不動就眼紅,霍雲嵐就聽隔壁家的翠萍嘀咕過,說不知道魏家聽沒聽說過霍雲嵐命硬克夫,要是聽說了,肯定不會要她。
但霍雲嵐卻是不怕的,因為那天魏臨來提親時,隔著門對她說過幾句話。
他說讓她安心等著嫁給他。
他說以後都會護她的。
他還說,自己命也硬,讓霍雲嵐不要嫌棄。
其實霍雲嵐能猜到這人是聽說了之前的事兒,在專門說這些話來寬她的心,可霍雲嵐不計較魏臨是不是真的命硬,只感念這人的回護,她心底最後的顧忌也消失不見。
王氏也沒心思去管外面人的酸話,活了這麼一把年紀,王氏早就看透了那些小姑娘的脾性。
平常看著一個個水靈靈的,其實比誰都愛攀比。
自家姑娘從小就乖巧,又長得好看,十裡八鄉也挑不出一個,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眼。
之前霍雲嵐婚事不順,背地裡說閒話的人不少,最尖酸的卻不是熱衷家長里短的婦人們,而是那些總是把自己打扮得俏生生的小姑娘。
分明是花一樣的年紀,可說出來的話連王氏都覺得牙酸。
現在霍雲嵐的親事有了著落,魏臨又是個有官階的,王氏懶得理會那些小話,只管興沖沖的給霍雲嵐準備嫁妝。
成親前一日,她把霍雲嵐叫到了屋裡,將門關緊了,才對著霍雲嵐道:“咱家平常日子過得一般,不過你爹還算爭氣,攢了些家底,你的嫁妝錢是夠的。”
霍雲嵐眼底一紅,伸手挽住了王氏,輕聲道:“女兒讓娘操心了。”
王氏則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這話說的,你是我的親閨女,我不給你操心還給誰操心?”說到這裡,王氏的聲音微頓,輕聲道,“明日雲錦可能是沒法送你了。”
其實二姑娘霍雲錦嫁的時候,王氏也給添置了不少,因著霍雲錦是落了水才不得不嫁給陳二郎的,王氏怕她婆家瞧不起她,所以霍雲錦出嫁的時候,王氏給她的嫁妝還厚了一成。
可是霍雲錦嫁去陳家後,卻鮮少回到娘家來。
王氏並不知道霍雲錦心裡有鬼,怕見到霍雲嵐,只是一歎:“你妹子的日子也不好過,陳二郎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年前推了糧鋪的活計,他們夫妻兩個挑擔子賣貨,進項不多,還總是要跑外地,之前你爹去問,陳家人說他們夫妻還沒回來。”
霍雲嵐低低的“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雖說她對陳二郎沒什麼情意,可是妹妹搶姐姐姻緣這事兒總歸膈應,能不提就不提。
王氏沒發現霍雲嵐的異樣,只當她是要出嫁了心裡難受,王氏便笑著給霍雲嵐念叨著要給她陪嫁的物件,還塞了個匣子給她:“這裡頭是娘存下來的一些錢,咱家雖然和魏家沾親,不過魏家是富戶,你郎君行三,前面還有兩個哥哥,娶的媳婦家境都不錯,你也不好什麼都不帶著。”
霍雲嵐點點頭,大約是因為魏臨在王氏的口中已經成了“你郎君”,惹得霍雲嵐彎起嘴角。
待該囑咐的都囑咐完了,王氏又塞了個藍布包給霍雲嵐。
摸著像是書,霍雲嵐想要打開看,卻被王氏摁下了:“等你回去的時候自己看便是。”
霍雲嵐應了,拿著布包回了屋,卻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先去喂了雞,又掃了掃院子,待天黑了她才回房拆開布包,拿出了那本藍色封皮的書。
剛一打開,就被嚇得緊緊合上。
避火圖。
臉上紅霞一片,霍雲嵐攥著書冊,像是握著個燙手的山芋,想丟開,又捨不得。
在那裡坐了好半天,霍雲嵐才重新翻開,抿緊嘴唇細細的看,可翻了兩頁之後就不敢再瞧,合上了塞到了枕頭底下。
這天晚上,她夢到的都是那人銀盔銀甲坐在馬上的模樣。
好看的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
等到了成親這天,一片吹吹打打聲中,霍雲嵐準備出門。
絞了面,上了妝,在蒙蓋頭之前,霍雲嵐突然起身,將枕頭底下的冊子拽出來,迅速的塞到了嫁妝箱子裡,這才把蓋頭落下,輕聲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