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不記得自己是幾時睡去的,只記得李佑一直讓她喊佑哥哥,最後她哭着求饒,李佑陰鬱的眼角還一直在她眼前一上一下地晃悠。
醒來的時候,李佑已經走了。
天光大亮,紅綃端着水盆進來,一張小臉氣鼓鼓的,關上門就開始低聲罵。
“皇上真的屬狗的!主子都傷成這樣了,他還下得去手!”
江書晚趴在牀上,饒有興致得瞧着紅綃,
“昨晚怎麼不見你衝進來英勇救主?”
紅綃拿着帕子,替江書晚細細的擦身,
“昨晚我偷偷瞧見,福公公在外頭偷偷抹眼淚。”
“怎麼了?”
“不知道,就聽到他在自言自語,說什麼:這下好了,主子總算又有個可心的人了……”
江書晚一愣。
李佑的情緒一向含蓄又隱晦。
可要說昨夜一遍又一遍的兇猛掠奪是李佑對她的愛,還不如說是他無聲的宣泄來得更爲貼切。
至於宣泄的是什麼?是後宮爭鬥帶給他的煩心?還是在前朝處處被人掣肘的苦悶?亦或只是對那人愛而不得的思念?
總之不會是對她的愛憐。
“主子,福公公這話什麼意思?”
江書晚攀着紅綃艱難地坐起身子,她苦笑着搖頭,
“我也不知道。”
紅綃服侍她穿好衣服,上好妝,
“皇上臨走的時候說,主子你受了傷,這些天免了一切請安,在重華宮好好休養。還叫福公公送了好些東西過來。”
“嗯。”
“還有,鄭貴妃也派留月姑姑送了東西來。說是答謝主子救了貴妃和小皇子。”
“東西呢?”
“都在正殿。”
李佑和鄭貴妃的賞賜,將正殿堆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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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書晚到的時候,淑妃已經從永和宮請安回來了。
她陪着江書晚一件一件地瞧過去,
“晚兒,鄭家有的是錢。她既給你送了,你就都用起來,擺起來,正好裝點下門面。”
江書晚低頭道:
“是。”
淑妃又道:
“聽說,昨晚內廷司裏叫罵了一夜。想必,這一夜許多人都過得不好。”
昨夜李佑突然駕到,打斷了她們的談話。此刻江書晚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問道:
“娘娘,依您之見,會是誰?”
淑妃瞧了一眼江書晚,
“你說呢?”
皇后看似穩坐中宮,但大皇子自幼體弱多病。皇后日日當眼珠子一般照看着,生怕有什麼閃失。貴妃肚子裏的孩子,對她而言無疑是最大的威脅。
還有寧妃,她一直暗中嫉恨貴妃,她處處攀比卻處處不如,動不動就要被貴妃指着鼻子罵蠢貨。要說嫉恨貴妃,她當之無愧。
順妃……呵呵。她是皇上的表妹,因着和皇上這份剪不斷的親情,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她生了三皇子後,就躲在長春宮裏日日裝安分、裝不在乎,背地裏怎麼想的誰又知道呢?
還有那些鶯鶯燕燕,沒一個安分的。
淑妃眼底一片烏黑,她昨夜輾轉反側,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今日,皇后宮裏個個安靜地跟個鵪鶉一般,只那寧妃發了一上午的牢騷。
寧妃得知昨夜皇上從鍾粹宮出來後,留宿在了重華宮。她不能罵淑妃,就指着幾個常在答應的鼻子,指桑罵槐了一早上,到最後甚至拍着桌子罵惠嬪狐妹子裝清高,慣會勾飲人……
淑妃神遊太虛,硬生生替江書晚背了這黑鍋。
江書晚向淑妃表達了歉意,淑妃輕笑道:
“她也就這點本事了。會叫的狗不咬人!”
淑妃在榻上坐下,抿了一口香茶,
“皇后說,李貴人一口咬定她什麼都不知道。她身邊的兩個貼身婢女被施了各種刑罰,也不鬆口。”
江書晚道:
“鄭貴妃那裏就沒有什麼動靜?”
淑妃擡眼看了她一眼,讚許道:
“她吃了這麼大一個暗虧,險些喪命,怎麼可能沒動作?她和寧妃不同,她狠起來是真要人命的。”
淑妃從潛邸開始,就在她手上吃了不知多少虧了。
“她纔是真正的狠茬!別看她對着你笑盈盈的,其實她心裏盤算的全是見不得人的陰招。她的那些手段可都是太后親傳的。你日後和她打交道,可要留足了心眼。”
江書晚頜首:
“謝娘娘提點。”
出了李貴人的事情,宮裏人人噤若寒蟬。
到了五月初一,因着要過端午的關係,皇后免了各宮請安,更是清靜了多日。
五月初四,李佑一道聖旨晉升了鄭貴妃爲皇貴妃,護國公被封爲太師。一時之間,延禧宮更是被恭賀的人羣踏破了門檻。
宣旨的內侍前腳剛走,皇后宮中的內侍就來重華宮傳旨:江府夫人奉詔進宮給皇后請端午節安康,順道要來重華宮請安,並看望江常在,提前爲她慶生。
紅綃疑惑道:
“主子,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嘛?夫人怎麼會記得你的生辰,還特地來爲你慶生?”
江書晚冷笑道:
“她哪是來幫我慶生的,只怕是來打探消息的。若不是有事,他們如何還記得宮裏有我這個人?來得正好,待我送江府一份大禮。”
說着,收起香包、艾草等一應事物,掙扎着起身梳洗打扮一番,在房中等候。
江夫人進了重華宮,先去了淑妃處請安,隨後就進了渺影居。江書晚才聽到院中動靜,就已經扯起一臉的職業假笑,掛着一只手臂迎出門去了。
江夫人從正殿出來笑着迎了上來,跟在她身後的貼身嬤嬤手中裝模做樣的捧着一只碩大的雕花錦盒。
“臣婦見過江答應。”
江夫人人還在門外,已經叫喚着先行上禮了。
江書晚吊着膀子,忙跨出門一把攙住,面帶微笑:
“母親,您這是做什麼呀。快快請進吧。”
江書晚引着江夫人進門,紅綃又奉了茶來,方纔恭敬地退在一邊。
江書晚走到江夫人跟前,行了跪拜大禮。
“母親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江夫人微笑着點頭,一改在門外時自稱臣婦的謙卑,早換上了江家主母一臉倨傲的神情,高高在上坐在榻上,安心地受了江書晚一拜。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環視四周,見渺影居內擺設裝飾都不俗,才酸溜溜地說道:
“晚兒現在出息了。”
江書晚道:
“母親此話折煞晚兒了。晚兒能有今日,全靠母親成全。母親身上的傷可好些了?當日太老爺非要執行家法,晚兒攔都攔不住。叫母親受苦了,是晚兒的不是。”
江夫人悻悻地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纔一揮手讓嬤嬤將錦盒放在榻上,
“此事不提了。明日就是端午,晚兒十六的生辰了。若你還在府上,理應是要爲你操辦及笄禮的。現如今你既進了宮,那便一切從簡了。這是我和你父親爲你準備的禮物,你瞧可還喜歡?”
江書晚面露感動之色,再次叩謝道:
“晚兒多謝父親和母親掛懷,晚兒入宮多日,也甚是掛念您二老。今日見母親光彩依舊,晚兒心中高興極了。只是不知,父親向來可好?”
江夫人道:
“你父親近日遇着些煩心事,想着你在宮中出息了,特地叫我來求你辦件事。”
江夫人出口就是一個求字,嚇得江書晚嘩啦一下跪在地上,
“父親有事但請吩咐,晚兒何德何能擔得起一個求字。母親快別嚇晚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