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我等你長大,好不好?
“哦……”荷花輕應了一聲,心裡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先前聽孫夫人說那些不鹹不淡的話,她還能理智地想著價值觀不同,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氣,可這會兒聽良子說齊錦棠買了小翠回家做小,什麽價值觀還是時代局限性的,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原本以為心裡只是擱著那麽一顆將要萌芽的種子,如今卻猛然發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扎根抽芽,梗得人心裡悶脹難受。
自個兒先前還惦記著他不知會如何處理小翠的事兒,總那麽去學院鬧會不會影響他的名聲,如今看來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對於古代人尤其齊錦棠這樣的人家,取幾個小老婆還不是很平常的事兒,喜歡不喜歡的又如何,左右不過家裡多個人吃飯罷了。
她越想越是覺得煩悶難耐,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熱得發沉的腦子清楚了些許,又覺得以齊錦棠的為人,應該不會能做出這般不合禮法的事情,說不定只是以訛傳訛,不該這麽快就在心裡疑了他。一是片刻倒是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乾脆晃晃腦袋不再想這事兒,心道等見面問個清楚便是了,如若是誤會自己在這裡空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若不是誤會……她伸手捏著頸間的銀鎖,心下苦澀地想,若當真不是誤會,那他與自己便也從此再沒什麽相乾。
抬頭才看見良子還在面前擔憂地看著自個兒,荷花吐了吐舌頭道:“回屋去吧,下晌兒外頭曬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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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子見荷花這樣,只覺得她是在強顏歡笑,也深深地歎了口氣,伸手揉揉荷花的頭髮道:“別想那麽多了……”後頭的話,在喉嚨口哽了一下,到底還吞了回去。
荷花進屋見店裡沒什麽客人,便到後廚給方氏打下手幫忙,還沒多一會兒就被方氏連推帶訓地趕了出來,“你這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搗亂的啊?讓你切蔥你切蒜,讓你洗芫荽你洗水蘿卜,端著涼水就要往油鍋裡倒,你這孩子今個兒是魔怔了?”
良子本來在後院兒幫著劈柴,見荷花出來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托著下巴發愣,半晌後終於看不下去了,過來道:“你若是心裡別扭,就找他問個清楚。”
荷花聽了這話喃喃自語道:“我是想問啊,不過得等我把這件事想清楚的,畢竟不是小事兒,要慎重些想得通透了才好。”
良子見左右無人,便勸道:“你跟齊公子的心思,你們不說旁人也能瞧得明白,只是礙著你還年幼無人說破罷了,雖說他們那樣的人家,總是免不得……但是……罷了,你一個姑娘家的,去問這些事也不像話,還是我去給你問個清楚,若他真的中意你便乾乾淨淨地來提親說媒,若是不中意咱也不攀他便是了。”
“……”荷花錯愕地半張著嘴,“良子哥你說啥咧?什麽提親說媒,中意不中意的……我在尋思著新的買賣路子咧!”
“額……”良子聞言也是發窘,見荷花的模樣不似假裝,撓撓頭覺得這也不該是自己多話的事兒,把手裡最後兩個絆子劈完,扯開塞在 腰間的衣擺,隨意撣了撣說,“不管怎麽樣,只要你高興就好,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跟你大哥是一樣的,不會放過欺負你的人。”
“安心吧!”荷花笑著說,“咱們認識這麽久,你瞧著我是個能隨便被人欺負的嗎?”
傍晚時分,孫建羽,齊錦棠跟博榮下了學,一起過來鋪子裡,孫建羽進門就道:“荷花,我聽說那鬧事的人查明白了,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便也就安心了,你細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沒什麽事兒,不過是我跟著金巡捕進大牢去看那幾個人的時候,正遇上張老大給弟弟送飯出來,雖說中間隔了這麽多年,張家老二當初還小,模樣如今長得我都沒認出來,可張老大當年已經年歲不小了,如今雖說大了輪廓模樣還在,一眼便認了出來。”荷花歎氣道,“事後想來才發覺,我前些天去買肉的時候,家裡常去的鋪子賣光了,便去了家沒買過的,其實那就是張家來城裡新開了不久的鋪子,我沒瞧出他家的人,卻是被他家的人認了出來。聽那張老大說,當年他家被趕出齊家村之後,輾轉了許多地方,得了個小妹子又夭折,倒是一股腦都怪到了我頭上,這回得知我家在這兒開鋪子,他們初來乍到不知道建羽哥家裡的勢力,便一頭撞了上來,如今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真是沒想到竟然是張家兄弟。”齊錦棠坐下才搖了搖頭道,“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死不悔改,當初被趕出去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卻不懂得反省還要怪罪旁人,這種人可不能輕饒。”
博榮無奈地搖搖頭,只是安心地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家若是想不開這個結,就總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不過咱也管不著他們如何,只要家裡沒事就好。”
荷花說完了事兒,見鋪子裡人漸漸多了起來,起身兒端了涼茶上來,便又去幫著後廚上菜,倒是齊錦棠似乎遊什麽心事,連連抬眼打量荷花的神情,喝茶也喝得心不在焉,手一歪就撒了滿身的茶水。
博榮取笑他道:“今個兒是怎麽了,寫文章寫得手都軟了不成?這明個兒可得告訴先生,好好地誇一誇你。”
“你哪裡知道,定然是下了學出來,見小翠沒在書院門口等他,這會兒心裡空落落地惦記呢!”孫建羽也跟著調侃道。
齊錦棠起身兒攔住剛送了菜上桌的荷花道:“荷花先別顧著忙和,帶我去後頭擦洗擦洗。”
荷花雙手把木頭托盤抱在胸前道:“你又不是頭一次來,還真把自己當個客了?沒瞧著店裡正忙嘛!”
“我……”齊錦棠急中生智,舉起還纏著的左手道,“你可跟我說的,傷口不能沾水,讓你去幫我打個水總行吧?”
孫建羽在一旁笑罵道:“博榮,你瞧見沒,錦棠可是越發的油口起來,也不知道是在南邊兒學的還是回來之後跟誰學的。”
“我看就是跟你學的,原本很是穩重的都讓你給帶歪了。”博榮喝著茶眼皮都不抬地說。
“嘿,你這可是冤枉我,我多少穩重的一個人……”孫建羽頓時不依不饒地跟博榮抬杠起來。
荷花到後頭端了木盆打了水,放在盆架子上說:“水給你打好了,自個兒洗吧。”
齊錦棠撩起衣襟兒,抓了些皂角粉,雙手就扯著衣襟兒給壓進了水盆裡。
“你這人……”荷花伸手去拉他的手,“剛說了左手傷沒好別沾水……”卻被齊錦棠反手握住扯進水裡。
水盆裡都是滑膩膩的皂角粉,被兩個人的手撲騰起了一層泡沫,齊錦棠卻握得緊緊地,盯著盆子道:“還記得小時候在你家院子裡,咱倆蹲在盆邊上,也是給我洗衣襟……你放心,我不會納小翠的。”
齊錦棠的話說得沒頭沒腦,荷花也同樣沒頭沒腦地接了句道:“又不像小時候那麽細嫩,還握著做啥……”
齊錦棠又抓了把皂角粉,徹底把水攪得全是沫子,忽地一笑,“這不是挺滑的。”
荷花紅著臉,用力抽回了手道:“這哪裡還是洗衣裳,比沒洗還糟糕了,弄了這麽一大盆的沫子,真是浪費皂角粉。趕緊把外頭這件脫下來,我先尋個半褡給你穿著,這得整個兒洗了,不然這淺色的衣裳幹了就都是荷烙。我去打清水給你洗手,自個兒傷著都不知道當心。”
齊錦棠洗了手由著荷花又重新包了傷口,這才拿著半褡進裡間去換衣裳,出來見荷花已經把衣裳順手搓洗了出來,便幫她提水衝了兩遍,擰幹了水搭在晾衣繩上,“還記得我以前給你抄的那個話本子故事不?”
“嗯,我都還留著呢,怎想起問這個?”荷花點頭應道。
齊錦棠伸手扯平著衣服上的皺折道:“其實那本書還有別的故事,但是我抄給你看的,都是我最喜歡的。”
那個話本子的故事寫得都還不錯,但是齊錦棠只給抄了十來個故事便去了南邊兒,後來荷花又自個兒去踅摸了本兒全的,才發現齊錦棠都是挑著抄的,但若說都是挑最好看的抄,看著卻又不像,荷花便只當每個人的喜好不同罷了,這會兒聽他提起,就也把自個兒的疑問說出來道:“那話本子我後來尋到了個全本的,我倒是覺得另外幾個故事,像是玉杯空、金釵恨什麽的,都寫得很是精彩。”
齊錦棠扭頭看著荷花,半晌才輕聲道:“你說的那幾個固然是寫得好,可最終都是悲劇收場,我喜歡看故事裡的人,不瞞不疑,不離不棄,最後能歡喜地在一起……荷花……”他伸手輕輕地覆在荷花的手上,像是握著什麽珍寶一般,捧在手心兒裡,“我不瞞你,你不疑我,我等你長大,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