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行下了早朝,便往太后的慈寧宮來了。
往常后妃給太后請安並不會那麼快,因此顧景行這天都會遇上後宮的嬪妃們。
偏偏今日太后散得早一些,等顧景行到的時候,便只看到曲挽寧正坐在太后面前,喫太后宮裏的果子。
顧景行:我是虧了她了嗎?怎麼去哪兒都要喫別人的果子?
於是吩咐福安,往後讓御膳房多送些果子去雲煙閣。
曲挽寧的位份低,每日膳食份例裏幾乎是沒有果子的,既然她愛喫,那賜一些也算不得什麼。
“兒臣參加母后。”顧景行掀開衣襬,恭恭敬敬給太后行禮。
太后喜歡曲挽寧,因此看她喫點果子,看着漂亮的女孩子喫果子,心情也好了些,全然沒發現兒子來了。
聽到顧景行行禮,她才頓覺。
曲挽寧本盤着腿坐在茶座上,坐姿實在不太文雅,皇帝來了她可沒道理坐着了,趕忙跳下來行禮。
“免禮吧,錦貴人。”
嘴角還有粉紅色的果汁,顧景行無奈地搖搖頭,從袖中拿出手帕親自給她擦了擦嘴角。
“你這喫相,朕還虧着你了嗎?”
“太后娘娘這邊的果子太好吃了嘛……”曲挽寧撒嬌道。從皇帝的表情來看,他完全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本就小事,撒撒嬌便過去了。
“奴婢去小廚房,拿些糕點和茶水來。”曲挽寧乖巧地退出屋子,把空間留給母子兩人。
太后心情很好。
顧景行看得出來,母后雖保養得當,但到底也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了,眼尾生了幾根細細的紋路。
此刻她看着曲挽寧離去的背影,眼角的紋路都笑得舒展開來。
他規規矩矩坐下,誰知太后竟然說:“剛纔錦貴人說,端正得坐着不太舒服,故而哀家讓她盤着腿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太后看着肆意妄爲活潑青春的曲挽寧,回想起了她的青蔥歲月。
也是那樣不太守規矩。
皇上顯然理解錯了,左右屋子裏也沒旁人,便盤着腿坐着。
嗯……是有點爽。
不規矩的感覺,真的很好。
顧景行覺得周身都鬆懈了下來,竟是一陣睏意襲上。這段日子因爲即將南巡,一些緊要的事情必須在南巡前處理完。
熬了幾個大夜。
太后看到顧景行的模樣,到底是有些心疼的:“景兒,在母后這邊歇會吧。”
顧景行也沒推卻,在茶座上靠着壁就睡着了。
誰說當皇帝好呢?
太后從內室拿來一條金絲絨毯子,覆在顧景行身上。
都覺得皇帝享受着無上的權利,手握重兵,掌握他人生死,後宮美女如雲。
可坐在那龍椅上,便可以肆意妄爲不受拘束嗎?
顯然是不能。
當初,若不是因爲後宮的爭鬥實在兇險,她倒真希望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能做閒散王爺,閒適公主。
曲挽寧回來的時候,不苦嬤嬤守在門口,朝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曲挽寧會意,捻手捻腳進了房,發現顧景行竟然睡着了。
臉上安詳,卻寫滿了疲憊。
許是在自己母親身邊的原因,顧景行睡得格外沉。
曲挽寧有些想媽媽了。
距離穿書已經有幾年了,不知道現實世界怎麼樣了。
現實世界的媽媽,又如何了?
屋子裏十分安靜,太后發現曲挽寧的情緒不太對,便招招手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一老一少坐在一起,倒真有點像一對母女。
太后從身後的籃子裏拿出一幅刺繡繡了起來,還遞給曲挽寧一面絲帛。
歲月並沒有奪取她的美貌,反而讓她愈發成熟迷人,雖已經四十多歲,但仍舊風韻猶存。
曲挽寧忽然想起,原着中,這位太后,她現在的婆婆,可是曾經名東京城的才女,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繡最爲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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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
雖在系統的任務下,琴棋書畫舞繡曲都會一些,但實在資質平庸,性子又慵懶。刺繡實在也拿不出手。
便乾脆偏過頭,看太后繡了。
太后如今繡的正是五爪金龍,這種龍乃是帝王專屬,而朝服一般都是由專門的司衣局做的,工藝複雜,耗時耗力,看來太后正在給兒子做常服。
曲挽寧看得入神,兩人全然沒有發現躺在一旁的顧景行已經悠悠轉醒。
他本就鮮少有除了晚上以外睡覺的習慣,小睡了不過半個時辰,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睜眼便瞧見曲挽寧正盤着腿坐在母后身邊,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看得入神,甚是可愛。
饒有興趣地從眼縫裏偷偷看兩人。
“錦貴人,可是想試試?”太后慈愛地將手中即將繡完的龍袍遞給曲挽寧。
曲挽寧連連擺手,她那三腳貓功夫,怕是得毀了這龍袍,就算是常服,萬一繡毀了,多少還是要被責問的。
“太后娘娘,奴婢的繡工上不得檯面,哪比得太后娘娘出神入化的繡功啊。”
太后抿嘴笑,也不再強迫她。
她年輕的時候確實繡功一絕,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她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可是如今她入宮已二十多年,更朝換代,新人倍出,她作爲深宮婦人更不可能終日繡花。
因此,哪怕是如今宮裏,知道她繡功了得的都少之又少。
這錦貴人……是如何得知的?
選秀上的淺青色穿着,如今又是這般……只是巧合?
還是她入宮之前,細細調查過她的喜好?
若真是這樣,別有用心的女子,她不得不防。
當然,太后畢竟是太后,氣度並不是一朝一夕培養出來的。
面上並不能發現,繡針翻飛之間,她的內心也已經波濤洶涌。
“錦貴人技藝不夠繡龍袍,給朕繡一個香囊也使得的。”顧景行沉沉出聲,他的聲音本就好聽,此刻還帶着剛睡醒的倦意與慵懶。
太后和曲挽寧一齊擡頭望去。
曲挽寧立馬起身給顧景行倒了一杯茶:“皇上,您醒啦。”
顧景行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從曲挽寧手中接過茶水,抿了一口:“錦貴人,朕剛纔讓你給朕繡一個香囊。”
曲挽寧有些心虛,這皇帝到底哪根筋搭錯了,這滿宮那麼多專業的繡娘,幹嘛非逮着她送香囊?
她那繡花功夫,怕是芍藥都比她強上一些,豈不是拿給他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