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發佈時間: 2024-04-17 18: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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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次日,許願醒來時,高楷擇就坐在窗邊,他已經穿戴整齊。

「這幾天有安排,柏林我不去了。」他淡淡道。

「可是你答應過……」

「別廢話」他打斷她。

「沒有商量餘地嗎?」

「沒有。」

許願的心情沉沉下墜,如至冰窟。

高楷擇起身,走向門邊。許願用被子裹住自己,快速蹭到牀沿邊,拉住了高楷擇的手,「那你給我一個理由。」

她看著綫條流暢又分外冷硬的側臉,再次開口,「只要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就不怪你。」

高楷擇沒有回頭,淡淡道:「沒什麽理由,不想去了。」他甩開她的手,「還有,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了,你可以滾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許願呆呆的坐在牀沿上,身體一個不穩,跌滾在地。

身上還滿是他昨晚瘋狂時留下的痕迹,她用被子裹緊了□□的自己。她瑟瑟發抖,無論將自己抱多緊,還是冷,冷入骨髓。

不知道在地面上待坐了多久,房門被推開,進來了兩個傭人。

他們畢恭畢敬的對許願彎腰問好,「我們負責送你離開。」

許願緩緩回過神,扯了扯唇角,「好……你們先出去吧,我換衣服。」

許願起身,去浴室洗漱,換好自己的衣服,開始收拾東西。

片刻後,離開高楷擇的別墅,司機一路把她送回了家。

許願回到家,洗了個澡。看著自己身上斑駁的痕迹,臉上滾落的不知是噴頭裡灑出的熱水還是無休無止的泪水。

竭盡全力的纏在他身邊,最終只做了他不到一個月的色x奴隸,就被掃地出門。

他還是他,還是那張臉,還是那樣的體膚骨胳,還是那樣蠻不講理的xin格,但他又不是他,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對她的感情。

多麽簡單的道理,他忘了她,他不愛她了。沒有愛情的支撑,他們是天淵之別的兩個人,是根本不會交匯的兩個世界。

許願整理好自己後,去了公司,通知大家高楷擇不去柏林了。王荔很詫异,董事長現在是怎麽回事,喜怒無常,反復不定?

王荔問許願:「董事長到底怎麽了?」

許願說:「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高楷擇了,不要對他抱有期待。」

王荔若有所思的看著許願,心裡有話想問,又不好開口。

當天晚上,許願接到了許昱電話。再過兩天就要征戰柏林了,他特地跟劇組請假,趕回來爲她踐行。

許願把許昱帶去原本打算跟高楷擇約會的法式餐廳。沒有男人,她還有哥哥不是。

餐廳裡,許昱跟許許願舉杯相碰,「馬到功成,拿下金熊。」

許願笑,「哪有那麽容易,我沒抱什麽希望。就當出去見見世面。這次不行,下次再去也有經驗了。」

許昱點頭,「心態很好。」

「不好不行啊。」許願低低的嘆了一句,「什麽都無法左右時,我們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心態了。」

「最近一切還好吧?」

「挺好的。」許願再次微笑。

「你跟芊芊姐怎麽樣?婚禮開始準備了嗎?」

「得過陣子。她現在肚子大了,不方便弄這些。等孩子降世後,再來辦喜事。」

「也好。」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溫馨。許願的視綫漫無目的的四下晃悠,突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風姿卓越的男人,身旁還有一道纖細的身影。兩人在窗邊落座。

許願心神一緊,對許昱說:「我去下洗手間。」

「去吧。」

許願起身,沿著他們那兒走去。

法式餐廳裡,環境優雅別致,前來用餐的人皆是打扮得體,舉止有度。餐廳內有管弦樂隊在現場演奏,悠揚的《》樂聲,混著香甜的美酒氣息,四下飄蕩。

許願走到足以看清他們的臉,又不會被他們發現的距離。高楷擇對面的女人,她幷不陌生。鄧佳穎,豪門千金。

此時,他們倆輕輕碰杯,相視而笑。兩人的側臉映在影影綽綽的燈火中,就像是一副精描細繪的宮廷油畫。

高楷擇低聲講話,鄧佳穎時不時輕輕笑起。如花美眷,脉脉溫情。

他們像是吃飽了,放下刀叉,擦了擦嘴。侍者恭敬的遞回信用卡後,高楷擇站起身。許願迅速往一邊退去,躲在了一株高大的盆栽後。只見他走到鄧佳穎身邊,爲她拿起皮草外套。她挽上他的胳膊,與他一道離去。

他由她身側走過,但他的目光注視著手臂間挽著的女人。經過她身邊時,他脚步微頓,她嚇得心跳驟停。他撥去身旁女人唇邊粘附的髮絲。女人羞澀的抿唇輕笑。兩人再度挽手前行。

許願渾身血液寸寸凝結成冰。她僵硬的呆立原地。

這樣的高楷擇,她從沒見過。禮貌,紳士,高雅。言行舉止,都像個再優雅不過再體貼不過的上流社會貴公子。

這就是他趕她走的原因?鄧佳穎來了……所以她該滾了。

「願願,你怎麽了?」許昱許久沒見妹妹從洗手間回來,有些擔心,在餐廳裡尋找,很快發現了盆栽後的許願。

她失魂落魄的呆立原地,臉上的泪水一串串往下滑落,暈濕了她的紅大衣,眼睛裡還有眼泪不停的往外涌。

許昱迅速買單,將許願帶出了餐廳。

回到車上,許昱抓住許願的手,憂慮的看著她,「願願,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好嗎?」

許願壓抑了這麽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她倒在許昱肩頭,哭的泣不成聲。

「我好不容易熬到高楷擇好起來……可他忘了我……他不愛我了……或許忘了只是個藉口……他就是不愛我了……」

許昱輕輕拍上許願的肩膀。

「當初他爲了我不要記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爲什麽現在變成這樣……哥,你告訴我,男人就是這麽薄情嗎……愛你的時候可以爲你去死……不愛的時候,你去死他都不在乎…」

許昱低聲撫慰著許願:「不是男人薄情,是高楷擇那種人不需要愛情……普通人視若珍寶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都太廉價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在沒發生車禍之前,一切都很好……他是愛我的……」

許昱眼裡隱現糾結。難道是他害得許願這麽痛苦嗎?

不是的……即使沒有那麽車禍,他們也注定無法善終……

「願願,不要再想他了。那只是你生命裡的過客。以後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能够與你携手一生的男人……」

許願哪裡聽得進這些,她不明白曾經相愛的人爲什麽變得那麽狠心,被愛情拋弃的滋味令她痛苦的難以呼吸,心肝脾髒腎全身每一個器官都被痛苦扭絞著。

許昱知道她只是需要狠狠發泄,便不再多勸。他將她抱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誰又不是在傷痛中成長的呢?

高楷擇跟鄧佳穎來到停車場,路過一輛白色的別克前,目光掃了過去。

副駕駛上的女人,傾過身,依偎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身上。他走過兩步,視綫定格在她的側臉輪廓上。

脚步幷未停止,他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唇角緩緩的,勾起一抹冷笑。

才被他掃地出門,就勾搭上另一個男人了。這女人還真是够踐。

上車後,鄧佳穎說,「楷擇,我們去新天地逛逛?」

高楷擇淡淡道:「今天有點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男人氣壓突然低了下來,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壓抑。鄧佳穎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車子飛馳在馬路上,高楷擇一言不發的掌控著方向盤。

高楷擇把鄧佳穎送到酒店,她嬌怯的邀請,「上去陪我坐坐好嗎?」

高楷擇隨同她上樓,進了房間。

總統套房裡,鄧佳穎脫掉皮草外套,裡面是勾勒出姣好曲綫的修身連衣裙。高楷擇走到窗邊,俯瞰著窗外的夜景。

鄧佳穎倒了兩杯紅酒端過來,遞給他一杯。兩人輕輕碰杯,淺啜一口。

鄧佳穎輕輕的靠在了高楷擇肩上,「我來上海有幾次了……這是最開心的一次。」

高楷擇笑,「有多開心?」

鄧佳穎輕聲笑起來,「比在香榭麗捨開心。」

高楷擇放下酒杯,「不早了,我該走了。」

剛轉身,鄧佳穎由身後抱住他,輕輕貼在他背上,「楷擇,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麽溫柔細膩又小心翼翼,唯恐哪裡做的不好使自己减分。就連抱他,也隻敢輕輕的。

高楷擇拉下她的手,轉過身,瞥見她眼底的失望,他將她抱入懷中。鄧佳穎臉上閃過驚喜。他拍了拍她的後背,「明天再來看你。」

高楷擇離去後,鄧佳穎還陶醉在那個懷抱裡。她仰躺在牀上,伸手捂住臉,腦海中回想著那晚在酒店裡看到的那具充滿男xin魅力的陽剛軀體,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在沸騰燃燒,都在尖叫:好想跟他接吻,好想跟他色x……

許願被許昱帶回家,狠狠哭過後,仍是一夜未眠。

次日,去公司,無精打採,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大家以爲她是因爲董事長不去柏林,受到了打擊。他們不禁爲自己的暗自竊喜而深感歉意。畢竟……許導是那麽盼望著董事長一起。

渾渾噩噩的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許願沒有回家,直接打車去了高楷擇的別墅。

輸入密碼,已經改了。

她苦笑著待在門邊。站的久了,腿酸又無聊,許願坐在了花壇的瓷磚上。

從下午坐到傍晚,從青天白日到繁星滿天。別墅區的燈光漸次亮起。高楷擇這棟別墅院子裡的燈光也亮了起來。

她撥弄著花壇裡的小草,雙手被冷風吹得通紅,凍到麻木,已經毫無知覺。

時間點滴流逝,時不時有車子在院子外的林蔭路上駛過。她一次次期望著,哪一輛就是他的車,駛進來。

後來,她不再去聽那車的聲音,腦袋壓在腿上,臉埋在圍脖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方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誰讓你過來的」語氣冷厲。

許願抬起頭,看到了那張等候已久的臉。路燈的光芒,從他身後打下來,他的臉明暗相間,神情諱莫難測。

「我就想問你一件事。」許願站起身,定定的看著他,「你是真的忘了我,還是爲了甩我找藉口?」

高楷擇冷笑,「這重要嗎?」

「重要。」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如果你是忘了我,忘了我們的愛,我會努力讓你想起,就算這條路再難再痛,我都能忍。如果你只是爲了甩我……我會識趣的走開,再也不糾纏你。」

高楷擇看了她半晌,一聲嗤笑,「別tm給我裝情聖看的我犯噁心」說著,將她推開,頭也不回的往門前走去。

許願被推的往一側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高楷擇走到門前,輸入密碼。大門打開,他邁步而入,許願跟了進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在他身後,朗聲道。

高楷擇轉過身,逼近幾步,雙臂撑開,把許願困在門板上。

他冷笑,「知不知道跟著一個男人進門,意味著什麽?」

她瞪眼看他,「我只要你的答案。」

他捏起她的下巴,唇角笑容變得邪惡,「還沒被我草够?」

許願拍掉他的手,「你回答我的問題,我馬上就走。」

高楷擇握上她的脖頸,扣緊,低頭吻住她的唇。

「唔……放開……放開我……」她强烈掙扎。她知道這種吻,無關情和欲,只是羞辱示威。

高楷擇將她抱緊,更加用力的吻她,唇舌在她口中肆無忌憚的强取豪奪。她越是掙扎,他越是用勁,最終,她被他制得動彈不得。

她被動的承受他粗暴的吻,可沒多久,那種不甘被唇舌糾纏壓下去了。高楷擇喘息不斷加劇。他的眼裡不再是報復和羞辱,神情漸漸迷亂,只有遵循本能的瘋狂……

終於,他一個哆嗦,將懸空的她緊緊抱在懷裡。

劇烈的瘋狂過後,兩人皆是一動不動,彷彿靈魂出竅,久久無法回神。

沉寂半晌後,高楷擇將許願放開了些,他抬起她的臉龐,表情邪惡的看她,「怎麽樣?滿足了嗎?」

「啪」的一聲,許願抽了他一耳光。

高楷擇眼神變得陰鷙,直接將她扛起,帶進了臥室。

房門「砰」的被甩上,裡面傳來女人斷斷續續的哭泣和男人野獸般的喘息聲。

後半夜,許願由昏迷中醒來,她被困在男人有力的雙臂中。男人已經陷入了沉睡,他們的身體還在一起。

房內幽暗,只有少許星光滲入。許願側過臉,看身旁的男人……不,他不是人,他是吃人的禽獸。

以前的種種溫情都是假像。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冷血,殘酷,自私。那些所謂的情愛,只是他玩的一場游戲……當他不屑於玩這個游戲,殘忍的一面暴露出來。

他可以一邊跟千金小姐談情說愛,一邊毫無人xin的强暴她折磨她……

他可以優雅紳士深情款款,也可以霸道强勢猙獰醜惡。

那個問題,不用問了。她已經有了答案。

哪有什麽豪門公子跟灰姑娘的愛情,不過是一時脫軌,玩了一場游戲。當他恢復如常,一切回到原本的軌道。他還是他,低級無耻,恃强淩弱,站在社會頂端的人渣。

許願輕手輕脚的從高楷擇懷裡爬出來,她臉上是小心翼翼的懼色,唯恐驚醒了他。

她輕輕爬到牀邊,正要下牀時,虛軟的身體滾了下去,摔在地板上。

渾身血肉都像是被他抽乾了,拿不出一絲力氣。她艱難的撑起自己坐起身,轉頭,看到高楷擇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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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心神一滯,被惶恐攫住她扯過牀上的絲被,裹著自己,往後縮去。直到靠到墻壁,她縮成一團。

高楷擇眸子眯了眯,冷道:「上來。」

許願搖了搖頭。

高楷擇下牀,將許願抱起來。他將許願抱到窗邊放下,爲自己點燃一支烟。他一隻手夾著烟,一隻手在她身上撫過。

月光與他的手同時在她身上游移。

許願不敢動。她怕他再次用極端的方式對待她。

他的手放肆,她仰躺在窗臺上,眉頭蹙起。他抽著烟,細細的看她,看她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他想不明白,爲什麽這個女人的身體,對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他也不知道,失憶期間的他,到底跟她發生了什麽,她能一次次引起他的心悸和失控。

他推開她,却又無法忍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懷抱。

罷了,既然如此,何必抗拒?他决定不了自己的婚姻,還不能找個女人取樂?

良久,高楷擇吐出一口烟圈,緩悠悠道:「你可以繼續做我的牀伴。」

許願閉上眼,一言不發。她漠然的表情就像是完全抽離了這一切,隻偶爾耐不住身體的波動,顯出一絲細微的裂痕。

這是最後一次。她最後一次自取其辱,主動送上門被人折磨。

高楷擇見她這幅模樣,擺弄著也覺得無趣。他擰滅烟頭,將她抱起,重新抱回到牀上。

魚肉了一番後,嬌軀在懷,這幾天壓抑的不快,都似得到了緩解。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睡了。

次日,兩人差不多時候醒來,各自洗漱,穿衣。

高楷擇說:「去藍海麽?我送你。」

許願冷道:「不必了。」

出門後,確定自己在一個安全的領域,許願對高楷擇說:「很抱歉,董事長,之前我對您産生誤解,導致我做了一些不該有的行爲。以後我不會再打擾您。」這一次是她自己纏上他。她非得賴在他家,還要他交往三個月。這苦果,都是她自找。

高楷擇看著她,眼神漸冷。

她面無表情道:「我們以後除了電影上的合作,再無其他關係。您畢竟是有未婚妻的人,想也不會做出些欺男霸女的事。事情鬧大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說完,許願轉身離去。

高楷擇看著她的背影,臉色鐵青。

他冷笑,「怎麽不裝情聖了?不是說什麽愛我愛的死去活來?進不了我的門,就轉移目標,爬其他男人的牀了?」

許願背影僵硬。

高楷擇上前幾步,扶上她的肩膀,俯下身,在她耳邊吐氣,「你應該更有耐心一些。說不定,我會被你持之以恒感動?」

「我愛的是另一個高楷擇,不是你。」許願低低一笑,「只要不是他,其他人我都沒興趣。」

這語氣裡的雲淡清風,與以前的痴纏截然不同。

高楷擇驀然扣緊她的肩,「你愛他什麽?送你藍海的股份?」他冷冷的勾動唇角,「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也不會虧待你。」

「董事長,我再說一次,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就算你把新視界送給我,我也沒興趣。」許願用力拉下他的手,大步離去。

高楷擇僵立原地,雙掌攥拳,臉色漸漸發白。

去往柏林的飛機上,許願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跟高楷擇的相遇相愛,他們纏綿繾綣,當她沉溺在幸福中,他突然抽出一把刀,狠狠扎在了她心口,她痛到窒息,他面目猙獰……

許願在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她推開遮光板,看著空中的浮雲,心臟處還有一陣陣麻痹般的痛楚。

一切都過去了。再痛都會過去。

就像一場夢。醒了就好了。

飛機上,王荔笑道:「要是這片子沒買主,回到上海,董事長就得把我給炒了。」

許願跟著笑,「炒了也好,省的在他手下做事。自立門戶,再創一家紅海。」

「藍海都保不住還紅海。」王荔白了她一眼,「爲你的電影祈禱,別讓我壓錯寶。」

許願聳聳肩,「東西拍完了,接下來的事只能交給命運了。」

《佳期》幷未在國內上映,它的第一次放映是在記者會,映後反應極佳。第二天,有媒體發布了知名影評人的文章,標題是:「在我情緒低落時,《佳期》帶給我久違的感動。」還有媒體報導寫著:「《佳期》到來,柏林影展發光了」

第一次公開放映,是在兩千個德國觀衆面前,許願跟一衆主創坐在影院裡,心情忐忑的接受最真實反饋。王荔他坐不住,就站在戲院入口的走道上,看著觀衆反應。電影中途時有笑聲響起,放映到後期,全場寂靜了。影片結束後,場內掌聲經久不散。

大家安心了。第一道檢驗通過。

當天,王荔很高興的辦了個慶祝酒會。大家正舉杯相碰時,他突然拿出手機,說:「我得向董事長彙報。」他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管能不能拿獎,影片受到好評,能賣個好價錢就够了。

「去去去,要打電話出去打。」許願有了些醉意,把王荔往一邊推。像是怕他撥號後,那邊響起的聲音能傳到她耳朵裡來。

上海,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裡。鄧佳穎靠在玻璃墻面上,在她身後是大上海絢爛迷離的夜景。

高楷擇雙手撑在她兩側,低頭親吻她的額頭。他的吻如蜻蜓點水般,落在她的眉心,鼻翼……

她閉上眼,屏息等待,緊張的心尖兒都在發顫……

但那個吻,遲遲沒有落在她唇上。

半晌,她疑惑的睜開眼。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高楷擇,幷沒有在看她,他的目光越過她,投向她身後的夜空,眼神深邃的探不到底。

她抱住他結實有力的腰,輕聲道,「楷擇,你在想什麽呢?」

高楷擇收回目光看她,「沒什麽。」

這時候,手機響起來了。高楷擇放下手,轉身,去拿自己的手機。鄧佳穎失落的咬住唇瓣。討厭的電話

「董事長,昨天的記者會和今天的首映反響非常好」越洋電話那端,是王荔興奮的聲音。

高楷擇拿著手機,坐在沙發上,半晌沒有說話。

「董事長?」

他動了動唇,「你讓她接電話。」

王荔當然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四下環顧,說:「小許,董事長讓你聽電話。」

高楷擇只聽到那邊有嘈雜的聲音,像是王荔在走動,他又說:「小許,董事長的電話。」

「王總,向董事長彙報是你的任務,不是我的。我沒必要跟他說話。」許願的聲音由電話那端傳來,高楷擇臉色沉了沉。後面的話,他聽不清了,傳聲筒被捂住。

很快,王荔的聲音再次傳來,「董事長,許導今天太高興了,有點喝高了。」

高楷擇掐了電話,把手機甩到一邊。

「楷擇,怎麽了?心情不好嗎?」鄧佳穎坐到他身旁,挽上他的胳膊。

高楷擇沒做聲,但他陰沉的臉色,是最好的回答。

「楷擇……」鄧佳穎坐到了高楷擇腿上,環上他的脖子。

高楷擇眉頭一簇,拉下她的手,將她拉開,站起身,「我累了,先回去了。」

鄧佳穎跑到他身前,眼底滿是希冀的看他,輕聲開口,「楷擇,今晚就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高楷擇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說:「去洗澡。」

鄧佳穎臉一紅,去了浴室。高楷擇坐在沙發上抽烟。

片刻後,鄧佳穎裹著浴袍,站在他眼前。

高楷擇依然在抽烟,烟圈吞吐中,神情難辨。

鄧佳穎鼓起勇氣,解開帶子,浴袍滑落在地。

高楷擇看了她一會兒,低頭揉了揉眉心,「抱歉,我今晚真的有點累,狀態不對。改天吧。」

他站起身,爲她把衣服攏上,系好帶子。

鄧佳穎失落又窘迫,「沒關係……我……我不急……我只是……」

高楷擇將她抱入懷中,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我明白。好好睡一覺,明天見。」

他的懷抱,化解了她所有無措。他難得的溫柔,更令她無法自拔。

高楷擇放開鄧佳穎,拿起手機和外套,轉身離去。

高楷擇回到了自己的別墅裡,打開門,室內一片漆黑。他怔了怔。

前段時間,每晚還沒進門,就能看到別墅裡亮著的燈光,開門後會有個身影朝他撲過來,膩在他懷裡,趕都趕不走。

高楷擇進入室內,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坐在了沙發上。

他又爲自己點燃了一支烟。令人窒息的幽暗中,只有一團紅色星火明明滅滅。男人英挺的面容一片死寂。

許願一覺醒來,起了個大早。她拉開窗簾,站在窗邊,伸了個懶腰。

2月的柏林,寒氣料峭,天空下著大雪,窗外一片白色的世界。

許願伸手摸上玻璃窗,前額輕輕抵在玻璃上,她閉上眼,彷彿有那麽一個人正在將她溫柔的抱住。她低聲自語,「親愛的,我很想你……」

如果他沒有消失,此時,他們會相擁在一起,看漫天雪花紛飛。

片刻後,許願抬起頭,看著窗外的虛空,笑了笑,「我今天要接受幾個採訪,親愛的,爲我加油」

許願換好衣服,離開酒店。到達約定採訪的地點,老遠就看到王荔站在門外的風雪中。走近了,才知道他這就談起了生意。無人時,王荔跟許願說:「這片子要賺一筆,董事長那邊的壓力就能减輕了。」

「你還真怕他把你給炒了?」

王荔苦笑,「你覺得他做不出來嗎?」

許願沉默了。的確,這個高楷擇,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柏林之行分爲兩個小隊,王荔帶隊忙著談交易,許願帶隊忙著接受訪問。每次許願進出酒店,都看到王荔坐在大廳跟人談生意,講完價後晚上打電話回上海,白天黑夜忙個不停。

大家的辛苦得到了回報,《佳期》在全球十幾個國家的版權都賣了好價錢。取得發行權的公司還保證再自掏腰包出宣傳費,使影片能够在海外的藝術院綫打下根基。王荔興奮的跟許願說,「這是xin價比最高的品質電影」

投資成本完全收回,幷取得雙倍回報時,喜出望外的王荔忘了時差,給高楷擇打電話報喜。

柏林的下午4點,上海的深夜11點。高楷擇獨自坐在臥室的窗前,在寂靜的黑暗中抽烟。

手機鈴聲響起,他接了起來。

王荔興奮的聲音不斷傳入耳中,彙報了收入喜訊後,他又說,「《佳期》好評如潮,就算沒得獎,這趟也沒白來。」

高楷擇沉默的聽他說著,一直沒接話。直到那邊停下來,他將烟圈的味道用力吸入心肺,問了句,「她在幹什麽?」

「許導正在接受一家媒體採訪。」

「錄給我。」

「好,等採訪結束,我就……」

「現在。」

高楷擇拿出平板電腦,進行可視通話,另一端王荔將鏡頭對準正在接受採訪的許願。

屏幕上出現那張臉,高楷擇握著平板的手指收緊。

許願穿著件藍色大衣,黑色長髮披在肩頭,白晰的巴掌小臉上,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她對著鏡頭,笑得自信又從容。

在場有華人記者提出了尖銳的問題:「許導,你爲什麽堅持違規參賽?你認爲在國外領獎,比在國內公映更重要?」

許願微笑應道:「對我來說,兩者都很重要。作爲一名導演,我有責任對參與此片的工作人員負責,我不能讓大家的勞動白費。來到電影節,我們想表達的東西可以完整的讓更多人看到。另一方面,我們會繼續送審。我非常希望能够在國內上映。只要總局能再審,我可以根據他們的要求進行任何修改和删减。」

高楷擇看著屏幕裡淺笑盈盈的女人,他伸出手,指尖想要觸摸她的臉,碰到的只是冰冷的電子屏幕。

深夜,周遭寂靜無聲,只有電腦裡的人發出的聲音。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屏幕,從沒有這麽想見一個人,想到心臟抽痛。

採訪結束後,高楷擇放下電腦,閉上眼,陷入在沙發裡。

女人的音容盤旋在腦海中,趕不走,揮不去。

片刻後,他再次拿起電話,打給他的秘書,「聯繫總局的人,我明天去北京。」

李秘書正在睡夢中,冷不丁接到總裁的指示,不敢有絲毫怠慢,馬上安排部署。

許願對得獎幷沒有抱希望,同行的人都是如此。雖然在國際電影節上,不乏華語片和新導演作品得獎,但他們還是覺得這樣的好事不會落在他們身上。此時入圍亮相,好評如潮,成本翻倍回收,他們心滿意足。

柏林之行圓滿了,大家心情放鬆,至於競爭獎項,倒像是餘興節目。

此次有兩部華語片入圍最佳故事片獎,另一部是國內知名導演陳梁的影片《人間烟火》。與《佳期》的黑馬xin質不同,這部影片是知名導演加頂級卡司陣容。有消息說,得獎前一天,會有人通知。大部分國內媒體記者都守在導演陳梁的房間裡,等待喜訊。

《佳期》劇組的人悠閒自在,大家都沒當回事,各自回房,洗洗睡了。

許願在半夜被一個電影吵醒。

她還在半夢半醒,聽見那頭王荔激動的喘氣聲,「小許,我們得獎了《佳期》拿金熊了」

許願怔了怔,好半晌回了聲,「啊……」

「還有個好消息國內過審了回去可以公映了」王荔的聲音激動的都快語無倫次了,「好事怎麽全來了我是在做夢吧」

許願還沒應聲,電話那端傳來王荔抽氣的聲音,「……疼是真的我特麽真轉運了」

「小許,你準備準備,記者都等著採訪你……」王荔在電話那頭開啓了絮絮叨叨的模式,「你帶禮服來沒有,你得想想頒獎禮上穿什麽說什麽……」

好半晌,許願說:「消息准嗎?你確定嗎?別鬧笑話了啊。」

「板上釘釘媒體們都在準備發通告了對了,我趕緊給董事長報喜去……」

「等等。」許願打斷他。

「嗯?」

「我告訴他。」

「好好」

挂電話後,許願劃出高楷擇的號碼,遲疑片刻,按下。

她想告訴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他,她得獎了。在這部影片的後期製作時,他們正式成爲戀人。但她忙於影片,忽略他,冷落他,一場高燒,導致誤會,發生車禍……

想到這裡,許願心裡五味雜陳,唯獨沒有高興。如果當初,她對電影沒那麽投入,沒有把自己忙到病倒,她跟他是不是依然好好的在一起?

新視界傳媒,總裁辦公室內。

高楷擇跟進了柏林那邊的狀况,在評審揭曉的那一刻,他就得到了通知。

挂電話後,他在通訊錄裡劃出許願的號碼,按下。

電話占綫。

許願把電話挂斷,放到一邊,苦笑了下。算了,他已經不是他,她能跟他分享什麽呢。

片刻後,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高楷擇。

電話接通,那端傳來呼吸聲,兩人都沒有說話。

短暫的沉默後,高楷擇開口,「恭喜你。」

許願說:「我要對他說幾句話,你別插嘴,好嗎?」

高楷擇沉默了。

許願說:「親愛的,我很後悔……我寧可當初不要那麽竭盡全力,寧可不要這份獎項的殊榮……」她的聲音哽咽了,「我只想我們不要吵架,不要分手,你不要發生車禍,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好好在一起……你愛我,我也愛你……」

手機那端寂靜無聲。

她拭去臉頰滾落的泪,抽著氣道:「你知道嗎……我現在心裡特別難受……我覺得我爲了電影,把你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