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李佑頒發詔令。
南蠻勾結周氏,在行宮發動叛亂謀反,又趁亂擄劫貴妃和皇子,狼子野心,人神共憤!
着沈大將軍領軍二十萬,陳兵西南,一雪前恥!
西南邊陲戰火再起。
李琳的父親身爲劍南道刺史,提供糧草和後勤保障。李琳被晉升爲嬪位,接連侍寢,一時間成爲後宮赤手可熱的新貴。
秋風起,行宮衆人收拾行囊,也要回宮了。
車馬蕭蕭。
來時,后妃車仗洋洋十幾輛,皇后和貴妃的車仗尤爲矚目。
回時,后妃車仗仍有十幾輛,但獨獨少了皇后和貴妃的。
江書晚坐在車裏,汀蘭陪侍一旁。
紅綃跟在後面一輛車裏。
安子在行宮將養了兩個多月,從夏到秋,人已經醒了,卻也虛得很。此番差一點就被毒死了,好在蒼天有眼,又撿回來一條命來。
……
“主子,奴才命硬,死了幾回了,閻王都不敢收!”
安子醒後面對哭紅了眼的紅綃和默默落淚的江書晚道。
紅綃氣得狠狠煽了安子一巴掌,可手到他臉上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收了勁,按在安子的臉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日夜煎熬,生怕安子在睡夢中無聲無息的死掉,每日提心吊膽,寸步不敢離。圓圓的臉蛋如今都凹陷了下去,嘴角露出了兩顆梨渦。
從前在江府,沒喫沒喝的,梨渦深陷。
到了宮裏,主子好喫好喝的慣着她,喫胖了,喫得梨渦都隱藏起來了。如今又回來了。
“否極泰來。”
江書晚看着安子醒來,一顆心總算落在了實處。
她這些日子天天忙着宮中事務,一方面是因爲確實事情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她不敢停下來。
忙碌有助於思考。
有時候若是身陷迷霧之中,看不清前路,千萬不能停下腳步。一定要一直走,一直走,就算十分疲憊也不能停下來。
只有一直走,才能在一團迷霧中走出一條路來。
只有在忙碌中,才能讓大腦跟着轉起來。
比如現在的局勢。
比如她的未來。
……
回到宮中,一切物是人非。
李佑下旨,後宮事宜由宛妃管理,惠妃協助。
皇后被廢,永和宮衆人皆被遣散,需重新安排。
貴妃被南蠻擄劫,長春宮也有一大堆事務需要打理。
李琳升了嬪位,跟李佑討了鍾粹宮,搬了進去。
而珍妃連李佑回宮當日都不曾出面接駕,傳言自從周氏全族被斬於菜市口後,景陽宮的佛番又重新掛了起來。景陽宮又恢復了曾經的梵音嫋嫋。
江書晚自回宮後就一直忙的腳不點地,等她將一切安排妥當,後宮重新恢復了秩序,已是秋風陣陣。
……
一連多日,秋雨連綿。
西南的捷報一封封的傳進承乾殿,李佑的眉頭卻沒有一刻是舒展的。
江書晚親自燉了梨湯送到承乾殿,見李佑始終皺着眉頭,不禁寬慰道:
“皇上,貴妃姐姐和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們一定能夠平安歸來的。”
李佑拉着江書晚的手,眉間是散不去的哀愁和鬱結:
“晚兒,那日朕原本有機會可以救他們的。可修竹園和香雪院同時遭難,朕分身乏術……”李佑默了片刻,“是朕對不起她們,貴妃體弱,如何受得了這千里跋涉?更遑論落入南蠻妖人之手,更要受盡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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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和她同時陷入陷阱,李佑選擇了來救她和璟兒。說起來,江書晚應該高興纔對。可聽了李佑這番話,江書晚不免竟生出些內疚來,好似貴妃和二皇子被擄劫,多少有些自己的因素在內一般。
這種感覺讓江書晚很不舒服。
她伺候李佑到一邊用梨湯,一邊道:
“皇上,南蠻那邊可有提什麼要求?”
李佑嘆了一口氣,將梨湯往桌上一放,道:
“朕已經下詔,只要南蠻國君放了貴妃和皇兒,朕可以既往不咎。可實在可恨,他們居然對朕的詔令視而不見,屢屢發起猛烈的反抗。”
“皇上,南蠻妖人實在可恨。”
“哼,去年他們在鄭太師的手中吃了不少虧,心中難免怨恨。如今更是羣情激奮,勾結周氏企圖在京都攪動風雲。如此狼子野心,朕豈能饒了他們?”
李佑一拳砸在桌上,恨聲道:
“晚兒放心,有沈大將軍親自坐鎮西南,相信不日就能傳來凱旋的消息。皆是,貴妃和皇兒就能回來了。”
從桌子的一旁,李佑抽出一本手札。
那是二皇子李乾的手札,是他日常寫的課業。
李佑抓在手中,細細翻看,滿是慈愛和愧疚之情。
乾兒聰慧,夫子的課業講一遍,他就能牢牢記住。日常李佑考教他功課的時候,他還能引經據典,和李佑對答上片刻。小小年紀實在難得。
二皇子平日裏多在學堂,就算回了長春宮也是關在房中認真讀書練字。江書晚和二皇子的交往並不多,對二皇子的印象也多是乖巧、懂事。眼下見李佑捧着二皇子的課業傷神,看着不免也有些心酸。
她當初迫於形勢,不得不與貴妃虛與委蛇,但內心對貴妃的恨意和提防卻從來都沒有減過一分。
如今後宮已經悉數掌控在她的手中,就算來日貴妃僥倖生還回宮,再也不濟於事了。
說起來,她如今能有這樣的局面,實在是要感謝作妖的皇后。
若不是皇后叛亂,她也不可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因禍得福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只是,一想起無辜的二皇子,她作爲一個母親,心裏還是不大好受。
……
幾場秋風秋雨,秋意更濃。
白天有太陽的時候,還能有些許暖意。可一到了夜裏,瑟瑟的寒意逼人,就算努力縮緊了身子,也還是冷得發抖。
昏暗的地牢裏,貴妃還是一襲夏季的薄衫。
只是,薄衫已經又髒又皺,早就沒了昔日的高貴和光彩!
“嘩啦”一聲,牢門開了。
隨即從牢門外塞進來一件薄襖,和一盤飯食。
伸進來的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就被躲在門後的貴妃一把抓住,她沙啞的聲音喊道:
“這是哪裏?你們是什麼人?本宮的乾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