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順着皇后的手指望去，正是那個踩在欄杆上半個身子掛在外面的爽朗小娘子。
她正咬着筷子，偷偷瞧燕王。見燕王站在臺上，正順着皇后的手指朝她這邊看過來，忙低下頭紅了臉。
一旁的江書意陰沉着一張臉，眉眼之間都快滴出血來，眼前的糉子被她戳得稀巴爛。
趙常在嘻嘻一笑，
“這種場合最適合相看了，也不知今日又有多少癡男怨女看對眼。”
宋常在喝了一杯酒，她今日明顯情緒不佳，興致不高。
江書晚湊過去問道：
“宋姐姐，你怎麼了？”
宋常在悶着臉不說話。一旁的趙常在湊過來道：
“她今早路過內廷司，正巧碰見採月採荷被拖出來，眼下心裏正怕呢。”
江書晚忙問道：
“採月採荷怎麼了？”
“全是血，沒有一塊好肉……那胳膊、腿都軟綿綿地拖在地上，應是都折斷了……你們說，李貴人在裏面，是不是也……”
宋常在目光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酒杯，低聲說道。
“聽說，採月和採荷已經招供，說是受了李大人的指示在皇貴妃的喫食中下毒，爲的就是給李貴人鋪路。”
趙常在道：
“真沒想到，李姐姐竟是折在了她親爹手上。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宋常在道：
“今日早朝，李大人跪在金鑾殿，給皇上遞摺子高呼冤枉，聲稱被人陷害，懇請皇上徹查。有好幾個大臣也幫着說了幾句話。不料卻被鄭太師拿出採月採荷的供詞，當場摔在他臉上。鄭大將軍還衝着李大人心窩子狠狠揣了一腳。”
說到這裏，宋常在瞥了一眼江書晚，表情很是同情道：
“聽說，說情的人中也有江大人。”
江書晚大驚，不安道：
“啊？這可如何是好？”
趙常在嗤笑一聲，“原以爲你是個榆木腦袋，今日才發現原來你全家都是榆木腦袋。”
江書晚訕訕的應下，心下卻無比暢快。
江夫人昨日回去之後，果然沒讓她失望。
江豐年這只老狐狸最會審時度勢，李氏前途不明，他必定小心謹慎，再三權衡。
昨日自己說了一籮筐子的話全是鋪墊，最後關於銀子的那一句纔是最緊要的。
萬幸，江夫人是真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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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江夫人在劍南道投了不少生意，全都交給李益門下代爲打理。此時若是撒手不管，她血本無歸。爲了大把的銀子，她也會回家極力勸說江豐年。
其實就算江豐年不出面求情，只要李氏順利倒臺。局面對江書晚都是有利的。但既然江夫人送上門來，那不妨給他們多加點利息。
鄭太師牙眥必報，江豐年今後的日子必不好過。
這一場江書晚賭贏了。
江書晚偷偷地瞧了一眼對面的江夫人，果見她面色懨懨，沒了昨日那份倨傲。想來今日下朝後，江府還上演了一場好戲。
只是不知屏風後的江豐年是何心情。
殿上的鄭大將軍已經被徹底包圍在了酒杯之中，而關於燕王的搶郎配也正進行到了白熱化程度，兩邊同時進行，互不干擾。
兩江總督府裴小姐，在趙王妃的提議下，撫琴一曲，琴音清亮纏綿，滿懷小女子的柔情蜜意，一曲終了，博得滿堂喝彩。
江書晚起身，繞到江書意身邊。親自替她倒了一杯酒，輕聲道：
“姐姐，好姻緣都是要靠自己爭取的。你若坐在這裏等，只怕燕王殿下就要成別人的了。”
江書意狠狠地飲下一杯酒，嗆得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前頭的江夫人轉頭看她，示意她小點聲。
江書意忍住捂着嘴衝出了寶華殿，到了外面空曠之處，才放開嗓子沒命地咳嗽起來。
江書晚跟着出來，在她後背輕輕拍着，幫她順氣。
卻見一個身着蟒袍的身影也正從寶華殿出來，在內侍的引領下，往偏殿更衣去了。
“咦，那可是燕王殿下？”
江書晚挽着江書意的胳膊，朝偏殿一指。只見燕王的身影一閃，蟒袍的衣角已經轉入花叢。
江書晚眼珠子一轉，拉着江書意往殿內走，邊走邊義憤填膺道：
“姐姐，那裴小姐真是不要臉，哪有那般上趕着送上門的。哎，可偏偏男人還就是喫這套。”
江書意罵了兩聲小踐蹄子，望着燕王消失的方向似有所思，扭頭問道：
“你是說男人喜歡女人主動？”
江書晚掩嘴一笑，嬌羞道：
“別人如何晚兒不知道，不過皇上嘛……嘻嘻，若是後宮的女人不主動，皇上怎麼可能記得起都有誰？更何談恩寵了。”
江書晚說着，攏了攏江書意的外袍，道：
“姐姐，湖邊風冷與你病體不利，咱們快些進去吧。”
江書意猶豫了一刻，道：
“你先進去吧，我還想再透透氣，看看湖景。”
“也好，那姐姐快些回來。”
江書晚轉身的一刻，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回到殿中，歌舞仍在繼續。江書晚的目光穿過舞女曼妙的身姿，往高臺上瞥去。
只見鄭大將軍已經被灌得酩酊大醉，燕王已坐回位置正和李佑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麼。倒是一旁趙王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龍椅上，李佑再次感受到一道炙熱的目光，回望過來。見江書晚正吊着只膀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心下欣喜，勾勾手指讓福臨附耳過來。
福臨唱了個諾，轉身下了高臺。片刻後走到江書晚跟前，一揮手，身後的宮女給她另外擺上了幾盤佳餚，並一碗飄着蔥花的長壽面。
福臨笑嘻嘻地說道：
“江小主，今日是您的生辰。皇上特地賜您長壽面。奴才祝您生辰快樂、平安康泰！”
江書晚一臉詫異和驚喜，忙起身叩謝。
福臨道：
“小主是有福之人。老奴告退。”
一旁的趙常在喲了一聲，挪着屁股過來瞧，酸溜溜地說道：
“今日是你生辰啊？皇上居然記得，嘖嘖嘖……”
宋常在也道：
“沒想到，後宮最蠢最笨之人，反倒入了皇上的眼，也不知你前世修了幾世福？”
江書晚不好意思地賠笑道：
“兩位姐姐快別取笑我了。昨日我母親進宮拜見皇后，順道給我慶生。許是皇后娘娘體恤我，這才告知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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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常在切了一聲，
“這還差不多！”
江書晚朝高臺上的李佑投去感激的目光，見他也饒有興致地偷看自己，不禁臉一紅，卻聽到李佑一聲歡快的笑聲，也不知他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什麼。
她收回目光，又朝着對面的趙王妃看了一眼。
只見趙王妃正昂着頭四處張望，半晌，一個侍女疾步走到她的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就見她面色微變，起身離席。
江書晚嘴角一勾，好戲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