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地下聚會
第二天清晨,林露白走在去學校的路上,差點讓車撞了。
原因是她拿著手機正在看視頻。
那個名叫Ap日l的賬號,在校園歌手大賽,她便把它送給了楊吱,之前她作假參賽的視頻也删掉了。
可是就在剛剛,app推送實時流量視頻,一條《半島鐵盒》的翻唱視頻,被推送到了她的手機上,演唱者正是Ap日l。
林露白趕緊戴上耳機,點擊播放。
看得出來,視頻是夜間拍的,房間裡壁燈柔光籠罩著女孩乖巧的臉蛋,她坐在書桌邊,拍著角度由上往下,微微傾斜,完美拍攝角度。
看來幫她錄製的人,很懂嘛。
手機固定好就沒有移動了。
入耳的旋律是舒緩的吉他聲,林露白驚訝了,居然不是放的伴奏,而是有人在邊上彈吉他!
「走廊燈關上,書包放,走到房間窗外望,回想剛買的書一本名叫半島鐵盒,放在床邊堆好多,第一頁第六頁第七頁序。我永遠都想不到陪我看這書的你會要走」
出乎她意料的是,前面的這一段舒緩的rap,竟然是一個音色超級好的男音!有男生在一邊彈吉他,一邊幫她唱這首歌的前奏rap。
林露白還處於驚愕狀態,便聽到熟悉的女聲傳來–
「爲什麽這樣子,你拉著我說你有些猶豫,怎麽這樣子,雨還沒停,你就撑傘要走,已經習慣不去阻止你,過好一陣子你就會回來,印像中的愛情好像,頂不住那時間。」
林露白睜大了眼睛,以前只是覺得楊吱聲音好聽,而這一次,她在這首歌裡,聽出了某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樣的溫柔悱惻。
身上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地往外冒,她愣愣地站在大馬路上,隔了很久,才恍然回過神來。
心裡泛起百轉千迴的難言情緒,不是嫉妒,因爲對於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的對手而言,你是嫉妒不起來的,因爲無論如何努力,你都無法超越她。
她的聲音,太美了!
真正美妙的音樂不是歌唱得有多好聽,而是音樂裡的情感和力量,楊吱的聲音是有情感的,可以直戳人心最柔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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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清晨,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林露白仿若聽到天籟之音。
《半島鐵盒》的視頻迅速躥紅,標記了hot的字樣,成爲殺入比賽的一匹黑馬,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宋茉的視頻,成了網站人氣遙遙領先的No1,不僅僅是因爲楊吱那令人驚艶的女聲,更是因爲前面那段男聲rap,讓粉絲興奮了。
「啊啊啊啊!太好聽了!」
「Ap日l這次真的是你嗎?」
「是她是她!看之前那個背影,明顯就是她啊!」
「原來小姐姐長這個樣子,真美啊! 」
「裡面彈吉他唱rap的小哥哥爲什麽沒有出鏡呢!聽聲音就知道,一定是大帥哥!」
「是小姐姐的男朋友嗎?嘿嘿嘿。」
「喜歡!推你上第一!!! 」
「小姐姐聲音真的好聽,比之前那什麼又唱又跳群魔亂舞的視頻好多了,支持你。」
比賽日期截止,楊吱的視頻當之無愧成了第一名,由點贊和點擊量共同計算决出的結果,第一名的視頻可以放在網站首頁連續展示一個月,幷且還有豐厚的獎金。
「小吱兒,我告訴你哦,獎金不是最重要的,吸粉也不是。」林露白這樣對楊吱說:「最重要的是,首頁的一個月展示,這可是個機會!」
「獎金多少錢來著?」楊吱問蘇北北。
「好像是五千塊。」
「蠻多的,直接打到我的賬戶嗎。」
「會聯繫你的,放心吧。」
林露白拍拍桌板:「餵,你們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
「聽著呢,你說首頁一個月的展示,怎麽了?」蘇北北漫不經心問。
「你們可別小看了這首頁展示。」林露白鄭重其事地對楊吱說:「這個視頻網站流量超大,你的視頻被放在首頁做展示,說不定就有經紀公司看中你了要包裝你當明星呢!」
楊吱擰著眉毛:「聽著怎麼那麼不靠譜呢。」
「靠譜,絕對靠譜!很多現在很多當□□手都是這樣被推出來的!」林露白信誓旦旦的保證:「親愛的,苟富貴勿相忘啊!」
楊吱說:「那我還得唸書呢。」
「當了明星還需要念書嗎,當了明星就什麽都有了,用不完的錢,光鮮的生活,還有追捧的粉絲」林露白似乎很期待能够成爲明星:「哎呀,反正就是要什麼就有什麼啦。」
要什麼就有什麼,真的可以這樣嗎?楊吱不確定,她可能還是比較保守的那一類人,不敢輕易嘗試和冒險,別人或許有可以重新來過的第二次機會,她沒有。
「總之,一切等高考之後再說吧。」她雲淡風輕地表示。
楊吱奪冠的事情,對宋茉的打擊很大,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之前是林露白,奪走了她的第一名,不過後來林露白自己删掉了視頻,她就又穩穩噹噹回到了第一的寶座,誰能想到比賽日期都要截止了,半路殺出來一個楊吱。
而且兩次,都是她的聲音。
宋茉恍然想起,楊吱之前所說的:「我會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
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她長久以來一直堅持的夢想,她的音樂之夢。
她以前竟沒有看出來,這個表面上人畜無害的小白花,竟然還會有這份心思計較。
她小看她了。
**
晚上輔導的時候,寇響的耳機讓楊吱給摘了下來。
「說了不能聽歌。」
寇響也沒阻止她的動作,一邊做試卷,眸色寡淡,聲音平靜:「膽肥了?」
從前那個畏畏縮縮如履薄冰的小丫頭,生生讓他給慣得沒了踪影。
楊吱讓他自己專心做題,沒收了他的mp3,戴上了他的耳機。
她以前從來沒有使用過降噪的耳機,戴上之後,感覺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只有音樂,寇響說話,她也只能看到他薄唇的起闔,却聽不見他的聲音。
寇響拿過mp3,給她調了一首極有節奏感的rap說唱,不過楊吱沒聽幾分鐘,便自己拿過了mp3,跳了好幾首,喃喃道:「沒有流行歌?」
她還是喜歡聽有旋律的流行歌。
有一首,《不能說的秘密》,不過寇響不打算給她調出來,他摘下她的耳機:「沒有,不喜歡就別聽了。」
楊吱聳聳肩。
她本來就沒深入接觸過說唱,當然聽不懂也很正常嘛。
他繃著臉低頭做題,不知道又在生哪門子氣?
楊吱不打擾他,自己也埋頭做家庭作業,兩個人就不說話了,中途寇響的手機響過一次,他接了電話。
「現在不行,晚一點。」
「我說了不行。」
一直到他做完了所有家庭作業,楊吱才開口問道:「這麽晚了,還要出去?」
「嗯。」
「不去不行嗎?」
「你已經做完了自己的工作,現在該去睡覺了。」寇響像拎兔子似的,拎著她的衣領送出房間。
楊吱站在門口,一直等他換衣服出來。
一身寬大版型的運動衫配牛仔褲,腦袋上挂了一頂鴨舌帽。
寇響穿衣服一貫隨心所欲,正如嘻哈的精神一樣–keep it real。
他不會像初入圈的毛小子,刻意追求時尚和潮流,在手臂上紋著密密麻麻的紋身,戴誇張的煉子或者打很多耳洞。
那些東西是徒有其表,幷不代表真正的hip-hop。
「你又要去酒吧。」
「不算,一場rapper的小型聚會。」
寇響說話間已經走下樓梯。
「能帶我嗎?」楊吱追了上去。
趙女士給她開高薪,可不只是輔導這麽簡單,她還得看著他,省得他又到處闖禍。
寇響搖頭:「不是好地方,什麼人都有。」
「我不怕。」
「真不怕?」
「真不怕。」
「那就快換衣服。」
楊吱振奮地「嗷」了聲,跑回了自己房間。寇響倚在門邊,黑暗中嘴角抑制不住地揚了揚。
總算不是一個人solo,多個小跟班,感覺也挺好。
**
楊吱沒什麽特別能出得了檯面的衣服,但是去參加這種聚會,總不能穿得太土,寇響索性在自己衣櫃裡給她找了件寬大版型的男式運動衫籠上,下擺整個到了膝蓋位置,連褲子都不用穿了。
乍一看,倆人的衣服還有點像情侶裝。
摩托一路風馳電掣,駛來郊區一個廢弃工廠,老遠就能聽見那裡面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和男歡女笑。
鐵網欄門前守著兩個打扮同樣嘻哈的男人,寇響報了「Caesar」的名號之後,他們和他擊掌撞肩,望向楊吱:「她呢。」
「不是rapper。」寇響回答:「陪我過來的。」
「Caesar,你知道規矩,不是rapper不能進去。」
寇響笑了笑:「她也會唱,吱兒,給他們來段freestyle。」
楊吱驚呆了,之前可沒說來這一出,完全沒準備表演什麽啊,這傢夥整她呢吧,還freestyle,怎麽不叫她表演後空翻呢。
那兩個男人還盯著楊吱,看這架勢,趕鴨子上架啊。
「freestyle完全即興,不用準備,隨便唱幾句吧。」寇響說。
楊吱狠狠瞪了寇響一眼,學著他說唱的架勢,硬著頭皮「yo」「yo」兩聲:「今天晚上,我來到這個地方,雖然我不是rapper,可我很想很想看看這裡到底有什麼值得人那麼瘋狂」
沒有經驗的說唱歌手只會一味追求押韵,不會斷句,更無法掌控flow的節奏。
寇響一把攬住她肩膀,微笑著止住了她的尬唱:「算了算了,還不如不唱,哥們給個面子,她是我女朋友。」
兩個男人笑著對視一眼: 「早說是Caesar你的女朋友,就不用這麽麻煩了,進去吧。」
「謝了。」
寇響攬著楊吱進了門,楊吱滿臉通紅,狠狠在他腰上掐了掐:「我恨你。」
丟人丟大發了。
這男人全程微笑,任由她死命掐他,挺硬氣,一聲沒坑。
整個廢弃工廠完全已經被改建成了類似地下酒吧的形態,種顔色的聚光燈四處掃射,還有DJ站在二樓最顯眼的高臺之上打著碟。
廢棄工廠還有很多報廢的機械東倒西歪,男人和女人站在這些金屬器械上,有的在說唱battle,有的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接龍freestyle。
這裡的氣氛和之前的Mr酒吧完全不同,如果那裡還有許多找樂子的男男女女,那麼這個廢棄工廠,就完全是rapper的領地。
他們打扮風格鮮明迥異,甚至可以說是群魔亂舞,女人化著誇張的妝,目光也格外大膽,毫不掩飾地打量她。
楊吱低著頭跟著寇響,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在陌生的環境裡,她本能地依賴他。
寇響帶她來到吧台邊坐著,楊吱看到身邊有個男人居然把兩片藍色藥丸放進啤酒裡,藥片迅速冒出氣泡,男人將藥混合著酒喝下去。她驚呼出聲,却被寇響從後面一把摀住嘴。
寬大的手掌幾乎將她半邊臉都蓋住了,溫熱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耳畔,低醇而有磁性:「別大驚小怪。」
楊吱驚悚地點點頭,於是寇響放開了她,將自己的鴨舌帽扣在她的腦袋上,壓了壓帽檐:「說了不是什麽好地方。」
楊吱以前在鄉鎮上,學校外面經常會有黃毛小混混,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烟打架,她覺得那些傢夥已經很社會了,每次經過他們身邊,她都會低著頭快速走過。
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接觸他們的世界,卻不曾想進城之後,還會有這樣的見識。
這時候有個戴鋼鍊子的胖男孩走到寇響身邊:「嘿,Caesar,好長時間沒見了,最近忙什麽?」
寇響和他擊掌撞肩:「最近事兒挺多。」
見他身邊護著一個女孩子,胖男孩來了興趣:「喲,開天闢地頭一遭,Caesar帶女孩來了。」
「介紹一下。」寇響放下啤酒瓶,將楊吱從身後拉到前面來: 「B dog,直接叫大狗。大狗,這是小吱兒,我女朋友。」
楊吱紅著臉踩了寇響一脚,剛剛爲了蒙混過關,讓他叫聲女朋友也就算了,現在角色扮演該結束了吧。
胖男孩大狗笑了笑:「難得有生之年,還能有女孩把我們的頭號妖怪Caesar給收復了,小嫂子好手段。」
「我不是!」
楊吱正欲辯解,寇響又把她拉到身後,回頭指了指十點鐘方向,問大狗:「那傢夥誰啊,沒見過。」
「新來的小子,號稱匪幫說唱no.1的Mon,挺厲害,這段時間battle場場贏,實力很強,人氣也高。」
楊吱順著寇響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不遠處的報廢汽車頂端有個男人,正在和其他人打比賽。
他全身破牛仔,平頭,戴著衛衣帽子,昏暗的光綫掩住了他半張臉,左邊眉毛從三分之二處斷了一截,氣質很野。
此時此刻,Mon正好迎上寇響的目光,然後對他比了個國際手勢–豎中指。
「Mon。」寇響喃著這個名字:「挺囂張。」
楊吱問寇響,什麽是匪幫說唱,寇響將杯子裡的啤酒一飲而盡,解釋道:「hip-hop的一種下屬風格,內容多表現暴力、欲望,負面的信息,反映現實的一種音樂路向。」
大狗補充:「簡單來說,就是爆粗口,駡人,風格尖銳且不留情面,這幾天Mon在我們這兒,可是大出風頭,駡得別人哭爹找娘,戰鬥力杠杠的。」
寇響冷笑一聲,收回了目光,對剛剛Mon無禮的行為置之不理。
玩嘻哈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囂張和目空一切,他見多了,懶得計較。
和大狗多聊了幾句,一回頭,身邊丫頭不見了!
寇響一個激靈,吼了聲她的名字,四處尋找。
楊吱從來沒見識過rapper的聚會,很是好奇地東張西望,這裡的人們三五成群各自為陣進行著battle,楊吱站在邊上聽他們說唱。
寇響在角落邊找到她,一把將她拉回自己身邊,面帶怒容:「誰讓你到處亂跑。」
「我聽他們唱歌呢,真有意思。
「當心丟了叫人生吞活剝。」
「唔,對不起」
於是楊吱重新拉住他的衣角,乖乖地跟著他,不再亂跑。
對這丫頭他真是沒辦法,打不得又駡不得,只好像個老母鶏似的寸步不離守著她,生怕一個不小心,把人給兜沒了,好幾次別人邀請的battle都讓他推了
「還好吧。」楊吱覺得周圍人都還算友善,沒有很亂,寇響也懶得解釋。
大狗對楊吱說道:「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有好人也有壞人,他們對你友善,是因為Caesar逢人便說你是他女朋友,單獨一個人試試,沒幾分鐘就讓人下藥弄走了。」
楊吱瞪大眼睛,後怕不已。
第35章暴力
午夜十二點鐘聲敲響,現場的氣氛也被掀到了最頂峰,那位號稱匪幫說唱no1的Mon拿著話筒走上了battle的舞臺,指著人群中的寇響,踩著節奏:「 hey,Caesar,够不够膽上臺,跟我來場battle,看我把你揍得滿臉挂彩,讓你知道Mon的厲害。」
人群開始歡呼起哄,推著寇響,想讓他上臺和Mon來場比賽,不過寇響並不是很想搭理他。
他陪在楊吱身邊,問她還要不要加一杯牛奶。
耳畔重金屬碰撞聲無比喧囂,楊吱湊近寇響的耳畔,大聲說:「那個人好像在挑釁你哎。」
「我知道。」
「你不要回應嗎?」
寇響饒有興味地看著楊吱,顯得很無所謂:「要不要回應,你說。」
楊吱回頭,聽見Mon還在糾纏:「躲在女人身邊,算什麼好漢,有種上臺,和你爹決一死戰。」
她有點不爽,對寇響說:「給他點厲害瞧瞧。」
寇響嘴角揚了起來,起身對大狗說:「顧好你嫂子。」
「放心。」大狗坐到楊吱身邊,做出一副要保駕護航的架勢:「嫂子少一根頭髮,我B dog反過來念。」
楊吱沒忍住笑出聲:「B dog反過來,不就是狗」
話說出來楊吱便摀嘴頓住了。
大狗叫了起來:「嫂子社會人啊,這麼耿直!」
一不小心說了髒話,楊吱臉頰一紅:「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狗無妨地擺了擺手。
談笑間,寇響將杯子裡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徑直走上了舞臺。
周圍喧囂叫喊聲更甚,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兩個人給吸引過來。楊吱也伸手歡呼起來:「Caesar加油!」
寇響順手接過了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面對Mon不善的肢體挑釁,他嘴角隨意地揚了揚,風輕雲淡。
越和他深入接觸,楊吱便越是覺得寇響其人,很難懂。
他脾氣真的很不好,經常沉著臉生悶氣。有的時候,他好像又很大度似的,譬如在battle的舞臺上,他從來不會給人臉色或者侮辱別人。
「他為什麼不生氣?」楊吱問大狗:「那個人說話,真難聽。」
大狗笑了笑:「看來嫂子還不是很瞭解我們Caesar啊。」
楊吱想說,我真不是你嫂子,轉念,還是算了,隨他怎麽想吧。
「他絕對不會在battle裡跟人動手,不管別人diss多難聽,都不會。」
楊吱更加不解了:「為什麼?」
大狗想了想:「或許,是出於對嘻哈的尊重吧,Caesar很愛嘻哈音樂。」
「這樣啊。」
楊吱若有所思地望向舞臺,聚光燈下,那個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致命魅力的男人,他一腔熱忱,尊重嘻哈,尊重手裡的話筒。
兩個人的一場battle精彩絕倫,Mon滿嘴粗口,說話非常難聽,沒有底線,問候你所有親朋好友。
而寇響的rap節奏感極好,雙押和三押的韻腳也完全不是Mon所能比得上的,而且他的說唱幷不是全然的念詞,他有自己的flow,帶有某種韵味在裡面,這是別人學不來的。
大狗看著舞臺,羨慕地說:「在技巧和詞彙量方面,沒有人能比得上Caesar,無論是坐公交還是地鐵,他都在記詞記韵脚,有才華還勤奮的人,是老天爺賞飯吃。」
「他真的很努力。」這一點楊吱深有感觸,反正她給他輔導的時候,這傢夥能一邊做題一邊寫詞,特牛逼。
大狗將杯中的啤酒飲盡:「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把中國的hip-hop發揚光大,讓更多人知道,嘻哈是一種有態度音樂,不是什麽暴力啊,犯罪啊髒話啊現在的人對嘻哈誤解太深了。」
楊吱的血突然熱了起來,看著舞臺上光芒四射的男人態度麽。
他堅持的態度,又是什麼呢?
battle的比賽,每個人四十五秒時間去diss對手,由現場觀衆的歡呼聲大小來决定最終的贏家。
Mon的匪幫說唱名不虛傳,很能帶動現場的情緒,一時間難分勝負,主持人說不如再比一場,不等擲硬幣決定誰先開始,Mon直接開口diss–
「hey,帶著你的學院派,趕快從老子身邊滾開,別人都說Caesar有多厲害,老子看來,不過是個什麼也不懂的乞丐。」
「去你媽的August,去你媽的Caesar,一群有錢人家的小孩,無病呻銀還自以爲出彩,在老子的匪幫說唱面前,你們都是衰仔,yo,不如回家吃奶。」
寇響平淡地笑了笑,挑著眸子睨著他,等他唱完最後的幾秒。
Mon却突然望向了人群中的楊吱,中間有一段話,他將話筒移開,可是嘴型却動著,也就是說,只有距離他最近的寇響才能聽到。
四十五秒,時間剛剛好,Mon唱完這最後一句直接扔了話筒,全場轟叫,氣氛被他最後這一波推向了最高潮。
楊吱從Mon的眼神裡便知道,他一定說了她不好的話。
大狗對楊吱說:「你別在意,diss是這樣的。」
楊吱當然知道說唱的diss文化,就是相互揭短踩踏,但是那個叫Mon的傢夥,也的確太不尊重別人了。
話筒重新交到寇響的手裡,他的臉色發生了變化,之前的平靜淡漠早已經不復存在,陰沉的眸子裡似乎蓄著一場暴風驟雨。
四十五秒已經開始,但是他沒有開口,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人也開始躁動起來。
寇響的臉色,漸漸從之前的淡薄而轉向了陰沉,他手裡緊攥著話筒,一言不發。
「不是吧,Caesar唱不出來了?」
「這是要認輸的節奏啊。」
然而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寇響掂了掂手裡的話筒,突然砸向了對面洋洋得意的Mon。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寇響她媽居然動手了?!
Mon沒來得及反應,腦袋讓話筒砸中,疼得他齜牙,他朝寇響撲過來:「我操你媽」
寇響上前就是一記狠拳,砸在Mon的臉上,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Mon不可能是寇響的對手,他每一拳都用盡了全力,像一頭髮怒的公牛,將Mon按在地上猛揍,毫無還手之力,被打得頭破血流。
周圍人見勢不對,跟著上臺幫忙,Mon今天是帶著他的兄弟來這場聚會,寇響卻孤身一人。
不,他還帶著一個楊吱。
突如其來的狀况讓楊吱驚呆了,剛剛不是還說寇響是有態度的rapper嗎,怎麽跟著就打起來了?
他孤立無援,在場子上以一敵多,楊吱顧不得多想,連忙跑過去幫忙。
主持人和周圍的幾個男人奮力拉開了寇響和Mon,Mon臉上挂了彩 當然寇響也沒好到哪裡去,嘴角滲出血迹。
「Caesar,就這點水平嗎。」Mon喘著粗氣,被揍得不輕,嘴角咧起一絲輕蔑的笑:「沒詞就動手?」
寇響臉色陰沉鐵青,楊吱從來沒有見他如此這般地暴怒,她擋在他的身前,緊緊抱著他的手臂:「求求你。」
他垂眸看她,小丫頭臉色被嚇得慘白,嘴唇發顫,聲音宛如奶猫的叫喚。
他能感覺到她用了多大的力氣,她固執得就像一棵青草,根莖死死地抓著泥土,他輕而易舉就可以拔開,可在她而言,却已經是全部了。
他今天是帶了姑娘出來,寇響這樣對自己說的。
男人的心軟只有一秒鐘,但也僅是這一秒,在他心裡那高高築起的堅固城墻,轟然坍塌。
就在這時,只聽「哐」的一聲悶響,身後有男人拿著啤酒瓶子,直接招呼到寇響的腦袋上。
隨即,幾道彎曲的血流如蚯蚓般,順著他髮際綫緩緩流淌,染紅了他的眼睛。
楊吱摀嘴尖叫。
寇響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手緊扣她後腦勺,將她的臉按進自己的懷裡,不讓她看到。
「沒事。」他輕輕噓了聲,回頭望向用啤酒瓶砸他的男人。
被他凶狠的眼神震懾,那人連著退了好幾步,心虛氣短。
寇響撿起一隻酒瓶,環顧衆人,他滿臉的鮮血讓周圍人感受到一種凜然决絕的懼意,原本喧囂的場地霎時間安靜下來。
「這是我Caesar唱嘻哈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在臺上跟人動手。」
他聲音低沉,目光冷冽,望向地上那個被他揍得頭破血流的男人:「現在我就把話放出來,從今往後,誰他媽要是敢在臺上diss我女人。」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酒瓶砸碎在Mon的身邊。
嘩嘩啦啦,碎渣灑了一地。
寇響攬著楊吱的肩膀,决然走出了廢弃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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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醫院。
創口處理室,護士幫寇響處理頭上和手上的傷口,叮囑傷口不要沾水,忌辛辣和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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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吱站在門邊,看著護士將白色紗布一圈一圈將他腦袋纏繞起來。
她眼睛又紅了一周。
寇響坐在椅子上,回頭衝她比了個倒拇指,嘴角揚起來:「愛哭鬼。」
楊吱背過身去,靠著墻壁,用力揉了揉眼角,把眼眶裡殘泪的眼泪擠乾淨。
剛剛的局面真是把她嚇得魂飛魄散,一場架說打就打,半點徵兆都沒有,寇響那滿頭的鮮血就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鬼似的。
她還以爲他要死了呢。
幾分鐘後,寇響腦袋被綁得像個木乃伊似的從創口處理室走出來,見楊吱蹲在墻邊,抱著自己的手臂,臉埋進膝蓋裡,瑟瑟發抖。
還真嚇壞了,膽子這麽小?
寇響蹲下身,指尖戳戳她的腦袋:「哎,出息點。」
楊吱沒理他,於是他又捏了捏她紅彤彤的耳垂:「剛剛來醫院的路上,你抱著我跟哭喪似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你要守活寡了。」
他調子戲謔,捋起她耳邊一絲柔順的長髮,放在掌心把玩:「知道嗎,從來沒有女人,那樣子為我哭過。 」
「我爸爸」楊吱突然開口:「我爸爸就是那樣沒的」
柔軟的髮絲,突然扎了他的手。
她抬起頭,鼻頭紅撲撲,一雙杏眼也腫了起來:「媽媽牽著我去賭場的時候,看到爸爸被人抬出來,滿身是血,身上搭著一件羽絨服,腦袋上也全是血,特別疼。」
特別疼。
她一直在重複那三個字,那樣徹骨的疼痛伴隨她的童年,她的成長。
「看見別人打架,我特別害怕。」她聲音低沉壓抑:「繼父有時候也會打媽媽,一個耳光,推搡幾下子。」
她望向寇響,啞著嗓子不解地問:「為什麼男人這麼喜歡揮舞拳頭。」
那是他們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寇響以前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暴力,野蠻。
那是男人證明自己存在方式。
「因為他們很害怕。」
他的手輕輕落到楊吱的肩膀上,如此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