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往事”,江書晚痛不欲生。
“娘娘也知道,臣妾長得同已故的胡宛姐姐有幾分相似。臣妾也不知道皇上是從哪裏知道的這個消息,竟讓臣妾的父親送臣妾入宮來。
臣妾是家中庶女,在母親的棍棒下討生活,本就活得不易。得知要進宮的消息,就算是心有不甘,又能怎樣?
進宮前,臣妾想過投湖自盡。可還是被父親撈了上來,就算病得昏昏沉沉也照樣被塞進馬車送進了宮。”
貴妃點點頭。
當初冊選的時候,確實有傳言說江家的庶女容顏俏麗,很是出衆。可她進宮的時候卻病得不輕,一副風吹便倒的樣子,人也消瘦憔悴得很。
她當時協助皇后掌管後宮,聽到一些風聲。說是江書晚入宮的前一日,不小心落入湖中,是以得了風寒,生了病。
如今看來,倒是也能對得上。
貴妃淡淡道:
“你說你入宮前有心上人,你的心上人是誰?”
江書晚愣了愣,她淚眼婆娑擡起頭看着貴妃,雙脣抖了抖,欲言又止。
貴妃冷哼一聲道:
“你以爲你編個故事誆騙本宮,本宮就能信你了嗎?你入宮後,皇上對你寵愛有加,兩年時間就晉到妃位,你說你恨透了皇上,本宮可瞧着你們感情很好啊!”
江書晚掛着眼淚苦笑了一聲,道:
“臣妾一家的性命都在臣妾一人身上,臣妾能不盡心伺候皇上嗎?可那又怎樣?皇上看似愛臣妾,可只有臣妾知道,他愛的只有胡宛罷了。”
她癱坐在地上,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
“娘娘還記得胡瑤嗎?胡瑤一出現,皇上就把臣妾拋諸腦後了。在皇上心裏,臣妾不過是胡宛的影子、一個替代品。有了新的替代品,臣妾就變得可有可無。如今皇上寵愛臣妾,也不過是因爲,世間再無其他女子長得像胡宛罷了……”
貴妃聞言,心中嘆息。
李佑的薄情她深有體會。她一直以爲江書晚盛寵加身,是李佑心頭所愛。沒想到原來她竟也過得如此淒涼。
“臣妾進宮來,起初並不想伺候皇上。是以,臣妾裝病,整日躲在重華宮不出來。可那又怎樣?該來的還是要來,該受的還是要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臣妾爲了江府滿門,爲了父親,不得不低頭。”
江書晚說到“爲了父親”,特意加重了語氣。
果然貴妃面上悲痛之色一閃而過,她深吸了一口氣,嘴脣都在發抖。
提到父親,江書晚剛收進去的眼淚又洶涌而出。
“父親糊塗,犯了錯,被皇上關進了大牢。臣妾跪在承乾殿求情,哭得死去活來,皇上終於答應改爲流放。臣妾以爲,父親做了錯事,是該接受懲罰,餘生在極北之地服勞役償還他這一生罪惡,苦雖苦了點,至少還活着。
可誰曾想……”
江書晚哽咽出聲,提起往事,不堪回首。明明才過了一年,卻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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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在流放途中感染風寒,不治身亡。這些本宮也聽說了。”
貴妃應道。
江書晚道:
“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父親是感染了風寒,可上路北上之前,臣妾給父親準備了許多藥丸。父親身體又一向康健,怎麼可能會被一場風寒就奪了性命?他……他……”
說到這裏,江書晚停住了。
“你是說,江大人是被皇上殺的?”
貴妃驚愕出聲。
江書晚扯袖子擦了一把眼淚,連連否認道:
“不,不,臣妾只是心中那麼猜測罷了。臣妾始終不願意相信,皇上都已經答應放過父親了,又爲何要在途中奪了他性命。”
“哼!”
貴妃怒哼道:“江大人貪墨,是皇上最不能忍的重罪。他表面上答應饒你父親一命,轉頭就殺了他。這又有什麼奇怪的?他本就是這樣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
江書晚輕嘆一聲,
“如今,江府已經覆滅,江家也只剩下臣妾一人而已。臣妾若不盡心討好皇上,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就是臣妾了。臣妾每日與他虛與委蛇,所圖不過是活得好一些罷了。”
她這一聲嘆息道盡了一個孤女的無依無靠,和爲了生存的無奈和不易。
貴妃眼中的懷疑也隨之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同情和感同身受。她揮手示意身邊宮女收了長劍,又讓人搬了一把椅子坐下。
“本宮瞧你和皇上琴瑟和鳴,卻沒想到眼見不一定爲真。只是,你還沒告訴本宮,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貴妃追問道。
江家的事情她完全能夠理解,因爲李佑本就是這樣睚眥必報的人。後宮的女人,還有這些女人身後的家族,哪一個不是李佑上位的踏腳石?
像她和江書晚這樣悲慘遭遇的,又何止她們兩個?
可江家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只有問出江書晚心上人的姓名,從此以後纔算捏住了江書晚的把柄,才能讓她放心的用她。
再瞧江書晚這副躲躲閃閃不肯言語的態度,她更加確定,這個心上人的分量不輕。
江書晚抿着脣,眼神閃爍。
“宛妃,咱們今日掏心掏肺,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若還不肯直言相告,豈非是不信任本宮?若是如此,你我結盟之事,就此作罷。”
貴妃言辭狠戾,這一下江書晚明顯急了。
她跪行兩步,爬到貴妃膝前,央求道:
“娘娘,不是臣妾不說,實在是……也罷,請娘娘附耳過來。”
貴妃彎腰,只聽江書晚在她耳邊輕聲道:
“不瞞娘娘,那人正是蕭策!”
貴妃瞳孔微震,一臉不可思議地轉頭看江書晚。
蕭策是什麼人,他與皇上相識於微末之時,和皇上的情誼非比尋常,就算是趙王、燕王那樣的兄弟,只怕也沒蕭策和皇上之間的情誼深厚。如今又深得皇上信任,坐鎮陸北。
蕭策竟是江書晚的心上人。
皇上竟搶了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難怪江書晚打死不說!
若是此事傳出去,不知又要如何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