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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妙扶著溫氏下了馬車,走到門口,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
“倒是稀奇了,你家開鋪子,迎的是四方客,怎麽我們主子挑中的東西,卻推脫說有人訂下了?既是有人訂下了,剛才又怎麽會呈上來讓我挑揀?”年輕女子的聲音清脆靈動,因為蘊含著怒氣,又有幾分尖利。
甄妙透過人群縫隙,就見說話的女子身著秋香色提花比甲,下面一條蜜粉色繡淡綠千絲菊花百褶裙,雙丫髻上別著蟲草金花鈿,通體的氣派,雖是丫鬟打扮,比起尋常人家的姑娘都不差了。
甄妙瞧著這丫鬟面善,又走近些仔細看了看,終於認了出來。
這不是當時甄靜回建安伯府養胎時,她身邊的侍女之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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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質問的掌櫃連連賠罪:“實在對不住,是夥計不知道,把別的客人定下的物件呈上來了。”
掌櫃的賠著罪,心中卻快哭了。
他那年紀輕輕的小東家,平日笑臉迎人,很和氣,今日卻不知道怎麽了,聽這小娘子說把選好的玩意兒送到辰王府上去,是她家側妃要的東西,就忽然把他招來,告訴他這店裡的東西,一樣不許賣給她。
不願賣,您可早說啊,人家都選好了,價格也談好了,忽然就不賣了,這不是把他這一把老骨頭坑的一臉血嘛!
他心中腹誹,面上半點不露,堆著真誠的笑連連作揖。
那丫鬟年輕。到底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抿了抿唇道:“罷了,罷了。既然是別人訂下了,那便算了。”
掌櫃的長舒一口氣。
“我最開始沒挑中的那幾件,再呈上來給我看看吧。”
掌櫃的笑容一僵,訕訕道:“呃,那些……也被人訂了……”
見丫鬟杏眼圓睜就要發火,忙道:“都是一個客人訂的。”
丫鬟雙眼冒火,也不在意店裡人多。轉了轉頭,隨手一指:“既如此。那串七彩海螺風鈴給我包起來吧!”
這大廳裡擺出來的東西,總不能也被人訂了吧?
掌櫃的擦擦汗,在眾人注視下,艱難地開口:“真。真巧,那七彩海螺風鈴,也被人訂下來了……”
丫鬟徹底怒了,眼睛氣得晶亮:“諸位給評評理,他們新店開張,這也被人訂了,那也被人訂了,到底有沒有做生意的誠意?掌櫃的,你這麽不會做事。你們東家知道麽?我要是你們東家,就把你趕出去!”
掌櫃的有口難言,心道。姑奶奶哎,就是因為我們東家知道,我才不敢賣給你啊,不然現在,我就得被東家趕出去!
掌櫃的和丫鬟大眼瞪小眼,看熱鬧的人議論起來。
“是呀。都被人訂了,那還買什麽?”一個陣營的人。很容易同仇敵愾。
“咦,不對呀,剛剛我還問了那七彩海螺風鈴的價格,講了半天價,因為嫌貴沒買下來,怎麽短短工夫就有人訂了?”
丫鬟聽在耳裡,再忍不住怒道:“好呀,我說怎麽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呢,原來是你家故意不賣的!”
她冷笑:“你們這淘沙居,是瞧不起我們側妃了?瞧不起我們側妃,就是瞧不起我們王爺。你們都還站著做什麽,先把這所謂被人訂下的玩意兒,給我砸個稀巴爛再說!”
跟在丫鬟身後的兩個家丁就要動手,就聽一個清冷冷的聲音道:“我看誰敢砸!”
眾人聞聲望去,不自覺分開一條路來。
甄妙氣定神閑走了過來,站在那丫鬟面前,似笑非笑:“我怎麽不知道,你家側妃能代表辰王爺了?好大的臉面!”
甄靜請封側妃的旨意已經下來,前些日子還熱鬧的辦了一場宴席,只是甄妙瞧見她就心塞,推脫未去,卻沒想到,她惡心到溫表哥的鋪子裡來了。
溫雅琦的死,動手的雖不是甄靜,可和被她害死的有什麽區別,禍害死人家的妹子,又耀武揚威的跑來買東西,實在是欺人太甚!
這裡面,二舅母她們不知道真相,墨言表哥卻知道的,依他的xin子,至今還未露面把這丫鬟丟出去,已經是忍得辛苦了。
那丫鬟顯然認出了甄妙來,開玩笑,敢當著王爺的面兒,直接大耳刮子招呼她家側妃的,滿京城估計也就這麽一位主兒了。
對了,據說這位,前不久還掌摑了一位未出閣的官家小姐,嘖嘖,這樣的霸道,怎麽佛祖也不收了去!
丫鬟忽然覺得周圍人看她眼神怪怪的,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猛然捂住了嘴。
糟了,一時被彪悍的縣主震撼住,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
完了,完了,她的臉一定會被打腫的!丫鬟下意識捂住了臉。
甄妙不在意周圍人聽到這丫鬟說出她的彪悍事跡後,看來的詫異眼神,撲哧一笑:“不愧是辰王側妃調教的丫鬟,是個懂事的。”
丫鬟捧著臉,有些錯愕。
就聽甄妙笑盈盈道:“知道自己丟人,就先把臉藏起來了。”
噗嗤。
笑聲此起彼伏。
丫鬟羞得漲紅了臉,她,她怎麽就一時想不開,以為這位縣主轉xin了呢!
甄妙漫不經心的瞥她一眼:“別捂著了,本縣主哪有閑工夫打你一個小丫鬟的臉。”
別人聽不出來,這丫鬟卻立刻懂了。
佳明縣主這是說,她的閑工夫,都用來打她家側妃的臉了!
眼珠一轉,差點跪了,她可真是後知後覺啊,現在這縣主不就是在打她家側妃的臉嗎?
那啪啪響的,她都聽見聲了。
甄妙四下掃了掃,笑靨如花:“掌櫃的說的不錯,剛才那些玩意兒,訂下的人就是我,因為急著想拿到,就親自來了,倒沒想到訂下的東西,還有人爭呢。”
其實要是面對別人,哪怕同樣是縣主的身份,以甄靜近來的勢頭,身為她的丫鬟恐怕都要駁上幾句,可此時,聽甄妙這麽說,那丫鬟借著梯子就下坡了:“難怪婢子瞧著那些玩意兒好極了,原來是縣主看中的。”
側妃,婢子又給您丟人了,可是沒法子啊,要是婢子當眾被佳明縣主抽上一頓,縣主不解氣再打上門去,誰知道王爺他站在哪邊啊!
現在辰王府,滿府的下人對靜側妃都上趕著奉承,只有當時隨甄靜回建安伯府的那幾個,一旦面對著甄妙,心情就微妙起來。
罷了,總是她主子,還是要留一點顏面的。她環顧四周,心想隨便挑一樣不起眼的東西買下,把這事兒揭過去也就罷了。
“別看了,你看上的玩意兒,都被我訂下了。”
圍觀人的跟打了雞血似的伸長了脖子,議論聲嗡嗡響起。
“這是哪位縣主呀,連王爺側妃的面子都不給?”在人們看來,不給王爺小老婆面子,也就相當於不給王爺面子了,誰讓那些貴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呢,別說埋汰了他小老婆了,就是埋汰他一隻狗,他也要跟你急!
有認識甄妙的貴婦,就悄悄把她來歷說了,眾人不敢言語了。
現在誰人不知這錦鱗衛的厲害啊,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王侯將相,只要被錦鱗衛逮著把柄,整不死你!
王爺是尊貴,可在下一任皇上還沒坐上龍椅,以後這些同輩王爺是繼續富貴一生還是混沒了小命還未知的情況下,王爺恐怕也不願意和錦鱗衛的長官交惡。
甄妙不再理會那丫鬟,衝眾人一笑:“打攪各位雅興啦。這鋪面是我表哥開的,若是大家有什麽看中的,我就替表哥做主,一律打個九折,各位隨便挑。”
那丫鬟搖搖欲墜,再也忍不住這羞辱,紅著眼圈就走了。
甄妙這才不著痕跡的退出人群,扶著溫氏從一旁的側門進去了。
溫氏不讚同的數落道:“妙兒,娘知道你是怨甄靜教壞了雅琦,可眾目睽睽之下,你如此行事,得罪了辰王不說,還落得個跋扈的下場,將來會吃虧的。”
“吃虧?”
“是呀,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溫氏也覺得這話不吉利,咽下去了。
甄妙卻坦然一笑:“娘,您想太遠了。 現在女兒有銀子、有身份,還有世子撐腰,再因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活得憋屈,才是對不住自己。若是將來落了難,真心待我的,比如您和二姐,還是會真心待我。至於那些毫不相乾的人,趨利避害是本xin,就算女兒現在是賢良淑德的化身,到時候他們該躲多遠還是會躲多遠的。”
一番話說的溫氏愣愣的,總覺得女兒說的不大對,可到底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了。
母女二人相攜著向鋪子後院去了。
那邊丫鬟回了府,甄靜見她兩手空空,問清緣由,勃然大怒,隨手拿起高幾上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
這聲響驚動了裡間搖牀裡正睡著的小妞妞,孩子頓時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甄靜正是盛怒之時,抬腳進去看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怎的,就想起秀王妃說孩子像甄妙的話,頓時心生厭惡,對忙不迭哄孩子的乳娘道:“把姐兒給我移到西間去!”
正巧這時六皇子抬腳進來了,把這情形看在眼裡,臉上笑意頓時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