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發佈時間: 2024-06-30 16: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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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酒店單人間

「慢點。」迎晨走得太快, 厲坤忍不住提醒:「一步一步來。」

孟澤在後頭吹口哨,調侃道:「晨兒你悠著點啊,他在那又沒走,瞧把你急的。」

迎晨頓步, 擰頭扮作凶狀:「誰說我急了。」

厲坤真怕她摔著,自個兒往前快步, 大概還有六七步的樣子, 才停住。

「調整呼吸,先跨左腳。」厲坤聲音平穩, 同時又把手張開。

迎晨聽話,邁左腳。

「枴杖先往前撐地,對, 好。」厲坤指引她,節奏不疾不徐, 不給她壓力。只是在迎晨邁步的時候,他的手臂,下意識地向前,生怕她摔著。

順利走完這幾步, 厲坤穩穩扶住迎晨。

兩個人挨近了,彼此身上的氣息也能清晰可聞了,迎晨衝他笑, 方才的熱乎興奮勁兒退了場,這會子,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厲坤呢, 似笑非笑,緘口不言,只是扶著她的手也不撒開。

孟澤侃道:「你終於回來了,這丫頭也太難伺候了。」然後故意數落起迎晨的罪行:「好大一個嬌氣包,讓她做康復訓練,碰一下就嚷疼,還拿枴杖打我,太凶悍了。」

迎晨急了,「誰打你了,誰嚷疼了,誰嬌氣了。」

臭孟澤,歪曲她淑女形象。

語罷,迎晨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厲坤,低聲似辯解,「我不凶悍的。」

厲坤就這麼笑了起來,然後點頭,「對,你不凶,他騙你的。」

明明是肯定句,但跟事實也太不相符了。迎晨極有自知之明地低下腦袋,「還是……有一點點凶的。」

笑意一下子抵入了厲坤的眼底。

孟澤:「你人來了,我們就解放了,先走了啊。」他轉頭,問迎璟:「小璟,你去哪?我送你。」

迎璟未說話,目光落向厲坤,半秒,又從他身上輕飄挪開。

「我回學校。」

自上次找上門揍人後,這是兩人第一次碰面。只不過,身份和角色,微妙地發生了轉變。厲坤向前一步,說:「我請你們吃午飯。」

孟澤:「我吃不了,公司一點還有個會,趕不上。」

厲坤又看著迎璟。

迎璟別過頭,似提醒,似威脅:「我也不吃,我要趕回學校做電子狗。」

說完,他雙手攏入衣兜,隨孟澤離開了。

待人走遠,迎晨忽地小聲解釋:「迎璟沒惡意,他只是。」

「我知道。」厲坤打斷,他心裡是明白的,這小夥的怨氣還沒完全撤乾淨,人之常情。

終止這個話題,厲坤聲音放緩了些,說:「再練一下走路。」

迎晨乖乖照做。

他扶著她,輕念節奏:「抬左腳,嗯,一二,一二。」

走了幾步,迎晨問:「不是說去一個月,要後天才能回來嗎?」

厲坤說:「跟領導爭取了一天,提早回了。」

迎晨側頭看著他:「這也能批假啊?」

「嗯。」厲坤淡聲:「訓練裡拿了個第一,重裝十公里的項目上破了隊裡之前的記錄。」

整個華南軍區的記錄,破起來可真不是容易事。厲坤足足快了十三秒,體能耐力相當驚人。趁著領導高興,他就順著情勢開了口。

迎晨想了想,眼神裡透著認真,問:「是想早點見到我嗎?」

這直白,讓厲坤徹底噎住。

迎晨性子就是這樣,想要的,想問的,想知道的,從來都是大膽敞亮求個明白。

這下,反倒輪到厲坤不好意思起來。

偏偏迎晨不依不饒,不說話,那雙眼眸定定望著,認真等著。

厲坤別過頭,假咳一聲做掩飾,轉了話題,說:「再練一遍,走個來回吧。」

迎晨沒深想,見他這反應,頓覺失望,「我又猜錯了啊。還以為你是想早點兒見我呢。」

厲坤終是忍無可忍,又把頭給轉了回來,擰眉頭,「你這女人,真是……」

「嗯?真是什麼?」迎晨目光清澈。

厲坤默了兩秒,投降,「算了。」

「哦。」迎晨又垂下腦袋。

厲坤見她這小可憐模樣,於心不忍,那點男人面子算什麼,一下子就給拋去了九霄雲外。

他改口,實誠著哼了一個字:「對。」

迎晨不明所以,蔫耷耷的:「我猜錯了,對吧?」

厲坤徹底繳械,把話給說囫圇了,「你說得沒錯,我努力爭個第一名,就是為了表現突出,好向領導請假。」

早點兒回來看你。

最後這半句,他嗓音沉下去,甭提有多撓心。

迎晨聽後,倒不吭聲了。

厲坤不忘嘚瑟一把:「我只想拿第一,能破記錄,純屬順便。」

迎晨樂出了聲兒,目光一變,像拂去塵埃的明珠,陡然發起了光。狡黠、機靈一覽無遺。

厲坤蹙眉,心頭隱隱。

迎晨挑眉,哪還有半分剛才軟愚的神態。

厲坤反應過來,呵,她故意的。

故意激他的心裡話呢。

「哪有那麼多鬼機靈。」厲坤佯裝呵斥,但嘴角彎著,到底藏不住愉悅。

他的手,從迎晨的胳膊上,自然而然地下滑,輕輕覆蓋在了她的腰上。

迎晨能感覺到這個微小的變化,她身形一怔,很快又鬆下來,並且有意地往他掌心處靠緊了些。

初冬陽光,帶著毛絨絨的淺淡溫暖,不熾烈,不明豔,但此情此景,恰到好處地添了一筆色彩。

不急不緩,這進展,剛剛好的合適。

做完康復訓練,厲坤送迎晨回大院。

車上,他告訴她:「集訓過後,隊裡放兩天假。」

迎晨背脊倏地挺直,輕輕嗯了聲。

恰要右轉,厲坤打了轉向燈,提前變道,才開口:「每天都要來醫院嗎?」

「要的。」迎晨說。

「那我陪你。」

迎晨抿嘴,偷著笑。

遇逢紅燈,車身漸漸停住。

厲坤的右手,悄無聲息的伸過來,覆上了她的手背。

一秒,兩秒。

兩人又極有默契,將十指穿疊在了一起。

緊緊的。

十五分鐘後,厲坤將迎晨送到家門口。

他下車,繞到副駕駛,把迎晨從車裡抱下來。藉著他的力氣,迎晨拄拐站穩。猶豫片刻,她問:「進去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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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坤平聲:「不了。」

迎晨也就沒再說什麼。

氣氛,好像起了微小轉折。

迎家是一幢兩層高的老式洋樓,在這大院裡一共只有三幢,無聲彰顯著這家的地位。階級之分,就是一個現實而又殘忍的現象。

至高在上的人,一個字都不用說,就能輕易攪弄很多人的命運。

厲坤神情無波無瀾,甚至一眼也不看那幢樓房。

迎晨亦無言。

梗在兩人之間最根本的源頭,就是這裡啊。

厲坤不想久待,問:「一個人可以嗎?」

迎晨點頭,「可以。」

「好,進去吧。」

扶迎晨又走了幾步,大門近在眼前了,厲坤才收住腳步。

迎晨站定,敲門。

厲坤返回車裡,隔著擋風玻璃,靜靜瞧著。

門開了,看不實開門的人。

厲坤別過眼睛,擰動車鑰匙。

聽到發車聲,迎晨下意識地回望一眼。

吉普車不作停留,決然駛遠,尾燈閃爍。

———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迎晨的康復訓練做得很完整,經詳細複查,是真真正正的能夠丟掉枴杖下地走路了。

頭一回走,她可緊張,命令迎璟給她錄視頻。錄完了,急問:「回放看看,我有沒有高低肩,走路不對勁?」

迎璟哦了聲,照做。看完後抬起腦袋,認真道:「除了有點傻氣,別的都好。」

迎晨不放心,搶過他手機親自視察,放了足足三遍,才松氣。

「正常正常。」

迎璟囑咐:「腿才剛好,別走太遠,恢復講究的是循序漸進。」

「知道了。」迎晨笑他,「跟個小大人一樣。」

「我成年了。」迎璟反駁。

迎晨懶搭理,像是模特走秀一樣,在衣鏡前搗鼓,「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啊。」

當然,好的不止是「踏實地」,還有與厲坤的約會。

迎晨這病假足足休了兩個半月,真不能再耽誤,後天就得回公司上班。

厲坤也是算好時間,想方設法挪了兩天假出來,週六一大早,他就把車停在大院兒門口,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小時,他也沒給迎晨打電話,就這麼放平了座位,懶散地墊著後腦勺,悠哉地半躺在車裡。

這心甘情願的等待,滋味兒還真是不一樣。

沒兩分鐘,厲坤就躺不住了,坐起來,從煙盒裡抽出根菸叼在嘴裡。正準備點火,他腦子往歪裡一想,自個兒先笑了。

那時候,兩人在一起。小迎晨總嫌他抽菸這壞習慣。

「你再抽菸,就不要親我了。」

厲坤好笑,「誰要親你了?」

迎晨怒瞪眼睛,可生氣。

煙在厲坤手指尖輕輕轉,不一會兒,就被他塞回了煙盒,挑眉問:「滿意了?」

迎晨擰過腦袋,不理。

厲坤扯住她胳膊就往下拉,「來吧。」

「啊。」迎晨尖叫,倒向了他懷裡,「你幹什麼啊。」

「我不抽菸了。」厲坤聲音壓低,年輕的臉龐透著壞,手往她裙子裡伸進去,挑開那層薄薄的布料,指頭微動,說:

「用這兒抽你。」

記憶是有顏色的,有聲音的。

一點一滴,全都屬於迎晨的。

直到迎晨從大院兒的門口出來,厲坤真的沒再抽一口煙了。

遠遠而望,迎晨今天穿得很秀氣。

連衣裙是細細的杏白色羊絨,裙襬很有特色,做成了內扣的弧度,一件淡色的大衣是收腰款,哪怕是冬季厚衣,也勾出了腰肢的纖細。

當年的元氣少女,長大了,出落得越發標緻明豔。

厲坤收回目光,推門下車。

迎晨一見著人,笑得眉眼舒展,剛欲邁腿快步,厲坤似是早有瞭解,伸手指著她:「不許跑!」

迎晨頓時乖乖老實。

不許她跑,厲坤自個兒跑起來。部隊裡的男兒,站如松,動如風,怎麼看都來勁兒。

跑到她跟前,厲坤皺眉,「說過多少回了,不許急性子,腳才剛好,就不長記性了?」

啊,近看才發現,她今天還化了妝。

其實迎晨底子不錯,皮膚白皙,臉上沒點兒別的瑕疵,很多時候,厲坤都分不出她到底化沒化妝,只是今天,她口紅的顏色十分豔麗,不得不注目。

「你等很久了啊?」迎晨略感抱歉。

「沒事兒,是我來早了。」

迎晨抬眼,望著他。

厲坤忽的笑起來,坦誠:「心急,在隊裡待不住了。」

迎晨臉蛋就這麼發了熱,無聲地勾住他手臂,挽緊了。

門口站崗執勤的警衛員,目光聚在兩人身上,例行巡警的武警列隊,正步走過,餘光也望了過來。

厲坤倍感嘚瑟,攬著迎晨的肩向車邊走去。

上車後,迎晨問:「今天我們去哪裡?」

厲坤說:「去一個你肯定喜歡的地方。」

半小時後。

杏城烈士紀念館。

迎晨:「……」

「年初這邊閉館重新修葺,上週才開館。面積擴大了,陳列的烈士遺物也多了種類。」厲坤正兒八經地介紹,「你看這些烈士簡介,全是書法大師手寫撰寫的。」

好吧,真是特別的約會。

每到一位烈士生平簡介下面,厲坤都能說出個歷史事件一二。

「她當時是被叛徒出賣告密,在喂了襁褓中的女兒最後一次奶後,便押去刑場,在南京英勇就義。」

迎晨本對這些沒有過多興趣,但身邊的男人,認真嚴謹的態度,十分有感染力。漸漸的,迎晨也融入其中。

兩人逛了一圈烈士館,半小時後,厲坤說:「後面還有一座烈士公園。」

迎晨點點頭,「那去看看。」

步行五分鐘至公園門口,期間,厲坤時不時地往她腿上看一眼。

迎晨有所察覺,笑道:「你不用緊張,我腿真好了。」

厲坤:「你等我一會。」

然後轉身跑向了售票窗。

他買了兩張電瓶車的車票,牽著迎晨去乘車點。

「公園很大,裡頭新開發了一個人工湖,咱們乘車看一圈吧。」

原來,是他顧忌迎晨的腿傷,特地選了這樣的約會地點。

有美景,有人氣,空氣新鮮,乘車方便。

迎晨的手被他握著,心底一片濕熱潮湧。

連著一星期,杏城都是豔陽天,在深冬實屬難覓。

兩個人在湖邊下車,手挽手,無言依偎,慢步遊玩。

迎晨偶爾指著一處好看景色,厲坤便隨她手指投射目光,時不時的附和輕言。迎晨笑容雖淡,但那愉悅耀在眼底,是真心實意的高興。

從公園玩後,吃過午飯,厲坤又安排了下午場的電影。

最近很火的一部喜劇片,男女主陰差陽錯地反轉了性別,全程都是笑點。

電影院裡,光影明明暗暗,深深淡淡。

厲坤微微側頭,看著迎晨漂亮的笑臉。

最初的姑娘,還在身旁。

厲坤的心,忽就這麼動了動。然後情不自禁的傾身,親了親她的臉頰。

迎晨愣住,笑容收淡,轉過頭。

厲坤捏了捏她的手,哄著:「專心。」

這片兒講的什麼內容,他完全沒看進分毫。

因為身邊的姑娘,可比電影好看多了。

這一天,順利且美好。

只是在電影散場的時候,出了最大的意外。

白日大好豔陽,到了晚上,竟然一秒變天,溫度驟降,雪花大片兒落下。

厲坤擰了擰眉,對迎晨說:「你在裡頭等著。我去取車,打電話你再出來。」

迎晨未吭聲。

厲坤邁步,卻發現胳膊被她扯住,不松。

迎晨看著他,眼神隱隱試探、躍躍欲試。

厲坤忽就沉默下來。片刻,問:「是不是想看雪?」

迎晨點了頭,「嗯。」

厲坤立在原地,似在思考。迎晨沒撒手,反而挽得他更緊。

意味著什麼,誰都清楚。

迎晨心裡忐忑,不安,直到厲坤沉聲:

「好。」

答應了。

她仰著頭,笑了。

這裡是市中心,星級酒店不難選擇。

兩人就近找了一家,厲坤對前台說:「要樓層高一點的,有窗戶,視野開闊。」能看到飄雪。

「好的先生,請稍等。」前台查詢片刻,說:「二十一樓可以嗎?」

厲坤猶豫半晌,問:「單間還是雙間?」

「是單間。這間房是大窗,沒有遮擋物,而且能看到摩天輪。」

厲坤轉過頭,目光無聲詢問迎晨。

迎晨垂眸,很快又抬起,答覆前台:「那就這間吧。」

辦好入住,兩人一前一後,沉默走著。

「滴——」房卡刷開門。

套間很大,明亮、整潔。

厲坤把門輕輕合上,人的感官如此敏感,共處一室,隔絕外界,心就跟針尖兒似的細。

迎晨低著頭,微微咬唇,走到窗戶邊。

雪越下越大,這是今年的初雪。簌簌而落,映襯著右側的摩天輪,如同畫中場景。

身後的厲坤,動靜細微,進了浴室。

半小時後,他出來,房間裡暖氣充足,他只穿了浴袍。

迎晨心臟怦怦狂跳,像是有默契一般,接替著也去洗澡。她有隨身帶化妝品的習慣,洗完後,還特地噴了香水,才走出來。

厲坤看了她一眼,又故作鎮定地移開,指著外套,說:「披上再去窗戶看雪,別凍感冒了。」

語畢,他彎腰拿起一個枕頭,「我剛剛看實時路況,回去的道,路面都有結冰,封路了。今晚只能委屈你一晚,睡酒店吧。」

迎晨未吭聲。

厲坤夾著枕頭和一牀薄毯,「你睡牀,我睡沙發。」

兩人擦肩一瞬,迎晨突然從後頭抱住他,手從他腰間穿插而過,環住、扣緊。

她問:「睡沙發你不冷麼?」

厲坤嘴唇動了動,默了。

迎晨想什麼,就說什麼,要什麼,便去爭什麼。

她輕聲:「你睡牀上吧。」

感覺到厲坤身體明顯變硬。迎晨心裡又生懊惱,改口補救,似保證:「各睡各的,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說完,兩人皆是一愣。

厲坤陡然失笑,眼角往上吊,有股邪壞的氣質。

迎晨咬著唇,臉往他背上埋,丟死人得了。

下一秒,厲坤拽著她的手,轉過身,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

他低頭,看著半倚半靠在懷裡的姑娘數秒,之後一聲輕微的嘆氣,伸手把她徹底壓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