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房間裡靜謐無聲, 只有窗外一束陽光, 透過玻璃, 正好照在男人的側臉上,給他冷峻的臉龐添了幾分溫度。
兩人對視著, 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莊梓仰頭看著他, 像被人點了穴道, 遲遲沒有任何反應。
司航也低頭看著她, 臉上怒意還未完全消退, 可既然話已經挑明, 他也沒想再藏著掖著。
原本是想等她出院以後再找個合適的機會說,但今天看她跟他把界限劃得那麽清楚, 他一口氣憋不住,脾氣就上來了。
上次跟她出去一起吃飯, 她對裴征的態度,神情裡的疏離,他全部都看在眼裡。
但他總覺得,自己在她這裡應該會不一樣, 至於是什麽原因, 說不清,但有那麽一種直覺。
可今天, 他自尊心受到了挑戰。
他這輩子, 哪裡對一個女人這般體貼殷勤過?結果倒好,還被她通通給還了回來。
他當真拿捏不准這個女人心裡怎麽想的,無言了半響, 等心裡潮涌的那股情緒稍稍平穩下去,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裡。
他無意識從兜裡掏出了根烟,剛咬進嘴裡,突然意識過來這裡是醫院,又一把掐斷扔進了垃圾桶。
莊梓坐在牀上,默默看著他這一系列隱忍煩躁的動作,不敢吭聲,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
事情反轉的太快,她還處在剛才的震驚中有點沒緩過神來。
司航坐在窗邊的椅子裡,盯著旁邊的櫃子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氣氛前所未有的微妙和尷尬。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開口:「你沒什麽要說?」
「嗯?」莊梓毫無防備,驚慌地看向他漆黑的眼睛,又立刻彈開看向別處:「說什麽?」
他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語氣也不動聲色地緩了幾度,但仍然透露著那麽一抹不容抗拒的强勢:「我話都說這麽清楚了,你還不懂?」
莊梓頓了頓,有些無所適從地摸了下脖子。
怎麽突然就讓她成了被動的一方。
她又沉銀了半刻,才緩聲開口:「不知道說什麽。」
「……..」司航隱忍地咬了下牙。
她一句話,讓整個局面再次陷入了僵持。
但她的確是實話實說,當真不知道此時此刻該說什麽才合適。
而他却被她這副不明不白的態度,整的心情十分不暢快。
他皺著眉,又盯著她看了幾秒,微微吸了下臉頰,剛要開口再說什麽,兜裡手機又響了起來。
掏出來一看,是局裡座機,怕是重要電話,他從椅子裡站了起來,擰著眉直接接通。
他轉身踱到窗邊,那邊給他彙報,已經查到趙沅以前從事過的所有行業。
趙沅因爲下學早,學過很多手藝,其中有一項就包括汽車美容維修。
事情離他預測的結果越來越近。
「我馬上回來。」
他簡單說完,挂了電話,把手機裝兜裡,頓了頓,抄著兜再次回頭看向莊梓。
莊梓戒備地回視他。
司航看她兩秒,轉身走過來,在牀尾停下:「晚點來看你。」
莊梓心裡鬆了口氣,沒吭聲。
却又聽他繼續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沒跟你玩兒。你也別給我裝傻,別說你心裡不清楚我想聽什麽。」
「……..」莊梓還是一言不發。
他頓了頓,又道:「我現在得回警局,你再想一下。總之,今天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
他說完,又站在原地看了她幾秒,才轉身出了門。
他一走,莊梓的身體就無意識地放鬆了下來。
彷彿還有點不敢相信,剛剛究竟發生過什麽?
……
司航回警局後,立刻看了遍洛城派出所傳過來的所有材料。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想再調查莊瑤之前車子的行駛記錄和監控已經不可能,因爲監控錄像不可能保留這麽久,早就被覆蓋。
雖然目前已經確定了趙沅會這方面的技巧,但想要確認他究竟有沒有動過莊瑤的車子,難度非常大。
除非知道那幾天莊瑤的車子都長時間的停過哪裡,有明確的目擊證人。
關鍵問題在於,怎麽找?
他點了根烟,靠在會議室的辦公桌上沉思,想著案子。
幾分鐘後,小孟敲門進來,告訴他:「姜知昊在外面,說是想給我們提供一些消息。」
司航微微有點意外:「他?」
因爲之前大家看出了他對莊梓態度有些异樣,而且所有證據又一度指向他,所以對他態度有所戒備。但現在他主動來警局提供信息,說意外也不意外,畢竟已經排除了他的嫌疑,莊瑤又是他老婆,從情理上講,他肯定也急於知道真相。
小孟點頭:「他說他想起來以前跟過莊瑤的幾個助理,說不定她們也能提供一些消息。」
司航轉身在桌上的烟灰缸裡掐滅了烟:「去見見。」
……..
姜知昊是因爲昨天警方過去調查他的不在場證明,才知道莊梓出了事,和警方正在重新立案偵查半年前莊瑤的案子。
接待室裡,他給司航遞了幾張資料:「這是我們開公司以後,莊瑤用過的所有助理的基本信息。因爲她這人對員工的工作態度要求比較高,有幾個嫌工作壓力太大,只做了幾個月就辭職了。」
司航拿過來看了看。
姜知昊繼續道:「莊瑤這個人對我向來是報喜不報憂,就算跟人有什麽矛盾也不會拿出來一直念叨,怕給我添麻煩。我想,生活上我對她比較瞭解,但是對她工作狀態最瞭解的,應該是這些助理。如果她跟什麽人有特殊矛盾,助理應該知道的會比我多。」
其實昨天已經去調查過莊瑤之前的兩個助理,倒是鎖定了幾個有重點嫌疑的商業合作夥伴,不過最後基本都排除了嫌疑。
司航很快看完了手裡六個人的資料,最長的一個跟著她幹了三年,最短的一個只有三個月的試用期。姜知昊說得沒錯,避免漏掉任何一絲綫索,這六個人都應該詢問。
「謝謝你提供的幫助。」
姜知昊苦笑了一下,覺得有點諷刺:「她是我老婆,我當然比任何人都想找到真凶。」
司航沉默地看他一眼,也意識到這句話有些不妥。
「我現在只後悔當時沒有相信莊梓。」
司航收起手裡的資料,淡淡道:「我看過案宗,的確是沒有什麽證據證明有异常,所以你沒懷疑也挺正常。」
姜知昊只當他是在安慰:「如果還需要什麽幫助你們儘管給我打電話,記得的,我一定知無不言。畢竟是我老婆,我也想儘快破案。」
這一句倒還真是提醒他想起來一件事。
司航再次看向他,問:「莊瑤出事之前,有沒有出過遠門?」
姜知昊想了想:「出事前一周莊瑤是去過一次山區野營,好像是供應商提供的一個什麽活動。」
司航略一沉思,如果有人在她車子上動手脚,應該是在她從山區回來以後。因爲汽修店的師傅說莊瑤去修車,她曾自己懷疑是車子是因爲行駛了山路才會導致刹車衰减。
「從山區回來之後,她有沒有開車再去其它地方?」
「沒有。」姜知昊很確定,因爲出事之後也有刑警調查過這些問題,所以他記得很清楚:「回來之後每天基本就是兩點一綫,車子只停過寫字樓地下停車場跟我們家小區,就算我們帶小孩兒出門玩一般也都是我開車。」
……
姜知昊離開之後,司航又獨自思考了一會兒。
按照姜知昊所說,他們家長河灣小區也算是高檔公寓,保安系統森嚴,陌生人想隨便混進去不簡單。所以如果有人要給莊瑤車子動手,只可能是在寫字樓的停車場。
雖然時間過了這麽久,想找目擊證人很困難,但他還是决定過去走一趟。哪怕希望很渺茫,但也不想漏掉任何綫索。
半個小時後,到了寫字樓,他直接找到了停車場的保安隊長,聽說是要查案,大家都十分配合。
保安隊長說:「我們這兒是三班倒,現在有兩個班的人不在,估計現在臨時打電話也凑不齊。警官您看這樣行不行,我現在打電話,要他們明早所有都到這裡來開會,您再親自過來問成不成?」
暫時也只能這麽辦。
司航從停車場離開,回警局後又把所有證據都重新梳理了一遍。晚飯前,把謝逵叫到了辦公室,跟他商量了下接下來審問趙沅的計策。
現在雖然有很多理由可以懷疑他,但關鍵是沒有證據。
但謝逵有個地方比較疑惑:「你爲什麽一直懷疑是趙沅對莊瑤的車動了手脚,而不是另外一個凶手?」
司航微勾了下唇角,解釋給他聽:「很明顯,另一個凶手之前一直在故意喬裝成趙沅對莊梓動手,所以他們幷不是同夥。而趙沅爲什麽會替一個利用自己的罪犯隱瞞真相,你覺得呢?」
謝逵微微思索了片刻,就明白過來了。
他正要開口再說什麽,司航手機却響了起來。
他直接接聽,是保安隊長打來的,這次,對方給他帶來了一個重要綫索。
……
而彼時的醫院,莊梓神游般度過了一整個下午。
到了晚上,更是怎麽也睡不著。
她睡臥不安,乾脆從牀上坐了起來,望著窗外,一彎淺淺的明月挂在半空中,朦朧的像一層薄霧。
他怎麽可能會對她…….
心跳再次無法自控地漸漸加快。
或許,之前隱隱有過那樣一種猜測,但是她不敢往那個方面想,畢竟她這個人向來不會自作多情,更害怕自己想太多,到頭來是無盡的失望。
可她也不是感情麻痹,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她某些方面的特別,她還是有所察覺。
但是儘管有過那麽一點的錯覺,在今天之前,她也因爲他那晚拋下了她去找另外的女人,徹底否定了這個念頭。
可今天他直接當面對她赤.赤果果.赤果果地說出了口。
她還是感覺太不真實了。
他那樣一個人,怎麽會對她有什麽想法。
他條件那麽苛刻,拒絕過那麽多追求她的女生,還有舒雨桐,那麽年輕漂亮,他都無動於衷。
而她,又有什麽?
什麽特別吸引人的魅力都沒有。
她望著窗外那遙不可及又似乎近在眼前的月光,想到了一個詞,鏡花水月。
虛幻的景象。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她想不到合適的答案,於是將所有的不可思議的情緒都一股腦轉化成否定。
男人內心都有一種很强烈的保護欲,他一定是在同情她,還有愧疚,那晚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被人差點害死的愧疚。
這個是最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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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這個近乎完美的答案。
她用力將心中無法抒解的翻滾情緒壓制住,重新躺回牀上,摸出手機看時間。
剛剛過了夜晚十點。
今天剛買的嶄新手機,她捧著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屏幕黑下去。
剛要放下,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把她嚇一跳,手機差點掉下去。
她看一眼來電顯示,腦子裡短路了一秒,下意識按下了拒絕鍵。
按完,她自己也楞了下。
她不是故意,真的就是下意識。
但按完之後,她又有那麽一絲後悔,不該這麽衝動。
因爲盯著屏幕上的那個名字,她彷彿能透過手機屏幕看到電話那頭的他,此刻也正盯著屏幕,看到自己的電話被她拒絕之後,正黑著一張俊臉,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