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得了這話, 眼裡頓時帶了幾分喜色,正要開口,裴文宣話鋒一轉:“但,若娘娘存了這個心思, 科舉一事,娘娘不可干涉。”
“這是為何?”柔妃將茶杯放下,有些著急。
她早已同那些世家說好,又收了錢財, 裴文宣笑了笑,解釋道:“娘娘,科舉是陛下這半生心血,陛下這大半生, 籌備兵馬,改革稅制,都是為了科舉一事做鋪墊,如今陛下讓您當督查司司主,我來擔任主考官,又下令限制世家推拒名額,為的是什麽?”
裴文宣說著,點在桌上:“為的就是讓更多寒門子弟進來,這些人,才是肅王殿下日後真正可用之人。那些世家子弟不過是如今看娘娘得勢與娘娘交好,可骨子裡,他們對正統、出身、嫡長子看得比什麽都重,娘娘再如何討好他們,等到爭位之時,他們又會真的幫著娘娘嗎?”
柔妃沒有說話,裴文宣繼續勸說:“朝廷之上的位置,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您讓世家的人多進來,那真正寒門之人必然就少了,哪些是肅王殿下未來能用的,娘娘還不清楚嗎?”
“裴大人說得有理,”柔妃有些糾結,“我再想想。”
“娘娘再想想吧,”裴文宣恭敬道,“那微臣就先退下了。”
裴文宣起了身,同柔妃告退,等出了門,裴文宣同旁邊人吩咐:“同崔玉郎知會一聲,讓他勸著柔妃,別插手科舉。”
柔妃想了幾天,便開始往世家退錢。
不收錢還好,這樣收了又退的,更惹人厭煩。只是有王厚文的先例在前,眾人也不敢多說,只能朝著其他地方下手。
但有裴文宣盯著科舉上下,一時之間,科舉這件事便如鐵桶一般,半個銅板都塞不進去。
李蓉每天在家裡修身養性,就打聽裴文宣的消息,得了空去找一找他,每日他都同她板著臉,等到了暗處,才同她調笑說話。
從開始登記考生名單到閱卷完畢、考生到李明面前殿試,整個流程下來,等科舉放榜時,便已是近七月。
裴文宣忙完了科舉,吏部尚書又沒有定下來,他身為吏部右侍郎,便同左侍郎夏文思一起開始決議這些考生官職去處。
李蓉讓人探聽著消息,聽說裴文宣和夏文思在吏部吵了好幾天,最後消息傳到柔妃那裡去,柔妃竟然就直接找了個理由把夏文思抓了。
夏文思入獄,吏部便是裴文宣說了算,裴文宣迅速將考生一一安排在了應有的位置上,等一切做完,各個考生在自己位置上熟悉起來,已經是近八月底的事情。
去年李蓉督查司抓了一批人,今年柔妃又抓了一批人,整個華京朝廷本身不過七百多個官位,許多官員早就被迫身兼數職。
如今科舉讓新的一批官員湧入之後,這些人立刻就成了“肅王黨”,同以前就在朝廷裡的寒門聚集在一起,又深受皇帝寵幸,倒成了朝中不可小覷的勢力。
其中最出風頭的,自然就是裴文宣。
李蓉聽聞他如今出行在外,都是前呼後擁,氣勢非凡。他尚且如此,柔妃更是氣派。
她先後下獄王厚文、夏文思,又拒絕了世家收買的請求,竟然都沒什麽大事,柔妃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如今在朝中說一不二,若是有小官員得罪了她,輕則叱喝,重則直接拘入督查司中查問。
於是群臣對她越發畏懼,見面都要躲著走。
八月底時,華京就有些冷了。李蓉披了件披風,和上官雅、蘇容華、李川一起在院子裡打葉子牌。打從她從督查司離開,李明對她的監視就少了很多,於是這三個人得空就過來,打打葉子牌聊聊天,也算是華京生活裡的樂子。
如今蘇容華算是徹底無事可做,上官雅在督查司也是得過且過,李川倒是個忙的,但他正是愛玩的年紀,在其他地方,所有人都要用太子的要求提醒他,他覺得太累,於是能躲到李蓉這裡就躲到李蓉這裡。
三個人正搓牌搓得高興,就看靜蘭急急走了過來,小聲道:“殿下,外面幾位大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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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聽到這話,動作一頓,和上官雅對視了一眼。
李川聽見“大人”兩個字,二話不說,站起來就往後院跑:“我先去躲一躲。”
蘇容華聽到這話,也笑起來,拱手道:“那在下也去逛逛園子。”
“我同蘇公子一道。”
上官雅站起來,同蘇容華一起出了院子。
李蓉喝了口茶,從旁邊取了扇子,站起身來,吩咐了靜蘭:“讓人都去大堂吧。”
靜蘭應聲,轉頭讓人去傳了話。
李蓉悠悠然走進大堂時,掃了一眼,發現大堂已經坐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王厚敏、顧子淳、鄭秋。
蘇王謝崔,顧鄭上官,大夏最頂尖的七大姓裡,已經坐了三姓人家在這裡。
這三位雖然不是當家的家主,卻也是族中有分量的人物,而其余十一人,也分別是華京各家說得上話的人。
李蓉大約猜到了他們的來意,搖著扇子進了屋,笑道:“各位大人今日怎的這麽多人一起過來,可是有甚要事?”
說著,李蓉抬手讓人給眾人上茶,眾人也沒說話,互相對視了一眼,王厚敏率先開了口:“我等前來,是有一件喜事要恭喜殿下。”
“哦?”李蓉笑著端了茶,“喜從何來?”
“我等是提前祝賀殿下,從柔妃娘娘手中取過督查司,重任督查司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