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寧清楚，自己是個鳩佔鵲巢的。
面對這個純粹對自己好，爲了自己付出一切的哥哥，她多少也有些愧疚，到底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比小時候沉穩，懂事，漂亮了。”曲晉寧本想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揉揉她的腦袋，但手擡到一半也縮了回去。
她是皇后了，他怎麼能去摸她的頭？
“無論發生何事，你永遠是我的妹妹。”
挽寧眉眼含笑，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吧。
＊
一夜無夢。
剛過了丑時，媒人便帶着宮人來到了曲府。
嘹亮的嗩吶鑼鼓聲，敲醒了曲府上下所有人。
昭和十五年，五月二十日。
天禧國帝王顧景行迎娶曲家嫡長女曲挽寧，立爲繼後。
挽寧賴在牀上不願起來，可把媒人急壞了：“哎喲，皇后娘娘，今兒可不興賴牀啊！這穿衣打扮，起碼得兩個時辰，得趕在辰時去太廟祭祀啊！”
挽寧覺得，她的靈魂還在牀上，肉體卻被一衆宮人提溜起來，按到了溫暖而芬芳的水桶中，把全身上下都洗了個乾淨。
接着又被撈了起來，換上了大紅色的裏衣，按在了鏡前。
“主兒，您快醒醒，咱要梳妝啦。”
挽寧聽到芍藥的聲音，才勉勉強強擡起眼皮看了一眼。要說這幾年來，這是她起得最早的一日，實在是困得緊。
她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得到了皇后的應允，宮女們分工得當，開始盤梳大婚的髮髻。
挽寧的真發，本已是又多又黑，平日裏完全用不到發包。況且挽寧素來簡單，鮮少弄繁複的髮型，而今日卻不得不按大婚的形制來盤頭。
中間挽寧也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只覺得頭上的髮髻，比她的頭髮都要大上幾分。只好痛苦得又閉上了眼睛。
即使顧景行再三強調，這大婚用的鳳冠，做得輕便一些，但爲了彰顯身份，即使工匠的手藝超羣，用了最爲輕巧的鏤空纏絲手藝，那鳳冠一共三層，每層上都綴着金片和東珠做成的金鳳凰，鳳凰的尾羽上，每一只都綴着十八顆珍珠。主珠乃是拳頭大的史上絕無僅有的夜明珠。
鳳冠正面講究一個富貴尊容，而後側更是掛着一百零八條細珠環絲製成的流蘇。
鳳冠一戴上，挽寧就覺得脖子短了一寸。
咬牙問道：“這鳳冠多重？”
芍藥嘿嘿笑着：“主兒，我剛纔掂量了一下，大概二十斤。”
“奪少？！！二十斤？”挽寧的瞌睡一下子醒了，“不是說做得輕便一些麼？”
化妝的嬤嬤笑道：“是呀，已經很輕便了，按皇上定製的用料，若是做足了起碼要四十多斤的……多虧了宮中的師傅手藝精巧，巧奪天工！”
挽寧絕望地閉上了眼，想着今日要頂着二十斤的頭飾，祭天跪地，行冊封禮，她就覺得萬分痛苦。
這鳳冠，實在華美，比她從前在書本上見過的任何一個鳳冠，都要華貴上許多。
美，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今日挽寧的妝容，不再如平日一樣素面朝天，而是畫上了成熟穩重，又極具攻擊性的妝容，她原本嬌豔的五官，都被這妝容掩去了大半嫵妹，而平添了幾分成熟端莊。
看着鏡中的自己，竟是真的很像一位“皇后”。
鳳袍仍是重工，上面繡的每一只鳳凰都是金絲繡成的，就連鳳凰是尾羽，都是由帝王綠翡翠與珍珠精心繪成。
全部穿上後，挽寧只覺頭重，身子也重。忽然便明白了，爲何那些新娘出嫁之時，都有人專門攙扶着。一是蓋了紅蓋頭看不清路，二恐怕是身上的嫁衣實在太重，走不動道！
“皇后娘娘可好了？接親的來了！”
外頭鑼鼓聲起，鞭炮齊鳴，應是顧景行委派的使者來了。
往外探了一眼，果然，是俞大人帶着金寶冊寶來接親了。
“皇后娘娘，可準備好了？”
挽寧穿上紅繡鞋，點點頭。視線就被紅色擋去了。
“龍鳳呈祥！”
挽寧在芍藥的攙扶下，恭恭敬敬走到院中，曲府門外已圍了不少百姓，即使有御林軍的控制，仍是遠遠地想看看這傳說中的皇后。
她本想下跪，卻被一道清潤的聲音阻止了。
“朕的皇后，無需跪朕。”
是顧景行！
挽寧心中一動，照理說帝王是不接親的，派人來便好。沒想到顧景行竟是爲了她做到這一步，竟是屈尊來親自接親不說，還免了她的跪禮。
“天地定位，陰陽相成！……諮爾曲氏長女，雍和純粹，性行溫良，祥鍾華胄，秀毓名門，六行悉備，久昭淑德，仰皇太后慈喻，今冊爾爲後，賜金冊金寶，奉承宗廟，欽哉！天下詔曰！”
挽寧從俞大人手中接過金冊金寶，再轉交給身側的芍藥，由專人帶回宮中存放。
自此，她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后，是顧景行的妻子了。
顧景行面帶微笑，走到挽寧身側，牽過她的手，沉聲道：“有我在，跟着我。”
帝后情深，一同乘上龍鳳轎輦，在萬民的目送中，前往太廟祭祖。
挽寧在蓋頭後，看不清有多少人，第一次以主角的身份面對萬民跪拜，到底有些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還好有紅蓋頭遮蓋。
她小聲湊在顧景行身邊問：“你怎麼來了？”
顧景行面帶笑意：“我今日是新郎，來接自己的新娘有何不妥？”
爲顯帝王尊崇，其實沒有帝王是親自來接親的，都是派個人代表自己。
“我擔心你一個人緊張。”顧景行握緊她的手，“挽寧今天真漂亮，我好愛。”
挽寧沒想到他忽然說這種話，一時間羞紅了臉：“你都沒看到我臉呢，就知道了？”
顧景行小聲道：“晚上就看清了，不僅能看清臉呢……”
他說得極其璦昧，挽寧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實在混賬！若不是人聲鼎沸，被人聽去了，她該找個牆角鑽進去了！
大婚隊伍一路往太廟去，全然把那個在隊伍哭喊着：“皇后，皇后，皇后娘娘！”的聲音給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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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保證大婚不出意外，御林軍很快就把那個鬧事的女子給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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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玩意兒，竟敢在帝后大婚的時候哭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