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大殿走時, 早朝將將開始,柔妃的人便已經參奏要求確認今年問斬的具體時期。
為了順應天時, 大夏只在冬季處死囚犯,李蓉去年一連斬了這麽多人,都是恰好在冬季解決了所有爭端。而如今柔妃將人關的關、流放的流放、貶官的貶官,卻一個人都沒殺, 全都要推遲到冬季。
如今十月剛到,柔妃的人便剖不急待提出要求具體的行刑時間,所有人都明白,柔妃的意思, 不是在殺人,而是在警告。
“問斬時間,慣來是欽天監來測算,”上官旭見不慣柔妃跋扈, 自己直接出聲,罵向參奏官員,“何時還需朝堂商議過?你在朝堂上多年,這麽不懂規矩的嗎?”
上官旭畢竟是左相,他開了口,下面官員自然不敢做聲,柔妃見得這樣場景,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員,笑著出聲:“上官大人這話就不對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今年處理的人數眾多,若不確定一個具體時間,怕是要一拖再拖,拖到最後,”柔妃嗤笑了一聲,“還能不能行刑,誰知道呢?”
柔妃是暗指世家要在背後暗中運作救人,禦史大夫上官敏之冷淡道:“為何不能行刑?什麽叫今時不同往日?朝堂一直是朝堂,陛下也一直是陛下,如今不一樣的,只是有后宮婦人乾政,牝雞司晨,禍亂朝綱而已。”
“上官敏之,”一聽這話,柔妃立刻厲喝出聲,“你什麽意思?!”
上官敏之冷眼看過去:“娘娘,臣只是在盡禦史之責而已。”
“你說我牝雞司晨?”
柔妃被上官敏之氣得笑起來:“那當初平樂公主在朝堂時你怎麽不說?不過就因她是你上官家的公主罷了!”
“公主是皇家的公主,”上官敏之目不斜視,“上官家有不了公主。還請蕭氏明白,皇族世家之不同,莫因無知逾越了。”
柔妃下意識還想回話,可是看見上官敏之身後一眾禦史台的官員,她一時又生生憋住。
她有什麽想不開,要去和禦史台的人爭執?
這批人在朝堂上興風作浪唇槍舌戰幾十年,隨便出來一個都不是善茬,當年上官敏之也是一路罵到了禦史大夫,這些年自持身份很少說話,但也不代表他那張嘴是不帶獠牙的。
柔妃忍了忍,她笑起來,緩和了聲道:“上官大人也就只能撿這些字詞做文章了。同樣是女子,平樂殿下作的督查司司主,我就做不得?”
“阿姐至少沒弄出這麽多冤假錯案。”李川聲音很淡,“為何群臣不服,柔妃娘娘不自省一下嗎?”
“她和你們沆瀣一氣,你們自然不會說他們壞話,”柔妃冷下語調,“太子殿下說我辦冤假錯案,可有證據?若是沒有,那你……”
“我有!”
柔妃話沒說完,門口就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裴文宣第一時間轉過頭去,就看大殿面前,一個女子逆光而來,提步進入大殿之中。
李明皺起眉頭,看見李蓉手持一份卷軸,步入大殿。
所有人凝視著她,她從人群中一路往前,而後從容停在李明身前,行了個大禮,恭敬道:“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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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下意識開口,然而話音剛落,他便知道自己這話問得不對。
無論李蓉是為什麽來,如今出現在大殿上,就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
他不該讓她出現在這裡,於是他立刻道:“未經宣召,你……”
“兒臣為自己、為朝臣、為這天下寒門學子,向現今督查司司主、貴妃蕭柔討一分公道而來!”
李蓉不等李明說完,便驟然提聲,她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字字落地有聲。
說著,李蓉便抬起手中卷軸:“請陛下為我等做主。”
柔妃看著李蓉,頓時便有些慌了,可她面上不顯,她故作鎮定,死死盯著李蓉。
而李蓉一番搶白,讓李明趕她的話也說不出來,李明冷眼看著李蓉,許久後,他出聲,提醒道:“平樂,你如今當在府裡休息。”
“父皇,”李蓉面對李明近乎於警告的提醒毫不畏懼,淡定道,“請父皇告狀之人入殿。”
“你知道我是你父皇,還敢教我如何做事?”
“陛下,”上官旭平靜開口,“殿下既然狀告柔妃,陛下身為明君,應當先關心這冤案才是。”
“陛下,請宣與柔妃此案相關人等入殿。”
大半朝臣齊聲開口,李明盯著這些逼他的臣子,他捏起拳頭,終於只能回了一聲:“宣。”
話音落後,被柔妃關押在牢中的上官氏相關的官員一個接一個入殿,同時還有一些督查司的人由上官雅帶著一起進來。
等他們一一落定後,柔妃笑起來:“告狀的,就是這些已經被判了有罪的人?”
說著,柔妃目光在上官氏的人身上緩慢掃過:“平樂,上官氏為了給自己的人求一條生路,栽贓陷害徇私枉法,膽子可真不小。”
“娘娘覺得有人陷害你?”李蓉聽到這話便笑了,“那麽,”李蓉身子挪開,將身後跪著的人讓了出來,“這一位呢?”
李蓉身形讓開之後,一個青年抬起頭來,那青年生得方正,目光落在柔妃臉上,隱隱帶著幾分憤慨。
柔妃看著這個青年,有些茫然:“這位是?”
“草民陳厚照,”青年跪俯在地,揚聲道,“乃去年渝州青城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