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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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真目送著姓沈的負心漢麻利兒地往外滾, 指著他對他朋友道:「看到沒?那就是完了。」
他朋友也不摸直男的屁股了, 奇怪地問:「我倒是沒覺得顧關山很凶……她生氣吼人竟然還挺萌的,怎麼把澤哥嚇成這樣?」
謝真說:「沈澤耙耳朵。」
然後謝真比了個手指, 示意道:「我摸過, 他耳根子可軟了。」
他朋友:「……」
怕這套的沈澤一跑出去, 還試圖維持一下面上的高冷,冷靜道:「顧關山,我在電話裡已經說的很清楚——」
顧關山一把拽住沈澤的衣領,指著他對丁芳芳道:「看到沒有?負心漢**,你給我拍。」
一班門口原本極為嘈雜,此時一大票人回頭望向連沈澤的衣領都敢拽的顧關山,顧關山盯著沈澤, 丁芳芳十分上道地掏出手機拍了一張。
然後顧關山說:「謝謝。」
然後她一扯沈澤的衣領, 將他拽走了。
顧關山手勁對於沈澤來說不算大, 但是沈澤卻不敢掙脫, 顧關山仍是穿的少,沈澤隔著校服都能感受到她冰涼的手指, 那手指甚至凍得有些發紅, 卻死死地扯著他。
上課鈴響起, 週日晚的自習開始了。
顧關山將他拖到天文台下的樓梯間, 窗戶開著,冰冷的夜風夾著雪花, 樓梯上滿是沒清掃的落葉和冰碴。
顧關山仰起頭問:「你是什麼意思?」
沈澤被她扯著校服領口, 連站都站不直, 頑強道:「我在電話裡已經說清楚了,我們之間已經沒關係了。」
顧關山問:「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顧關山面孔白皙,微微仰起,看著他,沈澤能看見她凍得有些通紅的鼻尖,還有漂亮的唇,那是沈澤昨天剛剛親吻過的唇,吻上去還會涼涼的、鹹鹹的嗎?
他說:「——我們之間已經沒關……」
顧關山踮起腳,溫溫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她的吻非常輕,像羅馬人檢查愛人是否喝醉時的輕柔璦昧,像椿日的花和鳥,落在林海雪原裡的風雪,又像是沈澤夢裡所有的詩意,卻一觸即分。
沈澤那一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關山看著他,逼問道:「你再說一遍。」
沈澤改口極快:「我們是同學。」
顧關山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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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艱難地重複道:「可我們只是同學——」
顧關山說:「我明白,我媽都和我說了,讓我到畢業為止和你保持距離,否則我爸會做出什麼事她也不知道。」
沈澤:「……」
顧關山說:「他們的選擇權是交到你的手裡的,是你選擇了之後,他們才通知了我。」
沈澤艱澀道:「我……」
「結果你下午就打來電話了。」顧關山看著他道:「說從此和我沒有關係了——沈澤,有時候我覺得你這個智商是會影響到後代的。」
顧關山鼻尖發紅,卻硬是忍著道:「你想沒想過,我如果信了怎麼辦?」
沈澤:「關山——」
顧關山抽了抽鼻子:「你是有玩弄我感情的前科的,你別忘了。」
沈澤幾乎是立刻就繳械投降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近乎慌亂地伸手撫摸顧關山凍得微紅的臉,啞著嗓子道:「我……你要打就打,要罵就罵,我絕對不反抗,但是——」
顧關山替他說完:「——但是,我剛剛不應該親你,那是違背誓言。」
沈澤卡了殼。
「你放心。」顧關山有點哽咽地道:「我還沒有去畫室,約定還沒正式生效呢,你還可以再親我一下……」
她話音未落,沈澤就低下頭,俯身吻上了女孩子溫涼的唇。
他被沖昏了頭腦。沈澤啃咬女孩的嘴唇,咬住唇瓣拉扯,吮吸,顧關山疼得眉頭皺起,卻有些乖地、生澀地環住了他的脊背。
他吻得意亂情迷,卻逼迫自己理智回籠,繼而分開。
顧關山捂著唇,氣息不勻地說:「你、你真的是個流氓……如果有下次我就咬你了……」
沈澤喘息了下,壓制著幾乎洶湧而起的性衝動,沙啞道:「——我一直是,只是疼你而已。」
然後顧關山臉都燒了起來,小聲問:「……所以,我們現在怎麼辦?」
沈澤想都不想道:「遵守諾言,我等你。」
「一年半。」沈澤伸手摸了摸顧關山的頭髮:「——我可沒打算看你和畫室的小男生私奔。」
然後沈澤微一打量,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顧關山瘦削的肩上,道:「——還得多穿衣服。」
顧關山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沈澤。」
窗外雪花飄起,沈澤挑起眉毛問:「怎麼了?愛上我了?」
顧關山顫聲道:「……謝謝。」
謝謝你的保護和成全,讓步和深情。
窗外雪原萬里,海岸冰封,冷風如刀鋒般刮著人,沈澤的衣服卻帶著他燙人的溫度,裹著他的姑娘。
「愛上我可不行呀,小姑娘。」沈澤哂道,「愛上我,現在可是要單相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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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說來就來。
其實國內的聖誕氣氛不怎麼濃厚,在一所封閉式住宿高中裡,聖誕更是沒什麼水花。頂多也就是女孩子互相祝賀一下聖誕快樂,連互送禮物都免了。
顧關山午休沒回宿舍,草草吃了點午飯後就打開了自己的櫃子。
櫃子裡放著沈澤的電腦和數位板,顧關山揉了揉眼睛,將電腦和數位板拿了出來,並且順手拿了還沒喝完的半瓶礦泉水,準備去澆一澆他們養的多肉玉玉。
然後一包糖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糖大概本來就壓在上面,是一包抹茶糖,女孩子喜歡的口味,顧關山翻過來一看,後面粘著一張小紙條,龍飛鳳舞,字寫得頗為堅硬而男孩子氣——簡而言之,丑,並且是沈澤本人的字:
『腦力勞動要多吃糖。』
她笑了起來,拆了塊糖塞進了兜裡,抱著電腦和數位板去中庭畫畫。
中庭只有她一個人了,沈澤幾乎不再出現,但是他的桌椅還在原處,舊沙發上光與塵同色,顧關山在暖氣片旁邊窩下,畫那張彩漫的最後一張收尾。
太陽和暖氣片曬著她的後背,顧關山拿著數位筆,以鉛筆工具混色,畫著璀璨的星空和生長著山花蕉葉的、光影之中的小房子。
她按數位筆按得咔噠咔噠的,不停取色,然後終於在午休過半時畫完了最後一筆——然後顧關山將所有的文件打開,開始調色。
儘管這個漫畫是有個基礎配色的,但是在後期的繪畫中,說不得會出一些偏差——也可能會影響閱讀體驗,顧關山又用色非常大膽明亮,以前主催找她約的稿子,顧關山的圖就差點把印廠逼得上吊。
插畫這樣也就算了,漫畫是絕不能出這樣的問題的。
顧關山正調著參數,就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關山?」常老師疑惑地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顧關山嚇了一跳:「老師!」
常老師拿著教案和熱咖啡,奇怪地道:「還帶了電腦?你是真不怕校規了。」
然後常老師拿著咖啡,坐到了顧關山的對面,伸手道:「——拿來,我看看。」
顧關山將電腦遞了過去,知道常老師並不會沒收這台電腦——但是一頓訓斥多半是免不了,於是乖乖地垂頭坐著。
常老師放下咖啡,翻閱了片刻,問:「……這是你畫的?」
顧關山小聲道:「是。」
「和沈澤鬧小彆扭了?」常老師認真地問:「上次見到你們兩個人在這裡,這次就剩你一個人。」
顧關山撓了撓頭,說:「也不算吧……只是來往不那麼密切了。」
「畫室找好了沒有?」常老師問:「你媽前幾天打電話來了,說這個寒假你就要開始去畫室畫畫,我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勸的。但是老師還是有點捨不得你。」
顧關山笑了起來:「畫室找好了,是以前我初中的時候短暫去過的一個小畫室,而且老師,我到時候還是每天上午都要在學校裡上文化課的呀。」
常老師說:「文化課還是重要的,你聰明,一定沒問題。」
「嗯……」常老師沉思片刻,指著屏幕問:「你這是做什麼的?」
顧關山抬起頭,笑道:「我以前想說服我爸媽讓我去學美術,就想參加一個獎項,現在雖然目的已經達到了,但我還是想把它畫完。」
常老師:「你最近也開心了不少——我還記得你高一剛入校的時候,笑起來都像有心事的。那個投稿接收期是什麼時候?」
顧關山眨了眨眼睛,笑道:「是明天,聖誕節,我卡的是死線。」
常老師哦了一聲,問:「那你打算怎麼發出去?」
顧關山:「……」
顧關山心想總不能實話實說『我打算翹課翻牆出去找個奶茶店蹭網』——哪怕是對常老師這樣開明的老師,這句話都無異於送死。於是她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但肯定能想出辦法來,可能讓同學回家幫我發出去……」
常老師卻道:「——來語文教研室,我們有無線。」
「這麼重要的事情,」常老師拍了拍顧關山的肩膀,寬容道:「至少郵件的那個發送鍵,得自己按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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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語文教研辦公室裡,陽光曬得暖洋洋的,幾乎所有的語文老師都回家睡午覺去了,常老師將無線密碼給她輸了進去,就靠在一邊的桌上打起了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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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關山打了個哈欠,拆了那塊糖塞進嘴裡,將所有的圖片都導了出來,寫了自己的筆名『關山月』正準備發送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班的嚴老師拖著沈澤走了進來。
嚴老師氣憤道:「沈澤你翻牆被保衛處抓到了你知道嗎!監控都被拷出來了。」
沈澤:「哦——」
「死豬不怕開水燙!」嚴老師氣得不行:「都已經收心學習了,就不能順便把其他惡習也改改麼,真想揍你。你翻牆出去幹啥?」
沈澤無所謂道:「聖誕節麼……我也沒做什麼,就是出去買了點……」
然後他抬眼,和顧關山視線交錯。
顧關山坐在常老師桌前,嘴裡被糖塞的鼓鼓的,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沈澤注意到顧關山的眼神和關注,立即閉嘴,認錯:「老師,我錯了。」
嚴老師:「???」
顧關山:「……」
顧關山沒搞懂沈澤那邊發生了什麼,更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認錯,那做賊心虛的模樣,就好像在藏著什麼東西似的。
然後顧關山按下了發送鍵。
發送郵件的聲音咻一聲劃破空氣,猶如騰空而起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