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發佈時間: 2024-09-05 17: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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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背嬌娘信步行山道 賞樂事無意發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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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嫮宜已在清涼行宮住了一個多月,時下已是七月末,燕齊光已和她說過,御駕約八月中旬回鑾。

在這裡只剩下半個月時間,倒叫嫮宜愈發不捨起來。

行宮里天是藍的、水是碧的,處處有花有樹,連房子都是闊朗軒敞的,又僻靜又自在,不似宮中,抬頭一望,就被四方高牆圈住了目光。

她雖生了些愁緒,但這並非是她能決定的,便也把這些想頭拋開,不肯再提及。

誰知這點子若有若無的哀愁竟被燕齊光察覺了,等晚間月上中宵,就攜了她的手,也不叫人,就帶著她往後山去。

雖名為後山,倒畢竟是帝王行宮,自有侍從日日巡查,只留下狐狸、兔子等小的獵物,像豺狼虎豹之類的,或捉或趕,自然不能出現在此處。上山的路都鋪了打磨好的石板,路旁的植株都被一一修剪出形狀,早已失了野意。

只是這樣被他牽著,嫮宜只覺心中鬱氣一掃而光,掌心的溫度傳過來,心都是溫軟的,綿綿密密泡在糖水里,甜絲絲地,幾乎能沁出蜜來。

兩人相顧無言,在山道上走了一刻鐘,只覺今晚月色朦朧溫柔,斜斜投下兩人的影子,越走越交織在一處,最後交融在一起,他高大的影子完全覆住她的,在月光下如此契合,好像漫山遍野都是脈脈柔情。

二人都盯著那影子看了半晌,嫮宜忽然開口道:“想把這影子一直就這麼留下來。”

燕齊光靜靜望她,眼波是深邃的海底,一片晦暗裡湧動著激狂的暗流。他向前行了一步,蹲在嫮宜身前,示意她上來。

嫮宜幾乎是當場呆在原地,嘴唇微微顫抖著,兩行淚就這麼劃了下來。彎腰伏在他背上,把臉貼在他頸側,摟住他的脖子就不肯鬆手了。

燕齊光無聲笑了笑,輕輕鬆松向後摟著她,站起身來,兩人的影子果然徹底成為了一個,就這麼信步在山道上走著。

一時山林裡偶然傳來的夜鳥啼囀、幽泉嗚咽、樹影唆唆,都成了這段溫柔故事裡的和婉樂章,嫮宜忽生興致,輕啟朱唇,在燕齊光耳邊低低柔柔地唱:

月兒高高末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妻共團圓,幾家流落在街頭。

幾家夫妻共團圓,幾家流落在街頭。

她唱的是吳語,燕齊光並不能聽懂意思,只是鄉音軟糯,纏綿悱惻,又帶著些淒婉的尾音,讓人聞之欲醉。

燕齊光因問名字,嫮宜意動之下忽然唱了幾句,待唱出來,已覺有不詳之兆,見他問,只說是家鄉的小調,偶然學來的,再問詞是什麼意思,卻不肯說了,只抿著唇兒笑。

燕齊光也聽出了些悲音,遂不再追問,因笑道:“宜娘還有這個本事,朕卻是第一次知道了,該罰!該罰!就罰宜娘給朕再唱一首罷!”又哄她再唱幾句。

嫮宜清了清嗓子,思慮了片刻,又撿了幾句好的來唱:

但願得夫妻好比秋江水,

心與秋江一樣清,一清到底見魚鱗,

但願君心似我心,心心相印是心連心。

一年幾見當頭月,但願得是花常好,

但願月長明,人長壽,松長青,

但願千秋百歲長相親,地久天長永不分。

燕齊光一邊背著她往上走,一邊靜靜聽著,吳儂軟語輕柔婉轉,叫嫮宜心中含情一唱來,更添三分情致,最後一句竟叫他聽懂了,側頭在她頰邊輕輕一吻,溫柔道:“朕與宜娘自然不會分開。”

又問這是什麼曲子,只說唱得好,回去還叫梨園的人也練練,把全折都唱出來聽。

嫮宜下意識道:“名字喚作賞中秋。”說完又發現方才只覺得這詞應景,卻發現是《白蛇》裡的唱詞。

連來兩次,如同某種預兆般,嫮宜心中哀音越來越盛,忙拿話岔開了,只說:“有什麼好聽的,我隨便唱的,齊哥可不許拿人和我比。要是比不過,可不是羞死了。”

燕齊光果然笑了,不再提這茬,只道:“是,是,不讓人唱,日後只讓宜娘唱給朕聽。”

嫮宜越發柔婉地伏在他寬闊的背上,不知為何,心中一股火沖得正旺,只在他肩頭,像要把心中那段哀音壓過去似的,一句接一句地唱“但願君心似我心,心心相印是心連心。”

她的聲音婉轉多情,比平時說官話更添一重又嗲又軟,直叫燕齊光恨不得將她揉碎在骨子裡,低聲嘆了口氣:“朕如何就栽在你這麼個小磨人精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