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睡前, 莊梓沒有關燈。
司航回來時, 瞧見她臥室燈還亮著, 只當她失眠還沒睡。
等他去臥室洗了澡出來倒水喝,見她臥室燈還亮著, 想到一件事兒, 思慮過後, 還是决定找她商量一下。
半夜, 他敲門不敢大聲, 剛輕扣了兩下, 誰知無人回應,倒聽見裡面傳來一聲綿長地嘆氣聲。
他微愣, 盯著房門頓了頓,猜測半響, 難道她在做噩夢?
於是又站在門口關注了一會兒,直到裡面再沒任何异常動靜。
他轉身走回客廳,想了想,又返回, 想悄悄幫她關掉燈, 讓她睡得安穩一點。
站在門外,他放輕手脚推開門, 然而下一秒, 却再次楞了下。
屋內光綫明亮,莊梓閉著雙眼,躺在牀上, 一只手死死擰著被角,另一只手在虛空中胡亂地抓了幾下,身體似起非起,好像很難受。
一瞬間,司航想起當初天然氣事件發生以後,姜知昊說她有夢游症。他盯著她看了幾秒,有點狐疑她莫不是真有這毛病?
他試探著走到牀邊,又觀察了她一會兒。
她滿頭是汗,表情痛苦地皺在一起。隨後雙手漸漸做出了一個要擁抱的姿勢,努力要坐起的樣子。
那一刻,他大概真的只是想幫她一把,於是就彎身握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來。
誰料她却順勢靠在了他肩上,環抱住了他。
兩人貼在一起,胸膛都在不規則的起伏。
她剛剛經歷一場噩夢,氣息未勻,微喘的呼吸在他耳旁緩緩蕩開,一刹那,他的心跳不經意加快,加之懷裡的觸感太過柔軟清新,令他渾身血液都開始不安地沸騰。
這種感覺,讓他身體本能感到難受,却又分明讓人有些貪戀,不想鬆手。
哪怕什麽都不可以做,但就這樣抱著,心跳的那種刺激感,比起尼古丁都讓人上癮。
可美好的事情總是太短暫。
壓根沒來得及等這個擁抱捂熱,懷裡的人就清醒了過來,猛地將他推開。
莊梓擰眉,一臉防備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啞聲問:「你怎麽在這兒?」
而他還算克制,態度也坦蕩的徐徐圖之,沒解釋,也沒回答,慢吞吞地從牀邊站了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主臥有監控系統,你害怕咱倆換個房間。」
莊梓還處在剛才的疑惑裡,腦子裡遲鈍了好幾秒,才理解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抬頭看他。
如果她沒記錯,他好像說過主臥有很多重要文件,不能讓人隨便進?
司航何其敏銳,自然也揣摩到了她現在在想什麽。
曾經那是因爲只把她當個關係不够深入的普通女人,他當然介意她隨便闖入他私人空間。但現在他對她帶有某種明顯的目的性,巴不得睡一起將她護起來,哪裡還會介意讓出一間臥室。
見她還在遲疑,他清咳了聲,正要再說點什麽。
莊梓已經淡淡開口:「不用換。」
「…….」
一口氣硬生生給噎在了喉嚨。
…….
回房後,司航先去陽臺點了支烟。
深冬的夜風一吹,帶走了身體燥熱的溫度,但是懷裡女人身體柔軟的觸感,却是怎麽也吹不走了。
一根烟抽完,他覺得還是不行,只好走去浴室,又衝了個澡。
而此刻的另一邊,莊梓同樣坐在牀頭出神。
好半會兒,才想通他可能是看見她房間有燈過來跟她商量換臥室的事情,才會出現在她房間。
再結合剛剛做得那個太過逼真的夢,大概清楚了醒來時爲什麽會跟他抱在一起。
但他進來爲什麽不敲門?
她又納了會兒悶,某一刻,不知不覺地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側臉。
剛剛被他頭髮戳到的地方,那種又刺又癢的感覺彷彿還在。
還有他身上那種獨特的體味,乾淨,清冽,讓人踏實。
她心裡很清楚。
剛剛那幕越格的舉動,這若是別的男人,她一定會條件反射的排斥,直接不客氣地將人轟出去。
可睜眼看見的是他,却壓根沒産生不舒服的感覺。
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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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重新縮回了被子裡。
只是剛剛難得醞釀的一點睡意,只怕是再也睡不著了。
……
冬季夜長晝短。
第二天一早,司航上班去警局時天都還沒亮。
莊梓昨晚神情亂跳了一夜,到了這個點才好好補了個回籠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後來還是被電話鈴聲給吵醒的。
她一看來電顯示,好像是警局裡的座機,以爲是案子有了什麽大進展,於是接了起來,然而那頭講話的却是姜知昊。
自從上次醫院出事以後,害怕手機再次被親襲中毒,莊梓的網路社交全部都停用了,電話號碼司航也給她換了新的,知道她聯繫方式的只有警局裡的幾個警察。
所以自從知道她出事後,姜知昊一直都沒聯繫上她。但有些事情,他認爲必須跟她解釋清楚,不然心裡始終難受至極。
今天上午他特意跑到警局,跟謝逵說明了情况,謝逵才告訴了他莊梓的電話號碼。
此刻,姜知昊正站在刑偵部的大辦公室裡,跟她慚愧解釋:「小梓,我現在才明白你這段時間爲什麽會躲著我了。」
他也是那天來警局找過司航之後,才後知後覺這段時間莊梓對他的態度轉變。
難怪自從天然氣事件之後她總是對他避而不見。
後來去他家裡拿莊瑤遺物,找莊瑤的藥,也都趁他不在家。
更明白了爲什麽給她送禮物,叫她來家裡吃飯她都會一概拒絕。
「是我沒控制住自己感情,才給你造成這麽多困擾。你現在肯定特看不起我,替你姐怨恨我是不是?」
莊梓從牀上慢慢坐起來,沒有說話。
「可我真不是故意要這樣小梓。」他懊惱道:「我只是每次想你姐姐,就控制不住想要見你。」
莊梓聽到這個話題,條件反射擰起了眉。
「不管你現在怎麽看我,但有一件事我必須跟你坦白。」
莊梓安靜的聽著。
他緩了緩,繼續說:「我的確是不該有這種糊塗的念頭,把對莊瑤的思念和感情錯移到你身上。說實話,我現在自己都覺得無顔再去面對莊瑤。可儘管我迷失了一次,我也不覺得我絕對不能被原諒。」
「那我問你個問題。」她忽然開口。
「什麽?」
她頓了頓,語氣肅然道:「你有沒有背叛過我姐?」
姜知昊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覺得這次算背叛,那就是。如果這次不算,我保證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從沒有對不起她。」
莊梓慢慢將頭靠到墻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電話裡沉默了一瞬,姜知昊又道:「我很愛她,這一點不需要質疑。就算我對你産生過什麽錯覺,那也是因爲你身上有她的影子。」
莊梓緩緩閉了下眼,又睜開,乾脆地說了一個字:「好。」
「小梓。如果你因爲這件事不想再見我,我不會强求你。但是有一天,你能够替你姐原諒我了,我還是你姐夫,你還可以把我當你的親人,你的哥哥,遇到困難來找我,我會像以前莊瑤照顧你一樣,替她全心幫助你。不會有別的原因,只會因爲你是她最疼愛的妹妹。」
姜知昊說完這段話,也不等她表態,便直接把電話挂了。
他離開警局時,沒有把莊梓新電話號碼留進自己的手機裡,他不會再主動聯繫她。
因爲他知道,如果有一天她不再介意這件事,再去看望小睿的時候,不會像之前偷偷摸摸故意避開他,而是會無所介懷的與他先聯繫。
那個時候,她也許才會對他徹底放心。
……
姜知昊離開警局之後,謝逵進去跟司航彙報工作,順口提了下這件事。
司航未置一詞。
因爲他非常清楚,莊梓肯定對姜知昊沒有想法,所以姜知昊完全對他造不成威脅。
所以這些不必要操心的事,他壓根懶得放在心上。
目前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只有這件未破獲的案子。
現在金嫣還沒醒,調查的進度舉步維艱。
「或許我們可以再問問她那個閨蜜,看她能不能記得金嫣曾經在朋友圈曬的那個男朋友大致外貌特徵,什麽歲數。」
司航同意:「我也這麽想。」
於是兩人很快採取了行動。
……
金嫣閨蜜在國貿一家品牌服裝店上班,司航他們過去的時候,她跟經理請了半個小時的假,回到車上才跟他們聊具體情况。
「照片上看著挺年輕,西裝革履,斯斯文文。但是具體的模樣我也表達不清楚,畢竟現在誰照相不用美顔相機,不p圖,照片跟本人應該會有很大的區別,所以長相真不好說。」
西裝革履,斯斯文文?
司航腦子裡搜索一圈,只冒出了何越一個人的名字。
謝逵問:「金嫣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她男朋友?」
「她這個人非常低調,估計對感情也是。所以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就沒有跟人張揚。」閨蜜猜測:「我估計她當時應該很愛她那個男朋友吧,不然不會在朋友圈秀恩愛,而且就秀過那麽一次。」
綫索微乎其微,而且還不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從國貿大厦離開時候,司航把重點移到了金嫣去年在宜城的工作單位,决定去訪問她在蛋糕店工作的同事。
結果一天詢問下來,依然一無所獲,沒有一人見過金嫣的男朋友。
兩人正要離開,有位糕點師忽然趕出來叫住他們:「警官,我知道一點點信息,不知道有不有用。」
不管有沒有用,任何綫索他們都不想漏掉。
糕點師是個年輕小夥子,他說曾經追過金嫣一段時間,但是後來知道她有男友後就放弃了。
「她男朋友好像是某家醫藥公司的醫藥代表,是有一次她跟男朋友打電話,聽她勸她男朋友換份工作,說是現在藥品業務不好做,還不如去賣二手房。」
司航跟謝逵對了個眼神。
那晚莊梓在醫院被注射的就是國家管控的藥品,當時他們只懷疑到醫院的醫護人員,却漏了考慮這一點,醫藥公司的人同樣有這種便捷的條件。
可整個宜省,醫藥公司這麽多家,又該從哪裡下手?
回家的路上,司航决定:「明早開會,咱們分成三組人分頭行動。現在還不知道金嫣能不能清醒,只能先用這個笨方法一一排查醫藥公司所有人員。」
「好。」
……
連續熬夜加班了幾天,司航把謝逵送回家之後,决定今晚正常下班回家吃晚飯。
家裡還是之前的氣氛,秦嫂在厨房煮飯,莊梓在餐廳切水果。
他脫了外套,直接走進餐廳倒了杯水喝。
秦嫂從厨房端出來兩個小菜,又上了一道野山參熬土鶏湯。
莊梓剛端著果盤走過來,就聽秦嫂介紹道:「這野山參是上次雨桐小姐送來的,我看了下說明,上面說熬土鶏湯最滋補。你最近工作這麽累,待會兒多喝點。」
司航放下水杯,下意識的抬眸看了眼對面的女人。
莊梓表情淡淡的,沒有看他,放下果盤轉身去厨房盛飯了。
秦嫂跟莊梓交代:「你們先喝湯別等我,還有最後一道魚馬上就好了。」
「嗯。」
莊梓重新回到餐廳,給司航面前放了一碗白米飯,沒啥情緒的在自己位置坐下後,特意給自己湯碗裡舀了勺野山參燉鶏湯,也不管他,開始低頭慢條斯理地喝起來。
「雨桐父親是我恩師。」司航突然開口,沒有看對面的女人,手裡的筷子夾著面前的小青豆,漫不經心地往嘴裡喂:「我要有堂妹,也會是她不是你。」
莊梓手裡的勺子頓了頓,腦子裡轉了個彎,理解過來,他好像是在跟她解釋他跟舒雨桐的關係,只當她是堂妹?
她沒有接話。
只是覺得秦嫂今天燉的這碗野山參鶏湯味道特別鮮美,於是端起湯碗又喝了一大口。
然而仰頭的一瞬間,目光却沒忍住越過碗沿,悄悄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