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南巡,南下巡查,這幾日,顧景行是親自巡查過的。
百姓的日子說不上富庶,但也算不錯。
可總有許多地方,說不上來的奇怪。
比如,他們曾經在一家農戶家裏落腳,那農戶雖穿着農民的衣服,可顧景行卻發現他的手上竟然沒有一點老繭,就連那指甲縫都乾乾淨淨的。
指甲縫可以說是特意洗過,可做多了農活的農民,怎麼可能沒有老繭。
燒水倒茶倒是很熟練,可福安需要出恭,那農民竟然不知道廁所在哪裏!
顧景行心存疑慮,卻也沒當場問出口。
有些事還是要講究一個證據的。
鎮外比不得鎮上的熱鬧,這個點,大多數百姓都已經入睡了。
但總覺得好像缺了些人氣兒。
忽然,一個小孩兒從後面跑了過來,直直撞到了曲挽寧的身上。
曲挽寧一個踉蹌,還好顧景行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曲挽寧。
小孩就沒那麼好運了,因爲撞擊,直接摔倒在地上。
身後兩個身着短裝的壯漢,凶神惡煞地衝那個小孩吼:“跑什麼跑!跟我走!”
小孩哭了起來:“啊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哭什麼哭!你個沒爹媽的!那破茅屋以爲我們稀得住?過幾日!”
曲挽寧聽不得孩子哭,走上前蹲下身子。
是個小女孩,說是骨瘦如柴也不爲過。
小女孩害怕極了,見曲挽寧面善,便撲在她懷裏:“姐姐,我要回家。”鼻涕眼淚流了曲挽寧一身,她卻沒有半點嫌棄的樣子。
小聲安慰着孩子,還從懷裏拿出了手帕,給孩子輕輕擦拭。
兩個男人這才發現曲挽寧和顧景行。
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倆是幹嘛的!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裏晃盪?”
另一個接着說:“看你們的打扮,是鎮上的吧。速速回去!”
顧景行剛想接話,曲挽寧打斷他:“兩位大爺,我倆……出來約會的。這就回去,還望大爺通融一下。”
說着起身,從頭上拔下一只銀簪子:“這孩子,我倆覺得很閤眼緣,想帶回去養着,兩位行個方便。”
兩個壯漢看到銀簪子兩眼放光,這簪子若是典當出去,起碼要三兩銀子吧。
其中一個善心些的,竟還開口勸阻道:“這孩子沒爹媽沒教養的,小姐可要想清楚,這錢能找人牙子買個懂事的了。”
“無妨,閤眼緣就行。”
壯漢也沒再說什麼,拿着銀簪子喝酒去了。
曲挽寧溫柔地扶起孩子,拍拍她身上的灰塵。
顧景行冷着一張臉對曲挽寧說:“怎麼不讓我來說?你一個女孩子家,若被人佔了便宜怎麼辦?”你那麼漂亮。
且不論黑夜中能看清幾分容貌。
“情郎,你說話有口音。”
顧景行這才反應過來。
如今揚州城這幅模樣,若是他開口就是京城口音,那勢必會引起重視。
“孩子,帶姐姐去看看,你和你村子裏的人落腳的地方可好?”
小女孩的眼神中充滿了害怕和戒備,捏着衣角一言不發。
曲挽寧肉痛,看來小糖豬要犧牲了……
小女孩長這麼大都沒喫過這麼好喫的東西。
都說孩子好騙,沒想到果真一根糖就能騙到。
“挽寧,沒想到你這麼聰明。”顧景行不得不誇獎曲挽寧今晚的機智。
若非她,怕是依舊會一無所獲。
本帶着她只是覺得,他一個男人單獨出來,容易受到人關注,帶個女子在身邊會好一些,畢竟誰也想不到皇上半夜私訪會帶着女子出來礙事。
二是,他就是想帶着她。
繁華之外的揚州。
跟着小女孩,兩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
與其說是院子,更像是一個農場。
用來養豬的那種。
“姐姐,這裏就是我們村子裏的人了。”
豬圈裏橫七豎八躺着男男女女的村民,爲首的老頭,衣着襤褸,卻目露精光。
面帶不善地看着來人,曲挽寧兩人穿着雖算不上名貴,但也相當考究,一看就是鎮上來的。
“哼,沉大人又有什麼吩咐了?”
曲挽寧把孩子放了下來:“廖爺爺!”
看到走失的小女孩回來了,廖爺爺面上的不善消退:“唉,山茶,你大半夜去哪了,爺爺急死了,又不能去找你……”
小女孩撲進廖爺爺懷裏:“爺爺,這兩個哥哥姐姐,是送茶茶回來的。不是壞人。”
“剛纔是廖某魯莽了。”廖爺爺衝着兩人點頭認錯,“兩位,你也看到了……這裏。唉……”
曲挽寧自稱是來這邊遊玩的姑蘇人。
原來,剛纔前方的村子,就是如今在豬圈的這些人的家。
爲了營造揚州城的繁榮景象,揚州知府竟然讓人僞造。
甚至把原先的居民弄到了豬圈……
當真可惡。
這只是面上的惡,具體是什麼樣的,還需繼續調查。
只怕會比看到的更是悽慘。
顧景行聽完面色鐵青,竟然有人敢把他這個天子當猴耍?
“茶茶,姐姐要走了,你要繼續留在村裏,還是跟姐姐走?”
山茶怯怯的,她更想要留在村子裏,可廖爺爺發話了:“老朽看兩位,應當並非尋常百姓吧。若是可以,便帶着茶茶走吧。茶茶自小無父無母,是老朽一手養大,如今老朽已年過七十,怕是養不到她及笄了。”
曲挽寧抱着哭哭啼啼的山茶,跟着顧景行回了別苑。
芍藥看着主子和皇上風風火火的回來,才意識到自己失職,連主子出去了都不知道,剛想磕頭認錯。曲挽寧卻擺擺手:“去給她洗洗,養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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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寧,你很喜歡孩子嗎?”
“嗯。”
對孩子的溫柔和細心,顧景行都看在眼裏。
尤其是她給茶茶抹眼淚的時候,顧景行回想起了年幼時母后給她擦眼淚。
是那樣的溫柔。
“挽寧,等回宮後,早些給朕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