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江書晚“偶爾”幾次被喚去伴駕。
有時候是伺候筆墨,有時候是陪李佑說話、捏捏肩、揉揉腿。若是晚了,江書晚也會留下來,做一頓簡單可口的家常菜食。
大多時候,李佑都在忙碌,偶爾會擡頭給她一個微笑,然後繼續埋頭做事。
有一次李佑在外間召集大臣、趙王等商議國事,竟忘記了裏間的江書晚。等他忙完想起她,只見一室靜謐,江書晚坐在油燈前,小雞啄米一般打着瞌睡,活生生像個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婦兒。
李佑不禁覺得歲月靜好,甚是滿足。
也有空下來的時候。
李佑環着江書晚在懷中,手把手地教她認字寫字,也會取笑一下她的字醜得像狗爬。江書晚趁機求了李佑,給她派了一位教養嬤嬤,教她琴棋書畫,讀書認字。
這半個月,李佑一刻都沒閒着。
當然,江書晚也一刻都沒閒着。
除了扮演好一個什麼也不懂,眼裏心裏都只有丈夫的賢惠小妻子。她在伺候筆墨時,那些奏摺上的內容更是沒一個逃過她的眼睛。就算是在佯裝打盹,她也豎着耳朵時刻在聽外間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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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公毛遂自薦,主動請纓,跟着燕王去了江南賑災。江豐年幫着趙王,在京城統籌調度錢糧,難得地,兩撥人馬配合無間。
他們一路險象環生,披荊斬棘,拿着尚方寶劍從北往南,砍殺了幾個河道官,抓了幾個糧官,又處置了一批州府衙門的官員,每每有奏摺密報呈上。
當然,這些人中,大多數姓鄭。
鄭皇貴妃也一刻都沒閒着。
每次江書晚從李佑處回去,她都會被悄悄召去延禧宮聊天喝茶。鄭皇貴妃就會旁敲側擊的問她,皇上今日見了哪些人?說了什麼話?
江書晚挑挑揀揀的說了,鄭皇貴妃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鄭家一車一車的銀子往南邊運,想要趁着天塌下來之前補上那些窟窿。可惜,都被寧國公和燕王抓了個現行,銀子充入了國庫,人也一個沒保下。
殺手派了一波又一波,可燕王和寧國公仍舊安然無恙。
聽說,鄭太師的病又重了些。
李佑已經半個月沒有進後宮了。
除了要應付鄭皇貴妃,江書晚還要每日面對寧妃的咒罵和白眼。好在,她也就過過嘴癮,到底看在江家如今和寧國公同一戰線的份上,沒有動手!
她一個人夾在三方勢力中間,忙得不亦樂乎。
這日,江書晚見着福臨喜笑顏開的抱着一本密奏進來。李佑揮了揮手,示意江書晚去裏間自己玩兒會。
江書晚隱約聽到,燕王要回來了……
江書晚心中一凜,終於到頭了。
果然,當天夜裏,李佑召了寧妃,寧妃的鸞轎從延禧宮經過時,車軲轆碾軋得宮道咔咔作響。
寧妃陰陽調和,終於面上重新煥發了光彩。
次日請安時,笑呵呵的,見着人就親切地打招呼,破天荒的還衝江書晚笑了笑,只不過頭揚得老高,鼻孔朝天。江書晚都懷疑寧妃壓根沒瞧清楚她是誰。
永和宮也變得和氣一堂,連着溼熱的空氣也彷彿清涼了一些。
明明永和宮裏還是沒用上冰,明明其他人都還是熱地拼命搖扇子,寧妃卻心靜自然涼。
大家喝着涼茶,正在探討太液池的荷花開得好,想着傍晚的時候去池邊賞花。海德祿匆匆從外面跑回來,附在皇后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皇后面色一震,隨即道:
“她怎麼這般不知輕重?她身子虧成那樣,這外面日頭這麼烈,怎麼受得住?她自己不愛惜身子,怎麼還帶着四皇子一起胡鬧?本宮得去看看呀。”
皇后話雖這般說着,人卻坐在鳳椅上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淑妃眉頭挑了挑,問道:
“皇后娘娘,怎麼了?”
就連一貫打瞌睡的順妃也睜開了眼睛,半眯着聽信兒。
皇后哎了一聲,道:
“鄭皇貴妃,這會子正在御書房前跪着呢。說是,爲了她大哥求情。”
淑妃哦了一聲,瞧着下首的江書晚瞥了一眼,又迅速的收斂了心神。
皇后道:
“鄭家大公子也真是的,好好的偏要動修築河堤的錢,糧倉裏的糧食也敢賣了換錢。真是,哎!”
寧妃早得了她父親那邊的消息,笑嘻嘻道:
“皇后娘娘,鄭家富可敵國,卻原來全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啊?哼,這種不要臉的事情,臣妾的母家可做不出來。臣妾的父親經常告誡臣妾,一粥一飯都來之於民,當思來之不易。”
皇后嘆了一口氣道:
“寧國公這次南下賑災,調度有方,救民於水火,功在社稷!”
寧妃抖了抖身子,高興得說道:
“這是臣妾和父親應該做的。”
惠嬪小仙女終於看不下去,一把團扇搖出了仙氣,
“皇后娘娘,日頭這麼烈,皇貴妃娘娘和四皇子可別曬出個好歹來?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皇后斂目,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該去瞧瞧,也好幫皇上打發了她。你們就都跪安吧。”
寧妃哪裏能放過這樣瞧熱鬧的好機會,她一把攙扶起皇后,厚着臉皮道:
“娘娘,天氣炎熱,臣妾與娘娘同去。也好爲娘娘打個傘,搖搖扇子。”
皇后不置可否,端莊地從鳳座上起來,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鳳袍,在海得祿的攙扶下,往承乾宮去了。
寧妃緊跟其後,吉嬪自然不會落下。
江書晚跟在淑妃的身後,朝着重華宮一路回去。
“晚兒,你瞧着這次,她會如何?”
淑妃面色淡淡,兩眼瞧着宮道的盡頭有些發愣。
江書晚低聲道:
“娘娘,皇貴妃手段狠辣,這次她果斷捨棄了鄭家在江南的幾個卒子,保住了鄭家的根基。雖說,寧國公查到一些蛛絲馬跡,說是鄭家大公子貪了那些錢,但到底還是沒有抓住實證。”
這些天,江書晚瞧着李佑和鄭月容你來我往的博弈對抗,感嘆李佑的陰狠果決之餘,也被鄭月容的氣魄和膽量所折服。
若不是鄭月容是淑妃的仇敵,而她也要利用鄭家對付江豐年,她都要爲鄭月容搖旗吶喊了。
淑妃悠悠道:
“也是,鄭家樹大根深,又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扳倒的。不過,鄭家丟了江南,又折了幾房叔伯從兄和一個大公子,也算是傷了些元氣。只不過,便宜了寧妃。”
江書晚道:
“娘娘,這場博弈,看似寧國公大獲全勝。可最大的勝者卻是躲在背後的皇上。”
李佑利用鄭家和李家,在南邊順利剿滅了先太子叛黨。然後又借勢,利用鄭家滅了李家,讓劍南道徹底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如今故技重施,利用寧家對抗鄭家,讓鄭家失了江南。本朝最富庶繁華的地段,從今往後就徹底姓了蕭。
可憐寧妃和寧國公,做了皇上的刀子還不自知,還在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