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發佈時間: 2024-07-28 05:12:19
A+ A- 關燈 聽書

第46章

黎茶茶和甄寶女士還有肖南吃完午飯後, 打車去了溫明的工作室。

溫明的私人工作室開在商住兩用的公寓小區裡, 他買了連著的兩套七十平的公寓,打通了中間的墻, 裝修得簡單溫馨。前臺姑娘長得溫柔可人,聲音甜美, 讓人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放鬆。

黎茶茶進去的時候, 前臺姑娘便熟稔地道:「茶茶你來了,溫醫生在辦公室裡了, 」俏皮地眨眼, 「知道你要來,煮了你愛喝的水果茶, 還買了小蛋糕, 等會我給你送進去。」

黎茶茶點點頭,道了聲「謝」。

前臺姑娘笑眯眯地說:「快進去吧,溫醫生在等你了。」

黎茶茶進了辦公室後, 便見到溫明站在金魚缸旁,注視著裡面的金魚。

她輕聲喊道:「溫叔叔。」

溫明微微側首,低笑:「來了呀,我臨時有個講座, 明天得飛英國, 三天的行程,所以才跟你改了預約日期, 」他打量著她, 伸手輕拍她的腦袋:「這幾天感覺怎麽樣?」

黎茶茶說:「吃了藥, 忙著上學,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她摸著自己的心口,抬頭看著溫明:「溫叔叔,以前這裡不會疼,可是現在會,今天也很疼……」

溫明問:「碰上那個人了?」

黎茶茶點頭,但很快又說:「我最近有進步了,再也沒想過自殺了,每天就想著念書賺錢。那筆賬我算過了,按照我現在的賺錢速度,五年後,或者可以再提前個兩年,我就能賺够兩百萬,然後還給黎柏和聞香,這樣我就不欠他們什麽了。」

她似是想到什麽,又說:「我給你看看我微博和公衆號接的廣告,一天能賺八百塊呢,等以後我更火了,廣告費肯定會更高……」

她停頓了下。

溫明問:「然後呢?」

黎茶茶說:「還清錢後,我就不打廣告了,總覺得打廣告怪廉價的。我出身不好,只有學習能力强,除了念書比賽之外什麽都不會,每次聞香黎柏一問起那個人,我就覺得自卑……」

她又停頓了下,才說:「會想他們爲什麽可以這麽理所當然地利用別人?還能心安理得。而我却成爲他們的籌碼。以前就覺得站在那個人面前抬不起頭,但又覺得以後不會有什麽聯繫,抬不起頭就算了,反正也沒有機會見面。可是後來……」

她輕輕地捂了捂心口。

「他說喜歡我,可是聞香黎柏巴不得我能攀上肖家,一想到這層關係,我就覺得我不配。他們一定會沒皮沒臉地向肖家索取資源,一想到以後的事情,我就覺得我沒辦法說出我也喜歡你的話來。喜歡不應該是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而是帶來快樂,帶來喜悅,帶來幸福。我做不到這些,我不配說我也喜歡你。」

黎茶茶吸吸鼻子,又說:「溫叔叔,我現在覺得胸口好疼,你吃抗抑鬱的藥有用嗎?我不忙的時候,心情總是很難過,覺得天像是要塌下來。」

溫明溫柔地拍拍她的腦袋:「傻孩子,這個不是病。」

黎茶茶問:「是情傷嗎?」

溫明說:「你不要把它當做情傷,誰都會有難過的情緒,你不要害怕它,要去接受它,再慢慢消化它,成爲你擺脫輕度抑鬱的動力。你最近情况有點糟糕,酒吧跳舞宣泄的方式不管用了,只能依靠藥物。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黎茶茶乖巧地點頭。

「好,我不著急,我慢慢來,先從停掉藥物開始,我發現我一吃藥,就注意力不集中,學習效率慢,還不愛說話。」她深吸一口氣,又說:「溫叔叔,和你說了後我好一些了,如果我有什麽情况我會隨時和你聯繫的,您在英國不用擔心我。」

溫明說:「你上次的藥應該今天吃完了,我再給你開一周的,你視情况而定,」說著,溫明又給黎茶茶遞了張名片,「這是我的好朋友胡秉,這幾天如果你有什麽緊急情况,可以聯繫他。」

黎茶茶說:「謝謝溫叔叔。」

溫明問:「吃飯了嗎?沒有的話,留下來和我一起吃晚飯。」

黎茶茶:「下次吧,我還要回學校,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

「好,那下次。」

溫明看著黎茶茶的背影,怪心疼的,不由輕輕地搖了搖頭。

多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攤上這樣的爹媽?

他遇見黎茶茶的時候,還在讀博,正好過年回老家B市,半夜十二點的,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穿著紅色連衣裙,獨自一個人走在胡同裡。他以爲是哪家迷路的孩子,便過去問:「你爸爸媽媽呢?」

小姑娘長得精緻,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可是却沒什麽情緒,用過於平靜的語氣說:「我沒有迷路,你不用管我,我有事會求救警察叔叔,東邊走五百米就有派出所。」

說的話過於老成。

溫明學心理的,第一眼就用專業的目光發現這孩子有問題。

他假裝離開,隨即尾隨。

沒多久,他見到了人生中難以忘記的一幕。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小姑娘走到一座高橋上,靜靜地看著底下漆黑的河面,然後開始攀爬護欄杆。是個傻子都知道小姑娘想做什麽,溫明上前阻止了,硬是攔腰把小姑娘截了下來。

小姑娘軸得很,面無表情地說:」你攔得了我第一次,攔不了我第二次。」

溫明說:「你還小,不管因爲什麽,都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然你長大後一定會後悔。有什麽煩惱,和叔叔說。今天叔叔就把話撂在這裡,如果不能解决你的煩惱,叔叔跟你一起跳河。」

她問:「你是拐賣兒童的壞人嗎?是的話,我跟你走。」

溫明哭笑不得:「行,我是壞人,你先跟我走,告訴壞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迷茫又無措。

半晌,才張嘴說:「黎茶茶。」

沒想到一轉眼就過了五年,當年的小女孩已經生得亭亭玉立。

溫明嘆了聲。

黎茶茶是他的第一個病人,最初帶她去醫院的時候,她還死活不樂意,說自己沒病,後來診斷出來了,是輕度抑鬱。他給小姑娘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了輕度抑鬱的定義。沒想到小姑娘聽了,却問他:是不是輕度抑鬱好了,爸爸媽媽就會疼她了。當時的溫明也不過二十八,聽了怪心疼的,暗自决定以後如果不能對孩子負起責任的話堅决不要孩子。

再後來,他讀完博回國,被A市的第一醫院應聘爲心理醫生,幹了兩年後,才在A市開了心理工作室。

黎茶茶這個病案,他拿到醫生執照後就開始接手,如今已經整整四年了。

心理疾病需要依靠藥物,也需要依靠强大的自身以及友善的外界環境才能痊愈。

而黎茶茶雖然是輕度抑鬱,但是在不友善的環境長時間受著刺激,加上自身不是特別强大,所以整整四年也沒有痊愈。不過比起最初的黎茶茶,如今的黎茶茶已經算進展得不錯。

最初他見著這個小姑娘,和這個小姑娘待了半個月,她隔三差五就想輕生。

她父母也是不負責任,半個月過去都來找過小姑娘,那會還是過年,問了小姑娘,才知道父母過年去錄製節目去了。

幸好後來接受了治療,才漸漸發展出一有沮喪絕望到極致的情緒就去酒吧跳舞的宣泄方式。

溫明私下裡剖析過黎茶茶的心理。

她渴望著父母的疼愛和關注,一直按照著父母的要求生活,當這種渴望長期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就會産生叛逆的心理,想借取另一種另類的方式得到父母的關注,但黎茶茶又和一般叛逆的孩子不一樣,她乖戾又脆弱,甚至不敢踏出光明正大反抗的那一步,於是只好退一步,借著未成年就去酒吧跳舞喝酒的名義,悄悄實行她心裡認同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同時,她又害怕被發現,才畫著濃妝。

溫明後來收的病人多了,有的康復得快,有的康復得慢,也有越來越糟糕的,他便知道其實最棘手的也就是黎茶茶這種例子,她抑鬱的本質是缺失父母的關愛,想要得到的也是父母的關愛,但凡父母不給予,她這個病便無法根治,除非她能自己想通。四年過去了,黎茶茶一直是這樣的狀態,直到遇到了她口裡的那個人,讓溫明覺得希望來了。

黎茶茶就像是一個在黑暗裡待久的人,如今沒有光,沒有燈,她努力地邁開了踏出黑暗的第一只脚。

溫明感慨了會,直到前臺姑娘進來通知有下一位預約的病患,他才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才驀然發現給黎茶茶開的藥,她忘記帶走了。

他看了眼手錶,說:「茶茶走得不快,現在估計還沒走到地鐵站,你和她聯繫一下,把藥帶給她。」

前臺姑娘立馬應聲,帶上藥就匆匆忙忙地下樓。

工作室附近走十分鐘左右的路就有地鐵口,她剛剛已經和黎茶茶聯繫上了,黎茶茶現在在地鐵口等她。她一路飛奔過去,走得急,即將到地鐵口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

藥盒也掉到了地上。

她正想彎身撿起,那個人比她快了一步,寬大的手掌拾起了藥盒。

鹽酸氟西汀分散片。

男人微微擰眉,嗓音低沉地道:「抗抑鬱藥?」看了眼她的胸牌,說了句:「溫明工作室?」

男人生得英俊,前臺姑娘忍不住臉紅,點了點頭:「有人落下了藥盒,我是去送藥盒的。」此時,她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黎茶茶。

她接了電話,說:「別!茶茶,別!你不用走過來,天那麽冷,你在地鐵口等著就好了,我快到了,最多兩分鐘。」

說完,她挂了電話,却聽英俊男人說:「不是送藥嗎?去吧。」

前臺姑娘想說能不能留個聯繫方式,然而此時男人已經掉頭走了。她只覺可惜,拿了藥就往地鐵口奔去。黎茶茶早已等在了地鐵口,拿了藥就給前臺姑娘道謝。

前臺姑娘連忙說:「不客氣不客氣。」

說著,却是微微一怔,她竟然看到了剛剛幫她撿藥的英俊男人,她可以萬分確定,他還朝她們這邊望了眼,但轉眼間又消失在晚高峰的人流裡。

入夜後的星馳酒吧漸漸熱鬧起來。

肖南前脚剛到,後脚就有經理熱絡地過來招呼:「南哥您來了……」說著,不動聲色地瞧了瞧肖南周圍,顯然是一個人,身邊幷沒有女孩。

那天肖南包場,他正好休假。

在場的員工們都傳得繪聲繪色。

據說南哥帶著他的小女朋友來酒吧了,全程寵溺,小女朋友要月亮就要月亮,要星星就要星星,向來不假辭色,單挑都滅掉一個團的南哥對著小女朋友就差在屁股裝上一條尾巴,汪汪汪地甩起來了。

沒有親眼目睹的經理表示十分遺憾,盼著哪天能親自目睹,這會兒總算把南哥給盼來了,可惜身邊沒有小女朋友。

經理又說:「南哥,一個人嗎?是要卡座還是包厢?我們老闆說了,南哥來了就得好好招待,我們星馳永遠爲南哥您留一個好位置。」

肖南說:「吧台。」

酒吧裡能當上經理的,自然少不了察言觀色的技能,一瞧肖南這語氣,這模樣,立馬便說:「好嘞,給您安排上。」說和,便領著肖南進去,待肖南坐下後,又不動聲色地離開,給肖南留下一個安靜的環境。

吧台這邊有一半劃分到了吸烟區。

肖南沉默地抽著烟。

興許是臉上明擺著「別惹老子」的表情,他坐了半個小時,都沒有人上來搭訕。過了很久,肖南似是想到什麽,看向了調酒小哥。

調酒小哥立馬會意:「南哥,您想喝什麽?」

肖南說:「上次和我一起來的小姑娘,知不知道?」

調酒小哥說:「知道。」

肖南:「她平時喝什麽,就給我調什麽。」

「好嘞!」

片刻後,一杯鶏尾酒遞到了肖南的面前。

酒調得特別好看,紅色漸變層,像是天氣好時的晚霞天空,猶如一塊紅寶石,又依稀帶著幾分夢幻之感。

肖南喝了口,忽然擰了眉。

他問:「沒酒味?」

調酒小哥說:「是啊,她每次來喝的都是不含酒精的鶏尾酒。」

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辣鶏(5)

東東天下第一美:@肖南,社長!我得到消息,下下個周末城市展覽中心有個海洋生物展,我們社團要組團去看嗎?

祁哥:有大鯊魚嗎?

東東天下第一美:有!

祁哥:贊,@肖南,社長我們去看吧!

滅霸爸爸: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已經兩天沒聯繫上南哥了,電話也打不通,不過倒是請假了,我悄悄問了輔導員,輔導員說是家裡臨時有事,我看了下新聞,最近除了南哥的五哥和陸薇鬧緋聞之外,肖家也沒啥新聞啊。

東東天下第一美:@肖南,社長你還好嗎?

祁哥:難道是家中巨變?現在封鎖消息了?

東東天下第一美:@全體成員,你們最後一次和社長聯繫是什麽時候?我是上周三。

祁哥:同上周三。

滅霸爸爸:周五專業課。

茶茶:周日中午。

滅霸爸爸:冒昧問一句,你們做什麽去了?

茶茶:正巧碰上,一起吃了午飯。

過了很久,黎茶茶又發了一句讓在座各位都振聾發聵的話——你們不要擔心,我問了社長的媽媽,阿姨說他出遠門了,過兩天就回來。

又過了很久,黎茶茶又再度發來一句讓大家驚掉下巴的話——阿姨說謝謝你們的擔心,說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去社長家裡吃飯。

接著,又來了一句讓大家徹底石化的話——阿姨問明晚怎麽樣?

社會主義父女情(3)

東東天下一美:茶茶師妹是和社長和好了嗎?

滅霸爸爸:沒有吧,我家小可愛說沒有!

東東天下第一美:行了,拒絕秀恩愛。

祁哥:師妹和社長媽媽居然認識?師妹還喊社長爸爸?這關係有點混亂啊……

東東天下第一美:腦補了一出虐戀情深的青梅竹馬大戲。

滅霸爸爸:媽的,我認識這麽久都沒去過南哥家!

東東天下第一美:那我們去嗎?

滅霸爸爸:不知道。

東東天下第一美:我聽祁哥的。

祁哥:去!當然去!你們就不好奇有錢人的別墅長什麽樣子的嗎?

黎茶茶看到大家的發言後,陷入了沉默。

此時,她的微信又連著來了幾條信息,全都是甄寶女士的——

【有沒有什麽忌口?我讓阿姨做點你們喜歡吃的菜。】

【家裡真是太久沒來過阿南的朋友了。】

【阿南不在也沒關係,阿姨替他招呼你們,那就這樣定了,晚上七點,吃完飯後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學校。】

黎茶茶起初看到消息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想了很久才忍不住去詢問了甄寶女士,沒想到甄寶女士如此熱情,還用不容拒絕的語氣提出了這樣的邀請。

黎茶茶心想:肖南不在的話,應該也沒關係吧。

因爲只有黎茶茶知道具體地址,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四人先在校門口集合,然後再由黎茶茶帶路過去。譚明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而且朋友還不在家的那種,有點緊張。

祁馨和張東也是。

黎茶茶則是有些心不在焉,全程都很是沉默。大夥兒也不敢問她和社長究竟和好了沒有,加上都緊張,前往肖家別墅的路程上,幾人你望我我望你的,都沒怎麽說話。

最後,還是張東忍不住,臨近目的地時問了句:「師妹,你跟社長和好了沒有?」

黎茶茶說:「我們沒有吵架。」

……可是你們在冷戰啊!

張東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麽。

譚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少說話,感情的事情外人別插手。」

張東說:「社長和師妹不是社會主義父女情嗎?」

祁馨也很蒙圈:「對啊。」

譚明看著兩個沒談過戀愛的單身狗,以資深過來人的脫單一族的語氣說:「社會主義父女情的感情也別插手!」

到了肖家的別墅後,譚明祁馨還有張東都有點拘束。

祁馨小聲地問:「我們來社長家做客,什麽上門禮都沒有帶,會不會顯得沒禮貌沒家教呀?」

張東也附和說:「可是買水果也很奇怪,社長家會不會不吃我們平時吃的水果?雖然社長平時不挑食,但是我看社長的五哥每頓飯都是四位數起,據說吃水果只吃空運進口的那種……」

譚明看向黎茶茶,問:「要帶上門禮嗎?」

黎茶茶說:「阿姨不看重這個,人到了就好……」說著,她摁了下可視門鈴,很快的,屏幕裡出現一張皺紋橫生的臉。黎茶茶打招呼,說:「張叔,我是茶茶,我和阿姨約好了吃飯的。」

「好嘞。」

別墅大門緩緩打開。

黎茶茶熟門熟路地帶著幾個人進去,邊走邊說:「剛剛的張叔是肖家的司機……」

張東幾人互望幾眼,最後派出了譚明做代表:「師妹,你經常來南哥的家嗎?」

黎茶茶一頓,又說:「我之前因爲私人關係在肖家住過一段時間,所以知道得比較清楚。」

……難怪!

幾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但是,沒多久,幾人又看不懂了,接受了甄寶女士的招待後,幾人都明顯感受到了甄寶女士對黎茶茶的親昵和照顧,儘管肖南不在,可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彷彿黎茶茶才是甄寶女士的女兒。

吃過晚飯後,甄寶女士又在小餐廳裡招待他們吃飯後甜品。

英式三層下午茶的骨瓷架子擺滿了賣相精緻的小蛋糕,甄寶女士笑著對他們說:「我聽茶茶說你們沒什麽忌口,就按照我的喜好讓厨師做了這些蛋糕,不喜歡吃甜的,還有鹹點。」

甄寶女士又感慨說:「家裡真的好久沒來過這麽多小年輕了,阿南脾氣隨他爸,以前我就擔心他交不到真心的朋友,別家的孩子念幼兒園都知道帶朋友回家玩,他就不會,讓他多交點朋友,他也不聽,幸好生得高大,也沒人欺負他。唯一一次帶朋友回家還是念他念高二的時候,是個長得清清瘦瘦的男孩兒,染著一頭綠毛,看著像不良學生,但是待人很有禮貌,見著我靦腆拘束得不行……」

甄寶女士陷入了回憶裡,又說:「我這當媽的,想著孩子高興就好,只要不鬧事能健健康康地成長便好,他爸倒是嚴格,對孩子交友的規定條條框框的,我看了都無法忍受。阿南還因爲這個事和他爸吵了好幾次,每次都是我在中間勸和。後來,那孩子又陸續來過幾次,可惜在阿南高中畢業的那一年却自殺了。阿南受到的影響不小,整個人都有些變了,從此也不再帶朋友回家。他也因爲這個原因,選修了心理學當他的第二專業,他爸本來不同意,但孩子長大了,也沒法管……」

黎茶茶最初也沒明白,爲什麽肖南一個學AI的會去選心理學作爲第二專業,如今聽甄寶女士一說,才明白了。

甄寶女士又說:「這幾天是那孩子的忌日,阿南會去他的老家拜祭,他老家地理位置偏僻,來回都要個兩天,謝謝你們擔心阿南,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周四白天就會回來了。阿南這人吧,你們別看我兒子大大咧咧,實則重感情得很,他那朋友過世三年,他年年都去,我讓他拍過照片,那兒的環境比農村還差,他也無所謂,拜祭完後還幫他那朋友的父母幹活。那兒信號不好,聯繫不到也是正常。」

飯後甜點吃過後,甄寶女士讓司機送他們回學校。

四人在校門口分別。

黎茶茶聽了甄寶女士的話後,心中難以平靜,沒有直接回寢室。

她獨自一人走在學校的小徑上,走得很慢很慢,腦子裡一直在想著甄寶女士說的話。聽到甄寶女士說「那孩子在肖南高中畢業那一年自殺」時,她忽然間就很想抱抱肖南。

人生頭一回産生了這麽强烈的情緒。

……想要好好活著,想要努力地生活,想要變得更優秀。

這樣就能光明正大且理直氣壯地站在他身邊,在他難過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吧?

黎茶茶想得入神,一沒留神却撞入了一個硬朗的胸膛。她想得太入神了,以至於都沒發現前面有人,「砰咚」一聲,撞得格外響亮,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她吃痛地喊了聲,往後退了幾步,却落入一雙眸色深邃的眼睛裡。

她不由怔住了,一時間也忘記了額頭的疼。

直到眼前的人聲音低沉地說了句:「黎茶茶,你走路不看路的嗎?」

黎茶茶這才反應過來,楞楞地道:「你怎麽會在學校?」難道不是應該在一個信號不好的偏僻地方嗎?思及此,黎茶茶又打量了下眼前的肖南。

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頭髮也有些油,鬍子看起來有兩天沒刮了,大抵是五官占了優勢,擱在旁人身上顯得邋遢,擱在他身上,倒是別有一番淩亂的風味。

他說:「從外地回來了,直接回學校了。」

他盯著她額頭的紅腫,問:「上次你給我的藥膏帶了嗎?」

黎茶茶說:「在寢室。」

他看看四周,又說:「等我一會。」

接著,黎茶茶便看著肖南匆匆走進學校裡的小藥店,不到一分鐘就出來了,把藥膏遞給了她,說:「擦吧,我是男人留疤無所謂,你們女孩子見不得臉上有其他東西。」

黎茶茶不是很懂肖南態度的改變,但也接過了藥膏,仔細擦了後,一抬頭又見肖南盯著她,眼神帶著幾分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問:「吃宵夜嗎?我餓了。」

「好。」

學校裡的食堂還開著,麻辣燙和麻辣香鍋的兩個窗口排著長龍。肖南要了兩份麻辣燙,端到角落的餐桌上,說:「沒給你放辣椒,吃吧。」

黎茶茶懵懵地吃了幾口麻辣燙。

她今天晚上在肖家吃得不少,加上又才吃了飯後甜品,這會兒肚子都是撑的,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肖南又說:「吃不下放著,我吃。」

黎茶茶「哦」了聲。

肖南似乎很餓,一碗麻辣燙吃得飛快,他埋頭吃著。吃完後,又把黎茶茶的那一碗挪到自己的面前。

黎茶茶問:「沒吃晚飯?」

肖南說:「嗯,飛機趕到c市後轉車回的A市,走得急,晚飯來不及吃。」

黎茶茶又說:「我和譚明他們晚上去了你家吃完飯。」

「我知道,群裡的消息我剛看見了。」似是想起什麽,他又問:「你渴嗎?要不要喝什麽?果汁喝嗎?」

黎茶茶說:「我不喝,你……」

她想問肖南這樣代表什麽意思,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今晚的肖南分外溫柔,溫柔得有些小心翼翼了。

肖南問:「你想說什麽?」

黎茶茶抿緊唇。

他又鄭重地說:「黎茶茶,我考慮過了,我五年內也不打算談戀愛,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衝突和矛盾,你愛喊我爸爸就爸爸,愛喊哥哥就哥哥,愛喊社長就社長,我們該怎麽處就怎麽處,你看行不行?不行的話,我們再繼續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