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佛了

發佈時間: 2024-04-25 10: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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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穗把父親病情告訴他,她頗有些茫然無助, 兜兜轉轉, 竟然又回到了將馳厭當成救命稻草的時候。

馳厭皺緊眉頭, 薑水生竟然是肝出了問題。

肝可不比腎, 人有兩個腎髒, 少了一個還能活, 可是人體只有一個肝髒, 相當於一條命。要找到匹配的肝源並不容易。

薑穗抱緊了懷裡的衣服,她極力咬住下唇,不讓自己情緒過於崩潰。

馳厭神情冷凝:“我會盡力。”然而他並不能保證更多東西。

薑穗紅著眼眶,衝他鞠了一躬:“謝謝您。”她知道這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所以曾經即便馳一銘過分, 她也依舊把他們當成恩人。

薑穗回到醫院,薑水生在看窗外, 他的窗戶遮擋住了月亮, 外面只有無邊月色。

聽見薑穗的腳步聲,薑水生回神:“穗穗。”

“爸爸。”薑穗連忙露了一個笑容, “我把換洗衣服拿過來了。”

薑水生眼裡的憂愁蓋住,目光柔和下來, 父女倆誰也沒有提這個棘手的病。

薑水生說:“六月你要高考了, 你大伯會來守著我,你回學校讀書。”

薑穗之前為了陪薑水生檢查身體, 向學校請假三天,聞言想拒絕, 然而看著父親憔悴的面容,她嘴唇動了動:“好的。”在她心裡,家人的健康肯定比學習重要,但是薑水生顯然不這樣認為,她留下他反而不安。

薑水生松了口氣。

薑穗沒去學校念書這幾天,老師也沒有具體解釋原因,馳一銘來讀書時,看著第三排的空位,問小胖子:“薑穗呢?”

小胖子說:“我也不知道,好像請假了。”

馳一銘微微挑眉,現在四月末,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薑穗這種乖孩子按理不應該請假的,一定有什麽大事發生。

果然第二天他的人告訴他,薑水生出事了。

馳一銘輕輕嘖了一聲:“你說是不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助理尷尬地笑笑。

“算了,幫她找找有沒有肝源。”

他的助理叫曾源,曾源說:“這種事找起來還挺麻煩的,馳少您那批珍珠的事情還沒解決完,要是馳總知道了,一定會覺得您不務正業。”

馳一銘腿放桌子上,露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我讓你找你就找,廢話別那麽多。”

曾源皺了皺眉:“好。”

薑穗來學校的時候,像朵霜打過的花苞。她眼睛小兔子一樣,哭了就特別明顯,這幾天估計也沒睡好,下巴尖尖的。

馳一銘遠遠看了眼,放學時攔住她:“我和你一起去醫院,看看薑叔。”

薑穗猛然抬頭看他,目光排斥。

馳一銘本想譏諷地笑笑,可是見她這幅刺蝟模樣,倒是有些心軟了:“做什麽這麽看我,薑叔以前對我不錯,我又不是去搗亂。”他沒忍住想捏捏她的臉,“喂,薑穗,你求一求我,我幫你找肝源怎麽樣?”

薑穗在他伸手的時候躲開。

馳一銘收回手,他扯扯嘴角,眼神不善。

薑穗深吸一口氣:“我不需要,你也不用來看我爸爸,他需要靜養。”她繞開馳一銘,往校門口走。

如今她雖然來學校念書,但是晚上會過去照看薑水生。

馳一銘嘴角的笑散去,看著她背影。四月的椿,黃昏還透著瑰麗的橘色,她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脊背和腰筆直。少女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教學樓。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馳一銘驀然一拳錘在牆上。

薑穗到醫院,發現病房空了。

她連忙跑去問護士小姐:“請問住在302的病人呢?他叫薑水生。”

護士說:“他下午的時候轉病房觀察了,現在在五樓的病房,510。”五樓是VIP病房,環境相對來說好很多。

薑穗跑上去,在510看見了爸爸和馳厭。他們面前擺了一副象棋,薑水生在很認真地思考。

聽見她腳步聲,反倒是馳厭偏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點頭。

薑穗沒有打擾他們,環視一圈,給他們一人用紙杯倒了一杯水。他們這局棋已經下到尾聲,最後以薑水生勝利結束。

薑水生贏了棋,明顯心情不錯:“穗穗回來了。”

“爸爸,馳厭先生。”她打過招呼,書包還沒放下來。

薑水生難免覺得好笑,對薑穗道:“你這孩子,馳厭沒比你大幾歲,他喊我一聲叔,你應該喊他哥哥,小時候不是那樣喊的嗎?”

馳厭眸光從棋局轉到薑穗身上,薑穗有些尷尬,一聲“哥哥”小時候還喊得出口,長大再也喊不出口。

馳厭說:“天色晚了,我還有事,薑叔,我改天來看你。”

“好好,不耽誤你事,你忙。”薑水生說,“穗穗送一下馳厭。”

薑穗應了一聲,放下書包,跟在馳厭身後走。快要五月了,空氣彌散著早夏的熱度,薑穗校服外套的衣袖卷起來,露出細白一截手臂。

馳厭襯衫的扣子快扣到喉結,神情淡淡。

薑穗跟著他下了樓,又隨他走了幾步。

薑穗輕聲道:“謝謝你。”雖然不知道薑水生為什麽換了病房,但是猜也知道是馳厭的功勞。她內心不安惶恐,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別人給予得越多,她理應付出的便越多。

馳厭看著她,淡淡“嗯”了一聲。

薑穗垂下眼睫:“我今天算過了,我們家除了大院兒的房子,存折和銀行卡也還有些錢。”她說著,從寬大的校服兜裡拿出幾張銀行卡和存折,“全都在這裡,給你。房產證我改天回家拿給你,大院兒那塊地你就能用了。”

她真誠地道:“你別嫌少,差了多少我以後賺錢還給你。”

他直直對上那雙琉璃一樣剔透的眼睛,語氣微涼:“拿回去,你就那麽肯定,我能找到肝源?”

薑穗倒是忘了這回事,她不得不收回這些東西,恭維道:“我相信你可以。”

馳厭扯了扯嘴角,冷冷批評道:“得寸進尺。”

她這樣說,那他找不到都得找到。

薑穗仰起小臉看他,她短短幾天確實瘦了許多,以前容貌明豔,現在瘦了,下巴尖尖的,多了幾分楚楚動人。

她本身是臉皮薄的人,可是在薑水生一事上,她又出離固執堅定。

馳厭轉身:“走了。”

他不再看她,他車子還停在地下車庫。水陽在車上昏昏欲睡,一見到馳厭倒是立馬精神了。水陽說:“找到梁芊兒了,就在橫霞島嶼,她倒是沒什麽事,但是三爺開始懷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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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厭揉揉太陽穴:“嗯,動靜這麽大,他不懷疑都難。”

水陽不再笑嘻嘻,他這回沉了臉:“老板,我是說薑穗的事,你再什麽都不做,三爺很快就會懷疑島上的梁芊兒有問題。”

馳厭眸色漆黑沉凝,沒有說話。

水陽道:“你也知道,最好的做法是,和薑穗在一起,然後傾盡全力救梁芊兒,這樣三爺才會覺得握住了你的軟肋。老板,再拖下去,誰也討不了好。”

馳厭笑了一下:“我知道,可薑穗才多大,她都還沒上大學。她今天還天真地把她家銀行卡存折都給我,就希望劃清界限。她也怕危險,她不樂意和我有什麽牽扯。”

“可是你想想,你在島上差點死了多少回?戴有為呢!他至今都沒醒過來!”水陽語氣有些激烈,“你舍不得薑穗,那你做的一切都會白費,我當初決定跟你,就是因為你不甘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的眼神!”

誰都清楚失敗的下場,馳厭就算願意做三爺的一條狗也做不成,水陽也跑不掉。

馳厭點了根煙,煙霧繚繞中,水陽看不清馳厭的神情,水陽問:“你愛薑穗?”

馳厭頓了頓,語氣淡漠:“談不上。”只是有些喜歡。

他這輩子喜歡過的東西太少了,薑穗是他黑白世界裡唯一的亮色。這些記憶大多數來自少年時,可是馳厭明白,多麽刻骨銘心的愛,卻又談不上。

畢竟在海島的日日夜夜裡,他癱在甲板上,無數次想過放棄她忘記她。

他不得不承認,也許這輩子對於美麗的一切認知,都是從薑穗身上開始的。但是比起她,他那時候更需要一碗飯。

水陽松了口氣。

馳厭摁滅煙頭,他說:“我知道該怎麽做。”

海島上為了救他而昏迷的戴有為,跟著他打拚的水陽,還有許許多多這類命運和他綁在一起的人,他不能輸。

馳厭看見後視鏡裡自己臉上的疤痕,閉了閉眼。

他可以因為喜歡薑穗而為她做許多事,可是希望她永遠也不要重於他的一切。

否認當他為了她發瘋不理智,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

薑水生的病發現得早,因此治療也比較及時,找肝源不急在一時。

倒是高考轉瞬近在眼前,薑穗心中惦記薑水生的病,對高考反而不在意了。人這一輩子,只有生命的逝去才是解決不了的大事。

六月初,薑穗以平常心考完試,也松了一口氣。

今年數學很難,一考完許多人都哭了。包括她的室友王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薑穗走出考場,發現三橋附近在賣祈福袋。祈福袋繡了吉祥的花紋,裡面裝了一些醒神的草藥。無論如何寓意總是好的,她買了三個祈福袋,其中一個粉白色,兩個深藍色。

粉白色的她給了王蘭,她不能為王蘭做更多,只能期盼她再長大些能明白,高考並不是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很多時候在當初覺得天都要塌下來的大事,經年以後再看就變得無關痛癢。

兩個深藍色的,一個她給了薑水生,還有一個打算給馳厭。

六月末時,成績下來了,薑穗能去任何一個城市,然而她最後留在了很一般的R大。她曾經向往過更遠的國土,可是現在守護著年邁的父親,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馳厭消失了許久,這時候給她打來了電話:“肝源找到了。”

薑穗眼裡染上明亮的光彩,她努力抑製住,才能不讓自己的嗓音顫抖:“謝謝您。”

馳厭默了默,用一種冷酷平靜的語調告訴她:“可是有交換條件,你可以選擇答應,也可以拒絕。”

薑穗怔了怔:“什麽條件?”

這一年六月特別熱,知了聲響個不停,她透過窗戶,看見大院兒裡幾顆榆樹在陽光下的剪影。薑穗聽見那頭男人毫無起伏的聲音說:“來我身邊。”

薑穗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時無言。

馳厭冷冷地補充:“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空氣安靜到有幾分凝滯。

馳厭毫不懷疑,這應該是薑穗天真的想法破裂以後,最討厭他的一刻。

薑穗怔了許久,還算平靜地開口:“我答應。”

她已經佛了,反正就是一個套路嘛,她又不是沒經歷過,只不過這回換了個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