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成功了。
然後,失去了對攝像頭的可視掌控,不能確認攝像頭是否撤離的“亞當”,便徹底在無知無覺中,落入他們精心編織的陷阱——
一旦想通這一點,導演心如油煎,心中的問題層出不窮,一個接一個冒出,一個比一個更讓人膽寒。
“亞當”明明是以普通的玩家入局,和他們的接觸從頭至尾也只有一次。
他們的身份是什麽時候被“立方舟”發現並精準鎖定的?
“立方舟”是什麽時候開始策劃反擊行動的?
“立方舟”設下的局,又是從哪裡正式開始的?
而且,即使知道南舟他們想要做什麽,導演也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導演攤開手心,用數據快速編程了一隻小小的活螞蟻。
帶著流光的虛擬螞蟻,在他掌心毫無戒心地緩緩爬動。
作為一個被臨時捏造出來的虛擬生命,它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麽。
導演動用了一點力量,撚住了螞蟻的身體,對它施加了一個並不致命的重力。
等到力量消散時,感覺自己受到了生命危險的螞蟻果然驚慌失措,開始四處亂爬。
而當它發現,不管它爬向哪個方位都會受到無情的重壓時,它便自暴自棄,放棄了掙扎,乖乖蜷縮在原位,不再動彈。
這才是正常的生物規律,趨利避害,在規則范圍內求生,不是嗎?
“立方舟”這隻螞蟻,明明還落在己方的掌心,又怎麽敢做出這種事情?
他們不怕節目組被惹惱後,利用絕對的優勢,放棄遊戲,摧毀他們和其他所有的玩家?
他們怎麽敢逃出既定的框架?
他們又怎麽敢假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明明是渺小到和螞蟻一樣任人操弄的生物——
然而,偏偏就是這些渺小的碳基生物,向支配他們的人,向遊戲存在的根基本身,刺出了最為尖銳的一劍。
被他們藐視的螞蟻,製造了一場地動山搖。
有工作人員怯怯地問正在出神的導演:“導演,我們……怎麽辦?論壇中心的質疑聲越來越多了。”
另一名工作人員拿到了新鮮出爐的數據:“輿論組那邊也出了結果,把以這件事為討論主題的帖子的大方向數據篩選了一遍:認為副本出了bug、‘亞當’恢復記憶的佔30%;認為遊戲機制不公平的佔50%——這些人早就列出了任務清單進行了縱向對比,認為‘立方舟’一直在遭到不公平對待,質疑我們的隨機系統有問題,遊戲內有預定冠軍……還有20%的玩家集中在專門的分析帖,把錄屏下來的內容逐幀分析,說‘亞當’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失去記憶,又結合小鎮構造、小鎮名稱,還有‘立方舟’那邊的異常黑屏,說……說……”
導演努力撐住場面,冷笑一聲——不過這冷笑的成分更接近於慘笑了。
“說什麽?還能說什麽?”導演道,“不外乎是‘亞當’中了圈套,這裡根本不是副本。”
工作人員張口結舌一陣,機械重複:“……怎麽辦?”
導演:“什麽都不做。”
“真的嗎?連直播也不切斷嗎?”
“之前,是實在不能切斷;現在,是沒有切斷的必要了。”
導演注視著屏幕上還在喁喁夜談的“亞當”,冷峻得如同注視兩尊陳年的墓碑:“讓所有觀眾親眼見證‘亞當’是怎麽死的。……這是他們最後的價值了。”
唐宋與元明清自然不知道外界無數人正在為他們發瘋,以及他們注定的命運。
唐宋正在和元明清分享自己所得的情報。
“這個小鎮面積巨大,整體是按照病患的嚴重程度,以同心圓狀劃分各自的活動地帶的。我們在第四圈。南舟他們應該在第二圈。”
唐宋在自己繪製的簡易圖形中央點了一點:“中央位置,住著小鎮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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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清情緒稍複:“他聚集這麽多精神有問題的人,要做什麽?”
“不知道。”唐宋乾脆道,“要麽是他精神本來就有問題,要麽,用這麽明確又奇怪的建築布局,把所有人按病症有序劃分成圈層,而他又偏偏住在中心點……我想,他一定是想圖謀什麽。”
元明清想到了一種可能:“我記得,這末日之所以存在,是由於某種異常的精神類病毒的傳播吧。那麽,建立這樣一個病患聚落,是為了做一個巨大的生物培養皿?用來養蠱?”
唐宋接上了元明清的話,思路清晰,侃侃而談:“或是為了創造更新的病毒,或是他就是病毒本身——反正我不相信他是好心,才用電車從各地搜羅神經病帶回‘伊甸園’。”
元明清:“有辦法破局嗎?”
唐宋:“去見這個主人。殺死他,或許能獲得一項成就……”
元明清已經完全跟上了唐宋的思路:“……但要在借他的手,殺死‘立方舟’之後。”
唐宋抿著蒼白失血的唇,輕聲笑道:“對了。小鎮裡是禁止正常人的存在。”
這是他們在車站遇到的神父打扮的中年男人為他們提供的訊息。
一旦捕獲正常人類,他們會立即殺掉,並對他們進行解剖。
唐宋自信道:“……這就是副本送給我們的,最重要的提示。”
元明清鬱結在心的一口氣長長地舒了出去:“可要怎麽接近那名主人呢?有渠道嗎?要怎麽取信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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