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她穿的是一件路邊攤買來的單薄的小吊帶, 穿著花內褲, 翹著二郎腿, 平躺在硬邦邦的鋼絲涼席上,手裡一把小蒲扇,有氣無力地搖晃, 咿咿呀呀。
汗水順著額際發絲,津津而下, 吊帶劣質的布料, 滲著汗水, 黏在皮膚上,胸前沒幾兩肉,小果實若以若現兩邊垂,她的手伸到腿上,清脆一聲響,拍死一隻蚊子, 黏糊糊, 血淋淋。
又抓了抓。
一個癢包凸了起來。
想洗澡, 發了瘋一般想洗澡。
這裡的熱水, 定時供應。
葉嘉狂躁地翻身起來,透過窗戶遠望,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皎潔光華將山林風物照得明透。不遠處的湖面如明淨一般,波光粼粼, 甚是喜人。
反正冷水,不如…
葉嘉有些意動,這個時間,學生們都已經入睡了,外面半個人影都沒有,營地靜悄悄。
她溜出營地,撿了根小枝椏,一路打著半身高的草,朝著湖的方向走去。
一塊入湖的斜坡,應該是特意開闢出來的,影影綽綽樹影搖曳,她一路小跑,衣服內褲扔了遍地,歡脫像一隻黃鼠狼。
全身脫了精光,入湖,與冰冷的湖水相融。
湖水冰涼,在這樣炎炎的夏夜,卻是恰到好處的清爽宜人,抬眼,便能見巍峨高聳的群山,群山之巔,一輪圓月,光華灑滿整個山林。
夜風,靜靜地吹。
掠過湖面,層層漣漪環繞她,彌漫開來。
這樣美的夜,這樣清涼的湖水,她一人獨享,實在爽翻了!
就在她為自己獨享這夜的美,而感到無比歉意而愜意的時候,不遠處營地,凌厲哨聲又突兀地響了起來!
緊接著,學生住宿區燈光啪啪啪地全亮,兩分鐘,學生們穿戴整齊地又站在了操場中央,正對集合。
傅知延手背在身後,掃了他們一眼。
連著幾晚,他失眠,苦了學生們。
“熱不熱?”
“不熱!”
學生們喊聲如雷。
“困不困?”
“不困!”
葉嘉側耳聽著營地那邊的動靜,看向樹上倒掛的一隻,瞪了她許久的貓頭鷹,喃喃對它說:“傅教官好神經哦!”
貓頭鷹歪臉。
傅知延繼續大聲喊:“累不累?”
“不累!”
“想不想游泳?”
“不…”
“想!”
學生們終於嘩嘩啦啦地興奮鬧騰開了:“想!”
“想游泳!”
“立正!”傅知延的口令再度下達,同學們迅速整隊立定,不再喧鬧。
“向左轉,齊步,跑!”
一排學生跑出了營地。
葉嘉聽著越來越近的整齊腳步聲,心裡暗覺不好,果不其然,不遠處樹影下,烏壓壓的人群已經朝著湖面跑了過來。
鬧哪樣啊!
葉嘉此刻可是脫得精光光赤條條,遠遠的,這幫男人也脫了鞋和上衣,撒歡一般往這邊跑。
上岸時不可能了,葉嘉捏住鼻子,乾脆直接沉下去,先憋著氣,等他們全部下水之後,想辦法游到岸邊,溜掉。
“立正!”傅知延的口令再度下達,學生們在湖邊整隊集合。
他看了看表,嚴肅道:“十五分鐘後,上岸集合。”
同學們一窩蜂地接二連三跳進水裡。
“靠!水裡有人!”距離葉嘉最近的男生突然叫喊出了聲。
“媽呀,水鬼!”
“敵特吧!”
“抓住他!”
靠,葉嘉暗罵,同學你們腦洞開太大了!
葉嘉慌忙朝著岸邊游去,見她跑,幾個男生迅速堵在了前面,想把她給攔截住。
“別這樣,不是敵特!”葉嘉匆忙間將腦袋露出水面,大口呼吸。
“是個妹紙…”
“妹紙…”
妹紙!
“向後轉!”岸邊傅知延的口令再度下達,男生們連忙別開身往後轉過去,在水裡浮沉著。
“給你們6分鐘,游到對岸,整隊集合。”
學生們不耽誤,立刻朝著對面的湖岸游過去,湖很小,不到一會兒,已經過了湖心。
樹上倒掛的貓頭鷹撲哧一聲,騰著翅膀飛走了。
湖面,岸邊,寂靜無聲。
彷彿剛剛那一場鬧騰只是幻覺。
她浮在水面,光著膀子,驚慌失措,遠遠看著他。
傅知延站在岸上,身長玉立,風光霽月。
良久,他不確定地問:“你要…上來嗎?”
葉嘉紅著臉,往岸邊游,他緩緩背過了身,背著手,背影堅硬。
好一個坐懷不亂的傅教官。
光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窸窸窣窣,在他周圍響起來,四面八方,傅知延以為她穿好了衣服,微微轉身,她卻還光著身子,彎著腰,動作清奇,隔著濃郁的夜色,與他對視。
他再度閉上眼,輕咳了一聲:“請問,你為什麼還不穿衣服?”
葉嘉想哭哦!
剛剛撒歡,黑漆漆的,現在衣服找不到了。
“我把衣服,弄丟了。”她的聲音,微若蚊蚋。
“那你…”
嘆了嘆,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他解開了制服的紐扣。
還閉著眼睛,風拂過,長睫毛微微顫動,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背部,狹長肌肉,矯健而伸展。
感覺手上的衣服被她貓似的爪子抓了過去,她穿上,一顆顆扣子都扭得格外認真,衣服很長,剛好掩住大腿。
然後,她的目光下移。
“褲子,不給我?”
論得寸進尺的功力,沒人比她深厚。
葉嘉本是開個玩笑,傅知延表情卻難看。
恍然想起來,兩個人關係已經不似從前,她撒渾耍賴,他由得她,寵著她。
“我走了,知延哥晚安。”
踩在碎葉子上,走了幾步,她突然頓住,他也愣住。
一陣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知延哥…
那幾乎是不走腦,脫口而出的稱呼,在“傅先生”“傅隊”地叫了這麼久之後,再度從她舌尖溜了出來。
那是最親密的稱呼,是她一往無前的愛。
他轉過身,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沉聲道:“晚安。”
月很美,很溫柔。
她穿著他的衣服躺在牀上,枕著手臂,無眠。
次日黃昏,葉嘉從取下了那件單薄的短袖制服,細緻地疊好,給他送過去。
陽光斜斜地射進方格窗,傅知延將手邊的考勤表上的表格,放在邊上,走到水瓶邊,倒了一杯熱水,霧氣騰騰,斜倚在桌邊,抿了一口,轉身便見她,抱著疊好的衣服,出現在門邊,背對夕陽,影子落在他的腳邊。
舌尖,被開水燙了燙。
“傅先生,我來還你的衣服。”
他放下水杯,面無表情地指了指牀,葉嘉將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牀上,被子是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豆腐塊。
她轉身,他說:“葉嘉。”
她頓住,他走了過來。
坐在牀邊,撿起那件衣服,放在鼻尖嗅了嗅,衣服上,還帶著清新的皂角粉的味道。
葉嘉下意識地想往後挪,卻被他猛地擒住手腕,一如當初。
“傅先生!”她心慌。
傅知延用力將她拽過來,跌到了牀沿邊上,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葉嘉,我們這樣。”他桎梏著她的手腕,他附身,咫尺之間:“算什麼?”
算什麼?
葉嘉也想知道。
他帶著危險的信號,湊近了她的耳畔,然後順著臉頰,緩緩移到脣邊,淺淺抿了抿,只差一點,便要碰觸。
“因為歉疚?”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還是…因為傅知靳?”
葉嘉拼命搖頭,乾燥的脣,擦過了他的鼻梁。
一瞬間的觸感,懸崖邊,兩顆心搖搖欲墜的悸動。
“傅先生。”她的聲音顫顫的:“我…”
話還未說話,他卻用力甩開她的手。
“請你…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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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葉嘉狼狽地從房間裡走出來,她的背影消失,夕陽再度迎上他的臉頰,緩緩閉眼,手攥緊了那件制服。
那句她沒來得及說完的話是:
因為我可能…還愛你。
接下來的幾天,葉嘉一見到他,都是遠遠地躲開。
他說,離他遠點。
她謹遵他的命令。
傅知延心裡冷哼,以前也沒見她這樣聽話過。
黃昏時分,葉嘉瞅準了傅知延不在操場,才敢從房間裡出來,到操場上活動活動,散步消食。
操場上,學生們自由活動,三三兩兩,或運動,或聊天。
營地裡,男生多,女生少,濃郁的雄xin荷爾蒙肆意揮灑。
“我覺得,傅知延教官有點過分了。”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
馬上有人應和:“是啊,動不動就讓我們長跑十公里,跑完回來,不給休息,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還要障礙穿越…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啊!”
“倒霉,如果不是為了畢業之後能分配好一點,我才不來受這種罪呢!”
“就知道叫我們做,我看讓他自己來,也不一定能做完這些。”
“他就是故意耍帥,想引起女生們的注意。”有人很是憤懣不滿:“那我們作筏子。”
……
幾聲清脆的口哨傳來,男生們回頭,雙槓上,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衝他們比了個中指。日暮籠上她的背影,她穿著一件黑吊帶,休閒的寬鬆短褲,眼妝化得有點小誇張,嘴上也涂著殷紅的脣膏,頂著一張娃娃臉,不屑地蔑視著他們。
當然不會是女學生,女學生要有她這打扮,早就被傅知延扔出營地了。
“沒這本事當他的學員,就別出來丟人現眼。”葉嘉挑眉,話說得挑釁。
被這樣一個小女生看不起,幾個男生也很不服氣:“你憑什麼這樣說?”
“憑本事咯!”葉嘉聽不得人說他不好。
“你有什麼本事!”
“你剛剛說的那幾項,我也能做完。”葉嘉漫不經心地說道。
“小丫頭,把話說太滿。”有男生不懷好意地說道:“收不了場可別哭鼻子。”
葉嘉雙手一撐,從雙槓上跳下來,背著手走到他們面前:“我也不吹牛,十公里跑,完了五十個仰臥起坐,再加五十個俯臥撐,三十個引體向上,能做下來。”
不信,絕對不信!
這麼一個小女生,跑完十公里還能做這麼多,怎麼可能!
“光用嘴說的,我們也能!”
“就是!真有本事就用實際行動來證明!”
葉嘉當下也不耽誤,剛好今天穿的就是一身休閒裝,她看了看手錶,又抬眸掃了眾人一眼:“就我一個人,沒勁,就剛剛抱怨這幾個,你們出來,跟我一塊兒練,看誰先倒下。”
幾個男生面面相覷,作為男人那點子的可悲的尊嚴不容他們拒絕。
“來啊!”
“誰怕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