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發佈時間: 2024-07-27 17: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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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這年一晃就過。

宋府自然是與往年截然不同的熱鬧。

而定安侯府中的氣氛也有所不同。

除去沈曆昀要娶親的大事外, 至於今後侯府與沈青洵的那些打算,知曉的心裡也都是各有盤算。

在外的沈璋趕在年末的時候先回了京。

他和姚槐連作戰都在一起,這會小有日子未見, 想念得緊。

回來時,他順手給家人們都帶回了點當地的小玩意。

沈青洵接過給他的那份,打開後看了眼。

他想要的那株稀世藥材就靜靜躺在裡頭。

他面無神情合上了,也跟著大哥二哥後頭道了聲謝謝爹。

這一年冬日,和以前有些不同。

年才過後不久, 天氣竟很快就有了轉暖的跡象。

這對於宋初渺的病症來說是件好事。

而身子不佳的皇帝,趁著氣溫尚可, 御駕一行也啟程從行宮回了京城。

大皇子帶人出城相迎。

留在京中的日子, 雖說有些事尚未達成, 可他也過得很是舒心。

行宮刺殺之事, 線索明顯的都指向著二皇子。

雖說皇上下令嚴查, 可那刺客已自盡, 大皇子又遠在京城,將關聯一斷, 查也查不出多少來。

回宮後, 皇帝只好再將二皇子禁足幾日,過兩日待查證無關後再解了禁令。

都過了這麼些時候, 方韋一開始略有忐忑的心也早放下了。

都打理乾淨了,無論如何與他是無關的。

雖然沒真刺殺成,但也算如願汙了二皇弟一手,方韋以為□□無縫, 還在心中隱隱得意著。

但令他詫異的是嘉和的事。

嘉和公主死的消息,此前一直沒傳回來。

屍首一直存放在行宮,直到回京再以皇女規制下葬。

嘉和的狀況當日太醫都是看過的,沒有什麼蹊蹺之處。

只是運氣不好,所住之處臨了蛇窩罷了。

方韋再震驚,也只能如此接受。

而宋安昱和宋承澧,原本早便在等著,好到御前去,清算一番嘉和公主對宋家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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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嘉和竟是突然死了。

當下聽聞了,他們還有一瞬沒反應過來。

只道她行事不端,咎由自取。

聖駕回宮時一切順利。

倒是柴德武出了事。

柴公公的體格胖了些,馬車久行就容易不舒服。

半道坐累多停了幾回,回京時他的車架,也就比所有人都要落後許多。

然而柴德武才至城門外不遠,四下卻突然湧出一群蒙面殺手來。

殺手人不少,一現身就攻勢猛烈,將柴德武的馬車團團圍住。

彼時柴公公正在車內闔眼休息,聽見動靜僅僅是意外了下,神情一點也不慌亂。

殺手們持刃才要靠近,四下就突然冒出了一批精銳暗衛,與殺手拼殺,將柴德武安安好好地護在中間。

柴德武這麼幾十年來,手上沾的事和命都不是一盆水能洗乾淨的。

想要他性命的人海了去了。有一大半的,他甚至根本都不記得。

柴德武如此惜命之人,一直以來,不知花了多少銀子心血調.教著身邊的死士暗衛。

要來殺他的人很多,但從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

柴大公公身邊防衛,如銅牆鐵壁,這聲名早已遠傳在外,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多人來送死了。

未過多久,伏殺的這批人就被柴德武的暗衛清理了乾淨。

四周留下了一地血色。

護衛押下幾個活口綁縛在旁。

柴德武撩了車簾,笑呵呵地問其中一人,緣何來殺他啊。

被押著的那人一身傷,看到柴德武時目眥欲裂,想要掙扎開沖上去。

口中嘶吼著閹賊害他滿門。

柴德武認真想了想,實在不記得了。

他坐回車內,拋出一句“全殺了,都收拾乾淨”後馬車又緩緩往城內駛去。

直到一切結束,一直潛在近處的啼鶯才悄然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她辦事回來,也是正巧經過,便看見了柴德武被刺殺的這一幕。

她一想到當日瀟香樓裡所生之事,就對這柴大太監極為厭惡。

看見如此多人圍攻柴德武,又漸漸落于下風時,心中激蕩難忍,險些忍不住想要出手。

此刻她慶倖,還好自己沒有衝動。

以她的那點本事,貿貿然混在其中刺殺,不僅要死在這,還要累害到公子的。

啼鶯親眼見過了,才終於懂了鐘哥所說的,殺柴德武不是件容易之事,究竟是何意思了。

只是見這一地血色,她難免心有悲戚。

還好當日有公子,她和小山才能倖免於難。

不過這種事自是交予公子定奪,她只聽命便是。

啼鶯收拾好心緒,悄無聲息離開,入了城中。

城外這陣動靜,很快就傳進了京中各處。

得知後私下歎息失望慶倖者皆有,反正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柴德武才回府沒多久,馬薊早得知消息趕來了。

皺紋不少的臉被焦急擔憂的表情一擠,痕紋更深了些。

一進院子,馬大人嘴裡就不斷在念著他乾爹如何了。

要不是柴德武連半根汗毛都沒被碰到,他這會就差捶胸嚎哭來表達對乾爹的掛憂之情。

馬薊等了一會,就被柴德武喊了進去。

一路隨行而來的午三待在外頭,不便跟進去,就湊到一旁,和柴公公府上的小太監們說著話。

午三也是熟面孔了,馬大人身邊的得力親隨。

為人客氣,說話也有意思,還特別上道,頗得柴府上的小太監們好感。

小太監們笑嘻嘻裝作推辭了一下,又默默接過了他今兒送來的東西。

午三手裡總能有些不算值錢,卻很新奇的玩意。

午三歎口氣道:“瞧我們老爺,擔心著呢。”

有小太監說:“馬大人一向如此。不過咱這兒的護衛嚴密著呢,有何好擔心的。”

另一人問:“你可好奇公公身邊究竟有多少人,猜猜?”

午三一笑,擺擺手:“唉,我知道那個做什麼。”

“還不如猜老爺今兒賞不賞我酒喝。”

小太監們心防一松,反被逗樂了。

城外的這場血戰,最後被柴德武命人一清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皇帝回宮之後,龍體依舊不見有所好轉。

朝議中累困的時候似乎更多了些。

原本因大皇子魯莽行動,而有所顧慮的魏太傅也心神漸安。

比之這些兇險暗湧,定安侯府中是全然不同的氣氛,四處都透著喜氣。

沈曆昀成親的日子將要近了。

早些時候,侯府就已送出了請柬。

喜宴上要請來的,自然少不了宋府。

至於其他,皆是往侯府交好的府上遞去的。

沈家大公子成親,府上當然極重視。

雖是在諸多細節上都甚為講究,但定安侯府並不在意請宴的排場,也不會看什麼他人臉色。

送出的請柬,不看世家權勢關係,只送到願請來的府上。

免得請來人多雜亂,給喜事添了不痛快。

沈青洵還顧忌著宋初渺。

小姑娘那樣的情況,若是不相熟的外人多,或有一二不長眼的女眷,指不定會受氣。

這要送的帖子挑揀起來就更仔細了。

沈曆昀成親當日,騎了高頭大馬去藺家迎親回來。

宋初渺早早便在定安侯府了,被喜慶的氛圍浸染,眉眼也彎成了月兒似的。

不過那位表嫂蓋著喜帕,被大表哥牽著拜了堂後,便抱去了喜房。

她沒瞧見是何模樣。

但身段聘婷,腰如細柳,必然是個溫婉的美人。

開宴之後,宋初渺邊上坐的正是柳家的姐妹。

兩人見了她很興奮,在旁一言一語的,不時還互相嫌埋兩句,沒停過話頭。

她倆今日用戴的,還全是繡鼎閣的那套呢。

因這二人,安安靜靜的宋初渺身邊也變得很是熱鬧。

她倆的兄長柳修謹則在另一處陪著沈如辛。

柳家姐妹玩笑般嫌過兄長文弱,宋初渺還當如何呢。

實則是個瞧來斯文儒雅之人,待表姐體貼照顧又溫情,任誰看了都覺得美滿羡慕。

今日來定安侯府上的,也有幾個大世家,諸如秦家蘇家。

宋初渺正低頭安靜夾了菜吃,忽聽見有人喊她,一看原是蘇澶。

蘇澶瞧見她便過來了,笑著招呼了一聲。

柳簫鈴剛倒了一小杯甜果酒,就看見了蘇澶。

都算是相熟的了,柳簫鈴見了人,隨手便將倒滿的杯子擱去了一旁,讓了一小座便同蘇五姑娘談聊起來。

宋初渺則在旁靜靜聽,時不時點頭以作回應。

蘇澶也是剛定了親,柳家姐妹得知後向她賀了喜。

等到蘇澶離開時,柳簫鈴拿起剛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不由皺起了眉頭。

杯子裡是味淡的果子茶。

柳簫鈴當是自己倒錯了,也就沒在意。

過了一小會,宋初渺想要淨手,起身離了席。

席外候著的素夏見姑娘似乎想要出去,忙跟了上來。

宋初渺舔了下唇,齒間還有一絲甜甜的滋味。

她剛弄錯了,喝了杯甜果酒尚不知。

但小姑娘舉止如平常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只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在夜晚中瞧來,也並不明顯。

甜果酒專門是給姑娘家喝的,酒勁也小得很。

味道清清甜甜的,酒味也淡,極易入口。

宋初渺也沒仔細留意,將一整杯都喝了下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茶好甜呀。

她長期用著藥,是不便飲酒的。

從未飲過,也不知自己竟是毫無酒量可言。

小姑娘去淨手出來時,整個人神情如常,步子也走得穩當,實則眼中已顯出迷離來了。

本該回去的,可她半道又不想回去了。

拐了一路後去了府中的花園。

素夏猜問道:“姑娘可是要在這透會氣?”

宋初渺側耳聽著,還認真點了點頭。

實則連素夏說的是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許是天氣被定安侯府喜慶的熱鬧感染了,這會待在外頭,並不會怎麼冷。

素夏也就隨姑娘喜歡。

沒人發現她有些醉了,包括她自己。

宋初渺在假山邊上站定,側了腦袋微微眯起眼。

雙眼染了層朦朧,目光飄忽地看出去,也不知在想什麼。

只覺得嘴裡甜甜的,腳下也飄飄的。

沈青洵待完客,想去看看小姑娘,卻沒在席上見到人。

他出來找了一圈,最後在花園裡將人給找見了。

小姑娘靜靜站在園中,也不動,就仰著頭不知在看著什麼。

他過來一擺手,素夏見了便退去了。

沈青洵放輕腳步走到宋初渺身後。

“渺渺在這做什麼?”

小姑娘呆呆的,反應了一會,才察覺到自己聽見了什麼聲。

她慢慢轉過身來。

動作悠悠緩緩的,透著一股子慵懶軟妹的勁。

看見表哥後,就眨了眸子,一瞬不瞬地在看著他。

沈青洵對上她的目光,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小姑娘好像與平時有些不同。

他還不知所以,走近了些,問她:“渺渺怎麼了?”

小姑娘回應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一笑後,目光又不知飄去了哪兒,還又舔了添唇。

唇上還沾著甜果酒的餘味兒,很香甜的。

沈青洵:“……”

他這才察覺小姑娘神情不太對勁,目光也迷離。

借著月色和園中的燈火,離近後還能看見她小臉微微泛著紅。

宋初渺看表哥向她走近了,也學著他,往他那兒走了兩小步。

二人的距離瞬間貼得更近了。

她再抬頭看他時,貼得近了,似乎聞見了什麼,使勁踮起了腳尖。

小姑娘軟軟的將整個人湊了上來,在沈青洵唇邊嗅了一下。

然後聞到了一絲酒味。

沈青洵喝的是烈一些的酒,並不香甜。

她聞到了,並不怎麼喜歡,小臉就不滿地皺成了一團。

要躲開時,前傾時的重心不穩,腳又有點發軟。

雙手下意識就往表哥身上一撐,想要穩住自己。

可小姑娘手上也是軟軟的,沒什麼力氣。

沈青洵忙伸手一撈,將小姑娘穩穩當當接在了臂彎裡。

他打量她後,有些驚訝:“渺渺喝酒了?”

小姑娘借到了力,像是鬆了口氣。

然後懶懶地把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了表哥身上。

如此覺得輕鬆多了。

小姑娘很滿意,又沖表哥揚起了笑。

水水的眸子裡全是他的影子。

醉了的小姑娘,不羞不躲,也不避。

就這樣直勾勾地在看他。

過一小會,眸子便會眨一下。

臉上始終掛著甜軟的笑容。

很乖很乖。

沈青洵攬著她,直想將人揉進骨子裡頭去。

小姑娘身上並無幾分酒氣,應是沒喝幾口。

那就是她酒量太弱了。

他無奈道:“就這點酒量,今後不許再喝了。”

小姑娘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她按在他身前的手忽地重了一些,使了些力氣。

然後安安靜靜,一向緊抿著唇不張口的小姑娘,突然緩緩翕動了雙唇。

做了一個很明顯的口型。

無聲地在喚他。

——表哥。

沈青洵緊緊盯著她紅潤的唇,渾身都僵住了。

他喉中像是被氣息梗住了,好一會,才堪堪能發出聲來。

扶著小姑娘的手臂緩緩收緊,他試探著出聲問:“渺渺說了,什麼?”

宋初渺便又無聲地喚了他一回,而後抿唇甜甜笑了笑。

沈青洵心頓時跳得飛快,少有的緊張彌漫。

除了發熱到意識不清的那晚,小姑娘有在睡夢中無聲喊過回爹爹外。

她何曾再開口“說話”過?

沈青洵放緩了語氣,徐徐佑著她。

“渺渺大聲一些,我聽不見。”

小姑娘歪了下腦袋,只安靜盯著他在瞧。

好一會,似乎才聽懂表哥的意思。

她皺起了眉頭,又再開了口,雙唇重重一碰,連眼中都是使勁的模樣。

——表哥?

沈青洵幾乎屏了息,直直盯著小姑娘,凝神去聽。

可依舊是悄然無聲。

宋初渺自己卻狀似不覺,只當已經聽了表哥的話去做了。

目光詢問般看向他,眉眼彎彎的,像是在等著討誇獎。

沈青洵不願放過這樣的機會,便耐心哄著她。

“渺渺做得很好了,可我還是聽不見。再試試好不好?”

小姑娘眸子眨了眨,然後按在他身前的手掙扎了下,想要推開他。

視線撇開,些微嘟起了嘴。

有小情緒了。

她咬著下唇,緊緊閉了嘴,不想要搭理表哥了。

任他再說什麼,也再不開口。

連一根頭髮絲都在表示著拒絕。

沈青洵不想小姑娘竟還鬧起了脾氣。

他在心裡重重一歎,徹底無奈了。

不願便不願吧。

宋初渺掙啊掙,就從表哥懷裡掙出來了。

她往後一退,卻忘了自己腿軟,腳步踉蹌了一下,後背險些撞在後頭的假山上。

沈青洵忙又拉了她一把。

小姑娘一下撲回來,胳膊順勢就摟上了表哥的脖子。

小小噓了口氣後,像是把剛剛那點小脾氣也給拋在了腦後。

這就原諒他了。

宋初渺撐著他,輕輕踮了下,將嘴湊近他耳邊。

沈青洵當她又是要喊他了,可小姑娘張了張嘴,卻只小小吹了口氣。

沈青洵渾身緊繃,耳畔酥麻不止,眼眸比夜色還深幽。

不想這麼乖的小姑娘,竟也會有如此磨人佑惑的一面。

他不得已按住了她,制止了她再亂來,否則也只是在折磨自己罷了。

“渺渺醉了,表哥帶你回去歇著可好?”

宋初渺聽了,將手收回,認真點了下頭。

沈青洵又問她:“自己能走?”

小姑娘再點了點頭,面上是理所當然的神情。

可她一邁步子,自己不覺得,旁人看來卻是軟飄飄的。

沈青洵不禁有些好笑,一路上牢牢牽著她,慢慢地走出了園子。

她這模樣,暫時是不便回去了。

沈青洵帶著人回了她常住的院子。

即便她不在時,院子裡也命人每日在整掃。

宋初渺緊跟著表哥,輕車熟路地回去。

月的銀輝和紅的燈籠交織出一襲朦朧的輕紗,像是籠在了她和表哥的周圍。

她彷彿是要跟著他,往前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心中什麼喧雜都褪去了。

一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