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阮青杳悄悄問陛下, 然而卻見陛下眼神有一點古怪。
鄭衍顯然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看著皎皎唇畔微彎,遂低聲精簡跟她解釋了一二。
原本納悶著的阮青杳這才知道兩人比試竟從沒停過。
且眼下正在關鍵時刻。
她神情一變,忙抬頭再往方臺上看去。
眾人都暗暗留意著帝后那邊。此時見自對峙開始後,一直都淡定無波的皇后娘娘頭一回顯出了些許不同的神情, 也皆面色一凜。
怎麼了怎麼了?娘娘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一眾視線隨著娘娘抬眸, 刷地轉向了方台中央的二人。幾乎在同一瞬間,阮致淵驀地沉膝大喝一聲, 臂上青筋暴起, 直接將大塊頭逼得節節後退。
鄂尤頭一回遇上能與他有相較之力的人, 而且使勁了全身力氣, 也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本就心頭大亂了。隨著力氣漸漸流逝, 手都有些控制不住,在微微顫抖。
他見恩人公子也是滿頭大汗,還以為他與他一樣近乎力竭, 沒想到他會突然暴起。不僅被往後推開,一股大力還順著小臂筋骨爬到了肩頭,痛得他眼睛都紅了。
他一個沒站穩, 哐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自己拳頭嗷嗷低呼。那麼大一個個頭, 嗷嗷叫起來跟受了委屈欺負似的。
阮致淵一拳揍倒了人,因耗了太多力氣,胸膛劇烈起伏。緩緩長出了一口氣後, 冷嘶一聲也蹲那抱著拳頭使勁揉搓。不過揉兩下就忍住又站起來了。
要顧及男人的臉面!
不過這烏古第一勇士果然是牛吧。痛死了!
從鄂尤被推倒那一刹,四周已禁不住響起嘩啦啦低語低歎或震驚歡喜的聲音。
阮澤塘按住了小麟腦袋,免得他蹦躂得太歡。
飛昀瞠大眼一臉不可思議,因為比拼太精彩緊張,鬆懈下來發現握劍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她一意識到,就忙抱臂壓了壓,穩住激動的心緒。
好強……
沒想到這人腿腳功夫如此差勁,卻有如此異于常人的力道,硬功實在了得。飛昀很自然就忘掉了自己看走眼的事,看著阮致淵點頭暗贊。
這才是阮大人之子。
眾人才震驚過阮毅的庸才兒子,將鄂尤打得像個可憐孩子,又倏地反應過來了什麼,心中更加震盪難平。
娘娘在那一瞬間的神情變換,原來是因為看出場上形勢的變動了。
皇后娘娘最初的鎮定,竟不是因為預料與猜想出阮致淵無事,而是她看出來的啊!
與皇上低語的幾句,應當也是為了讓陛下安心所以告知。
想明白這個,武將們都心思微妙。他們好些人,在那一瞬間,都沒有第一時間看出兩人已經分出勝負了。
怎麼也沒想到,最先看出來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
看懂對招形勢容易,可精准把握每一分毫的差別,在刹那間洞悉,這可不是對武道有些許造詣,就能夠做到的啊!
誰不知在對敵中,掌握先機有多重要。
了然的人沉默互視著,一面覺得這似乎理所應當,畢竟那一位是阮大人的女兒;一面又覺得不可思議,娘娘也只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啊。
怎麼以前,他們像是都給忘了,阮大人之女,又豈是尋常的嬌弱女子?
別說娘娘她深藏不露了,就說這阮致淵……一個個心中翻攪,看著方臺上,因為實在看不下去,而過去把大塊頭一把拎起來的那人。
阮青杳並不知道,因湊了個巧,才短短半盞茶的功夫,她就從一個深受帝寵的皇后娘娘,變成了一個武藝高強,低調莫測的皇后娘娘。
她只看到鄂尤倒了。鄂尤個頭壯,一屁股坐下去動靜那麼大,她肯定不會看錯。
大哥贏了啊,真是太好了!阮青杳由衷地開心。一開始真是白害她擔心了一下。
不過白長那麼大的個,卻連大哥都贏不了,還說是烏古第一勇士呢?這個第一,就不像那個美人一樣名副其實了。
阮青杳皺了皺眉頭想,烏古王子真的不是在逗他們麼?
場上被阮致淵拽起來的鄂尤終於緩過來了,這時候忽略他的身材,只看那圓圓憨憨的腦袋,反而會不那麼彆扭。
因為與他此時的表情比較相配。
鄂尤謝了將他扶起的阮致淵,退回到阿淇卜身邊,抱了胳膊一直揉,好大一塊像是縮成了一團,瞧上去還怪可憐的。
長那麼大,還沒這麼疼過呢。
“沒事沒事,與恩人公子切磋輸了,是很正常的。好好反思,今後再努力啊。”阿淇卜似是早知會如此,一點不意外。
鄂尤聽話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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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童在旁也縮了縮脖子。鄂尤勇士那麼厲害,都兩下就輸了,大夏國果然到處都是厲害的人。他就說王子要多帶幾個護衛吧,在大夏國要真有人對王子不利,鄂尤他才護衛不住呢。
阮致淵退回時雙手已無不適了,但還是順手甩了兩下胳膊。邊上有文臣見了擔心地圍上來,得知他手沒事才放心。
那可是要作畫的手啊!年紀輕輕此等造詣今後無可限量,打壞了是整個大夏國的損失。
不過阮致淵可沒功夫想這個,雖然還沒空想為什麼,反正最後沒輸沒丟爹的臉,可他今日揍阿淇卜的目的還未達成呢!
那個就知道躲在後面的小人!
丟個大塊頭出來唬唬人就想了事?
阮致淵想到這個,火氣又蹭蹭冒出來,他擊擊拳頭,正要上前喊阿淇卜出來,才要邁出的腳步被邊上一隻攔過來的手給制止了。
“幹什麼?”阮致淵扭頭看他。
阮澤塘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大哥累了,先休息一下。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說完他整整衣袍上前,沖烏古王子的所在方向微微一笑。
“王子。在下阮澤塘。”
“啊,是恩人的二公子!”阿淇卜一下站起,跳上方台拱手行禮。
待走近了,仔細瞧瞧眼前人,又探頭看了看阮致淵,果然兩位很相像啊。
阮致淵見其看過來,立馬瞪了回去。阿淇卜揉揉鼻子想,大公子就是靦腆不太愛笑。
阮澤塘溫和笑著點頭回應。心中卻尚在想著方才一戰。大哥雖天生大力,但若非今日,湊巧與鄂尤交過手,恐怕依舊不知自己力勁到何程度。
畢竟以前沒人在意過這種小事,大哥也沒特意去試過自己極限在哪。此番遇強則強,就將其給逼出來了。
不過如果他不知,大哥也不知。那爹呢?
他雖然挨得揍不如大哥多,但在習練方面,也是打小被爹指說愚鈍的。不過他也不糾結於此,又不是人人都像爹那樣天賦異稟的。
於是正常習練之外,閒暇之餘便漸漸喜歡上了作畫。
可眼下,習武時總慢他一步的大哥,都能有如此,他是不是可以合理懷疑一下,他也有什麼驚人之處,可認知上卻有偏差的。
就如他閒時用來自樂的畫,要不是大哥鬧了那麼一出,他都不知竟這麼入得了那些文儒的眼。
正巧,就拿給妹妹找不痛快的烏古王子試一下手吧。
“王子可願與我比試一番?”
阿淇卜聞言一喜:“是切磋嗎?”
“是。我與王子你,而不是與其餘的什麼人。”阮澤塘把話說明白。
竟然是恩人公子主動提起,阿淇卜有些激動,想也不想便應了。
“好。”阮澤塘笑容和善,轉身將此事,朝御座上的鄭衍稟明問詢。
發現阮致淵有意上臺繼續時,鄭衍也正想出聲制止。都快把人家第一勇士打哭了,一轉頭又要抓著人家王子比試,太像單方面欺負人了,實在不太好看。
不過見二舅兄已先一步攔下,也就暫未發話。
此時見兩人都有意,阿淇卜還很躍躍欲試,思索一陣也就沒反對。
他此時心情,大概微妙的與阮致淵有些許相近。
阿淇卜謝過陛下,轉而問起阮澤塘要切磋什麼。
他有點困窘地笑笑:“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的本事。”
“王子過謙了。”阮澤塘認真問,“王子可有什麼擅長的?”
阿淇卜想了想:“騎馬算嗎?我騎馬還是很穩很快的。”
聞言邊上不少人忍不住掩嘴低笑。這算是逃命練出來的本事嗎?
“哦?禦馬啊。那就以王子之擅長來比試如何?”
阿淇卜點點頭又搖頭:“可是挑我擅長的,這不太公平吧?”
阮澤塘笑道:“那麼公平起見,就在此之上,再比試我所擅長的。畫。”
眾人納悶,這是個什麼比法。畫?什麼畫,禦馬中作畫?這意思,除了阮致淵,連阮澤塘也擅長作畫?
什麼跟什麼啊,阮家能不能好好當個武將門第了?
阿淇卜聽後面上也略顯難色:“我畫畫不太好,但我會很做木雕!”
逃命的時候丟過錢財,他靠著做木雕賣,撐過好一陣子。
“那我們就以雕畫作比試。王子擅長,我也擅長,這就很公平。”阮澤塘想也不想道。
阿淇卜認真思考了一下,沒什麼毛病,確實很公平。
於是一場在禦馬中,作雕畫以試的,奇奇怪怪聞所未聞的切磋,就這麼定了下來。
侍童的漢話不是很好,等王子殿下走回說起,才知道王子半個時辰後竟要比試雕畫。
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提醒了阿淇卜。
這事怎麼就沒什麼毛病了。
王子殿下明明最擅馬,最後卻壓根不比禦馬,只比刻雕與作畫。他們王子是不是又被人騙了?
阿淇卜一聽,覺得是有點奇怪。可遠遠向阮澤塘看去時,有所察覺的恩人二公子回視向他,笑容又友善又溫和。
恩人的公子怎麼會騙人呢。他擺手:“沒事,切磋嘛,輸贏不重要。”
侍童:“……”
“不過作畫呀,大夏國的水墨特別美,也不知道恩人公子會畫出什麼來。”阿淇卜竟然還有點期待,“肯定特別好吧。”
侍童想了想,搖頭說:“沒聽說過,但是據說阮大公子畫畫特別厲害。”館驛裡的人有天在議論,他好奇湊上去問過,聽到了不少阮致淵,也就是悅漓公子的事。
還好與王子比畫的不是悅漓公子。侍童慶倖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