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發佈時間: 2024-06-14 15: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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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顧關山將手機拿起來一看, 發現是個並不認識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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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號碼說了什麼,在陽光下並不看得分明,於是她將手機舉到了眼邊, 才看到發來的是一行字:

『我叫陳南聲, 存一下號碼麼。』

顧關山:「……」

顧關山覺得有些微妙,將那號碼保存了通訊錄,回了倆字:『存了。』

他是從哪裡得來的自己的手機號——這點顧關山不得而知, 但她對陳南聲這人的印象非常一般, 而且她莫名地覺得陳南聲的這種輕佻之下,別有所圖。

那邊甚至連停頓都沒有停頓, 就回了短信:『週末有空嗎?想不想出來,我給你補習一下色彩什麼的?』

顧關山:「……」

顧關山連回都沒回, 心想自己得墮落成啥樣才會找他補習色彩, 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他羞不羞恥。要想給人水一碗,自己須得有一桶才行,陳南聲指不定有沒有半碗水——就開始咣當了。

她從小就陸陸續續的有些追求者,對陳南聲這樣的套路雖然有些陌生,但不至於看不出來。

顧關山裹著大衣坐在海邊, 膝蓋上攤開著自己的筆記本,空氣冰冷又澄澈——她深呼吸了一口, 將凍得冰冷通紅的手指放在唇邊取暖。

沈澤仍沒回短信,顧關山的奶茶也涼了, 她莫名地有些想沈澤, 卻又只能告訴自己不能影響沈澤的生活。人家就是去逛個街, 自己就老想黏著他,令他回短信,就算是熱戀期也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兒——都影響到生活了。何況他倆還沒在交往。

顧關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將本子一收,靠在凳子上,愜意地在陽光下眯起了眼睛。

過了會兒,她手機再次叮地一聲響起,顧關山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發現是沈澤回了短信:

「剛剛我媽試圖給我買衣服。」他說,「老師對你不好,我給你撐腰。」

顧關山有點想笑,沈澤的思維太直球了,她回短信:「還行,就是有點凶的樣子,我現在在海邊坐著。」

沈澤這次回覆的很快:「海邊冷,早點回家,乖。」

直腸子,外加一份有點憋人的關心。

顧關山心想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腦回路不同的地方——女人說這話的時候想著的是『我想找個人和我一起吐槽』,男人聽了那話之後的反應就是『我得設法給你解決』……於是顧關山為了得到一個像女人一樣吐槽的機會,給丁芳芳打了個電話。

丁芳芳接通電話的時候,顧關山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她吹冷風吹得時間有點太久,快感冒了。

大海被夕陽染作緋紅,遠處海鷗騰空飛起,海浪唰地衝刷礁石。

聽筒中嘟嘟的聲音戛然而止,丁芳芳作逼一般的聲音嬌妹又抑揚頓挫地響起:「關山,你挑的時間真的非常不湊巧,你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回家幫你解決好嗎?」

顧關山:「……」

「因為你看,親愛的。」丁芳芳說:「我在——」

她壓低了聲音:「泡小哥哥呢。」

顧關山:「……」

「真是太不湊巧了,回家我再給你打電話哦~」丁芳芳說,「回見,拜拜!」

電話啪地一聲掛了,顧關山發誓她聽到了背景音裡,有謝真的聲音。

見色忘友,顧關山只想得起這麼一句老套的話,想當年丁芳芳仗著自己體重一百六,老想把喜歡的小哥哥泰山壓頂,並的的確確付諸實施了,但丁芳芳女大十八變,成熟了起來,終於學會了要對想泡的小哥哥裝嗲賣萌。

然後顧關山放下手機,呆呆地望向如血的海岸線。

她在海邊發了很久的呆,朔風將她的臉吹得通紅,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皴,然後顧關山站起身來,自己回家了。

高中的寒假和初中、小學的都不同,高中的寒假非常的短,只有三個周,卻有媲美暑假作業的作業量。

而且學校還生怕你不學習,從強制補課到強制來校上自修,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監控掌握著學生們的生活。

顧關山在家接了要去上自修的通知之後,心情就有些悶悶不樂……

鳳凰獎的結果揭曉是在開椿三月,目前還在評定的階段,顧關山交了稿後這件事就和她沒了關係。

於是顧關山閒的無聊,在家鹹魚了幾天之後,就扛起畫板重新走進了江北畫室。

江北畫室採取的是競爭機制,一週一小考,一月一分班——分班的過程非常血淋淋:他們將無數張學生畫的色彩素描和速寫攤在地上,老師拿著紅筆直接打分,現場分班。高二這一組的,按水平分為高中低三個,其中顧關山因為有些基礎,上來就被丟進了中班裡,而中班裡頭,畫的最好的是陳南聲。

顧關山對分班沒有意見,她摸到顏料就開心,摸到畫筆就高興,只等著下次分班考核時調個班級。

速寫課上,顧關山拿著炭筆,畫著班上的同學,她線條極為流暢利落,功底不俗,老師經過時對她的畫點了點頭。

「顧關山你畫的形體不錯。」老師說,「速度也夠快,下次記得稍微打點陰影……對,這樣比較討巧,畫面也要精緻一些。」

顧關山虛心受教,又認認真真地畫完,然後當天晚上留在畫室,畫了一次色彩。

她沒在畫室認識什麼人,顧關山一個人又喜歡獨來獨往,吃飯也是一個人去吃,她一個人隨便在附近買了點餡餅,餡餅放久了有些涼,顧關山想起沈澤,又跑去7-11買了一杯熱咖啡。

買熱咖啡的原因,一是怕畫久了犯困,二是怕吃涼的傷胃——這話是沈澤說的,他大概把他家的張阿姨念叨他的話全學了,說給了顧關山聽。

手機叮咚一聲響起,沈澤給她發微信:「晚上要做什麼?」

顧關山想了想,回道:「呆在畫室……吧。」

「行。」沈澤回了個消息,「好好畫畫,乖。」

還加了個賣萌的小雞咕咕,徹底終結了聊天。

顧關山:「……」

顧關山在心裡反覆勸自己不能和直男計較,將手機往兜裡一塞,回了畫室,清理自己的畫材。

冬天的夜裡頗為冰冷,水冰的刺骨,顧關山在水槽邊洗了自己的調色板,冷水將她的手一沖,頓時凍得關節都僵了。她調色板上沒洗乾淨的紅黃藍混在一起,髒兮兮的,在下水道混成了一坨黑。

她拎著工具回去時,陳南聲正和他的朋友一起坐在靜物旁邊,不知在談論什麼,笑聲震天響。

「哈哈哈哈——」陳南聲大笑道:「還有這種事?那小子怎麼這麼欠打?」

顧關山坐在自己的畫架前,將新的水粉紙卡在了上頭,為晚上的課做準備。

陳南聲卻突然道:「那個,新來的——顧關山,你怎麼今天一句話都不說?」

顧關山一愣:「啊?」

「我問你,」陳南聲皺起眉頭:「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顧關山:「……」

顧關山尷尬道:「你觀察還挺細緻,可我是來畫畫的,說不說話也沒關係吧?」

陳南聲咧嘴笑了起來,對他的朋友說:「聽聽——這小妹妹多幼稚?還是來畫畫的呢。你們一中的都這麼認死理呢?」

那些圍著他的男生哄堂大笑,顧關山只覺得有點頭疼,她乾脆就沒有搭理,坐在了自己的畫架前面。

好像有什麼環節出問題了,顧關山想。

陳南聲又問:「你也是因為成績不大行,所以來的麼?」

顧關山頭都不抬地道:「算是吧。」

「不用害羞嘛,」陳南聲揶揄道:「大家都這樣,就是來混混的,因為文化課不行來畫畫的人佔了大多數。——說起來我們晚上幾個玩得好的打算去附近酒吧露個面兒,你來不來?」

顧關山想了想,還是準備給他保留點顏面,委婉地道:「不去……我家裡管的比較嚴。」

陳南聲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接著老師走了進來,車老師令所有同學都圍了過去,舉著調色板畫了個示範畫——他用色極為精準,色塊也鋪的剛好,卻灰濛蒙的,像是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模板。

「照著這個來。」車老師指著那副模板般的畫說,「我先出去溜躂一圈。」

顧關山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畫了起來,她有些糟心地意識到陳南聲的眼神一直圍著她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輕佻和浮誇,讓人十分難受。

這時候沈澤在做什麼?顧關山悄悄地瞄了眼自己的手機,發現手機沒電了。

顧關山:「……」

她嘆了口氣,將手機塞回褲兜,一腳踩在畫架上,繼續畫自己的靜物。

「你這是在畫什麼?」車老師皺起眉頭問:「有你這樣用色的嗎?」

顧關山嚇了一跳,回過頭一看,車老師指著她的畫說:「你顏色用得這麼亮做什麼?螢光黃?你以前學的東西都得給我忘乾淨,懂不懂?」

顧關山小聲爭辯:「我覺得這樣比較好——」

「好看?」車老師皺起眉頭:「好看也不行,下次不准這麼畫。」

顧關山梗了梗,有點難過地道:「……好、好的。」

課後,畫室裡的大家散了,頭頂的白熾燈發出嗡鳴的聲音,顧關山拿出手機翻過來覆過去地研究了一下,發現的確是沒電了——怎麼折騰都開不了機,像一塊板磚。

她把自己的畫材收了,看了看畫架上擺的那副靜物,那靜物的確畫風不同,活脫脫的野路子——顧關山喜歡的明快清新的顏色在上頭鋪了一紙,顧關山頓了頓,將那張紙從架子上撕了下來,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然後她背著畫板向外走,外面空氣冷得幾乎下霜,街上行人寥寥,畫室門窗在風中晃悠著漏風,暖氣片剝落掉漆,散發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暖氣。

理想和現實的差距還是太大了,顧關山畢竟剛十七,還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她只能挺直自己的脊背,讓自己堅強,並服從。

顧關山和門口的阿姨道了別,正打算推開門走出去時,卻又聽見了陳南聲的聲音。

陳南聲:「喲,那個一中的妹——真的不和我們去玩?」

顧關山沒說話,但是推門的手頓住了,她回過頭望向陳南聲。

大概沒人說過顧關山是個適合背畫夾的人,她瘦削的身影背起畫夾的模樣讓人心裡發癢,又淡又幹練,那腿長又筆直,人又長的好看,回過頭看人時眼尾帶著不屑和蔑視,格外地勾人。

「一個人回家可不好。」陳南聲被她拿眼尾一掃,嚥了嚥口水,輕佻地道:「公交車末班車也沒了,如果走回去或者打車,多危險啊?跟哥去浪浪,如何?」

顧關山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像是懶得搭理。她將肩上的帶子一緊,把門一推,走進了寒冷的冬夜。

外面冰冷又蕭索,顧關山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心裡沒來由地有些難受,像是這天地之間只有她一人,茫茫蒼穹下只有不斷席捲過她耳邊的風,再沒了別的東西。

顧關山站在路邊,深夜的老城區出租車並不多,顧關山凍得腿都在發抖。

真冷,一月份的北方實在是要人命,以後應該早點從畫室出來……她想,回家真的會成問題,混蛋沈澤,聊天終結者……怪不得不討女孩子喜歡……他有沒有基佬朋友,和基佬朋友學學體貼人也行啊。

顧關山伸著凍得通紅的手攔車——

——然後,她突然被擁進了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顧關山一梗,被從後面一摟,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流氓」,但是那瞬間卻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煙味兒。

沈澤聲音沙啞又不滿,貼在顧關山耳邊微微一蹭,問:「為什麼手機不開機?」

顧關山耳朵敏感,被一蹭蹭得眼眶都有些發紅,小聲地說:「手機沒、沒電了……」

「下次記得帶充電寶……」沈澤親暱地貼了帖她的耳朵,沙啞道:

「老子怕你回家不安全,在外頭等你,等了一個多小時——可凍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