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終於來臨,r大開學是九月七號, 薑穗曾經念的並不是r大, 因為父親的病情當時還沒有被發現。如今發生改變, 她自然選擇留在r市。
大學離馳厭家並不遠, 七號早晨時, 馳厭說:“我送你去。”
他沒再穿正式的西裝, 反而隨意穿了件深藍色襯衫。
薑穗坐上副駕駛座, 她今天穿了條短褲,一雙修長的腿纖細筆直,在清晨陽光下白得耀眼。薑穗把頭髮綁成馬尾,看上去十分青椿有活力。
她本就長得好, 並且很愛笑, 有時候去醫院,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馳厭掌控著方向盤, 快到學校的時候, 聽見她問:“大學可以選擇住不住校,我需要住校嗎?”
馳厭手指緊了緊, 如果薑穗選擇住校,她與自己的關系, 幾乎就形同虛設了。他知道這個時候, 即便為了三爺的事,也應該冷著臉毫不留情拒絕她, 然而他偏頭看她一眼。
少女容顏在九月的清晨裡稚弱清麗,像朵堪堪含苞的花, 她正看著自己,眼裡沒有一絲哀歎和頹喪,彷彿每一天都是新的希望。
她才十八歲,多好的年紀,除開薑水生的事,也是多好的一輩子。與他摸爬滾打走在刀尖上的人生完全不一樣。
如果不是薑水生這個病實在棘手,她犯不著求他。就如不久前她硬氣說不賣房子那樣,薑穗原本是有選擇自己人生權利資格的。
他突然不敢殘忍下去,馳厭說:“你可以住校。”只要你偶爾還記得回來。
薑穗偏頭:“那家裡的熱帶魚你會養嗎?”
馳厭:“會。”
她繼續問:“陽台上的花呢?梔子花你會養嗎?”
馳厭皺著眉,這些都不是他擅長的東西,但如果薑穗很喜歡,他會盡力保證它們活下來。
薑穗眨眨眼:“你不會養,那我還是不住校了,回家吧。”
馳厭踩下刹車,外面下過雨,空氣中彌散著青草的味道。馳厭沒有看她,他甚至想抽一根煙,然而頓了頓,他說:“嗯,不會養。”
薑穗因為早就想好了不住校,所以帶的東西並不多。
她拿著自己的書包,衝他揮揮手:“放學見!”薑穗已經意識到,馳厭一天天對她更好,可能連馳厭都不明白,剛剛他眼神有多專注包容。
薑穗只是心血來潮問問,沒想到他真會同意。她知道馳厭把自己帶在身邊,應該有其他目的,畢竟看水陽的模樣,他們也是需要自己幫忙的。
薑穗有些意外,卻又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冷漠甚至曾經在她眼中孤高的男人,是真的喜歡著她。
而且一天比一天深,這是件多麽可怕的事,他在被她吸引,他自己卻不知道。
薑穗突然領悟了這個事實,倒有幾分羞窘,不太敢看馳厭,飛快往學校方向跑去。
馳厭看著少女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他記得有一年高中,那時候他跟著段玲,也這樣遠遠看她融進人群。聲音遠了,背景淡了,只有她的模樣逐漸鮮活。
他看著這些歡聲笑語,第一次覺得離她很近,可是又那麽遠。
好在如今她在他身邊。
r大需要軍訓一周,薑穗首先就去領了軍訓的衣服。
她長相出色,去領新生物品的時候,幾乎吸引了整個迎新處的眼球。
有個熱情的學長問她:“學妹找到宿舍樓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拿行李帶你過去。”
他身後揚起一陣友好的調侃笑聲,學長臉有些紅,卻依舊不打算放棄,停止了腰杆。
薑穗搖搖頭:“謝謝學長,我不住校。”
學長铩羽而歸,有些失望。他同學用手肘撞撞他:“人家那麽漂亮,估計很多人追,有了男朋友也說不一定,咱們要求放低些,這種就不奢求了啊。”
學長很喪,可有些人,即便知道是南牆,也忍不住撞一撞才甘心。
出了迎新處,學校社團也在招人。
薑穗一路走過去,都會有學生拿著傳單過來問她:“學妹加入我們跆拳道社嗎?”
“圍棋社了解一下。”
“舞蹈社來嗎?學妹你身段一看就適合跳舞。”
薑穗興趣愛好不多,不管是加入學生會還是社團,都會佔用許多個人時間,因此都一一謝絕了。
突然身後一雙柔軟的手捂住她眼睛,女孩聲音興奮極了:“猜猜我是誰!”
好在薑穗反應依舊不那麽快,還沒被嚇到,就已經平穩下來了。她認出了這個歡快的聲音,嘴角笑出一個窩窩兒,驚喜地道:“陳淑珺?”
那雙手松開,女孩子轉到她身前,圓圓的臉有幾分可愛的味道,果然是陳淑珺。
陳淑珺的人生也開心而快樂,馳一銘可能是她整個少女時代唯一的陰影。
陳淑珺激動死了,她說話都差點打著顫:“天啊這也太巧了吧,我以為我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得知薑穗也填報的新聞系,還與自己在一個班級,陳淑珺樂慘了,怎樣的緣分,才會讓小學初中的同學連大學都在同一所啊!
陳淑珺問:“穗穗你考得不是挺好的嗎?我真的想不到你會來r大。”以前薑穗寫題雖然慢吞吞的,但她比誰都專注有耐心,後來陳淑珺聽說薑穗成績果然上去了,陳淑珺還為薑穗感到高興,陳淑珺高考失利,沒想到會在r大與薑穗成為同學。
薑穗笑笑說:“我爸爸生病了,我留在r市照顧他。”
陳淑珺見她說這句話時情緒十分低落,一瞬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怕薑穗難受,連忙轉移話題:“穗穗你報什麽社團了嗎?”
薑穗:“沒有呢。”
“那我給你推薦一個!”陳淑珺從褲袋抽出一張傳單,“當當當當!就這個,超級適合鹹魚的社團。”
薑穗定睛一看:“話劇社?”
陳淑珺說:“沒錯啊,不報個社團顯得不合群,而且報個社團期末還可以加分拿獎學金。我覺得這個最適合啦,話劇社,你看這年頭還有幾個人看話劇,學校話劇社人丁凋零,幾乎都快維持不下去了。找個人就恨不得往裡面拉,可是一年都很難排練一場話劇,所以是躺贏加分社團!”
薑穗聽到獎學金,點點頭:“好。”有獎學金,你說的都對。
話劇社社長叫宋芹芹,她有個導演夢,最後加入了話劇社,但是話劇社一直沒人口啊!以前看老社長搶人,在風中站成傻狗卻搶人都搶不到覺得好笑,如今輪到了自己,宋芹芹才知道人生有多艱難。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社團沒有作用,並且很好笑,宋芹芹一個光杆司令,加上三個懶洋洋的社員,就是整個社的人口,要是能拿低保,他們估計就是最慘拿低保的那一撥。
今天宋芹芹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差點聲淚俱下忽悠人,終於忽悠到一個不錯的小姑娘,叫做陳淑珺。
宋芹芹志得意滿,有了信心:“我覺得我們社還是有希望的。”
社裡唯一的男生張小胖打擊她:“社長,你清醒一點!”
宋芹芹歎了口氣,然後她就看見新社員小姑娘,挽著另一個少女過來了。
“社長,我的好朋友可以加入社團嗎?”
宋芹芹下意識接話:“可以可以,歡迎歡……”下一刻,她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宋芹芹連同張小胖幾人,全部呆呆看著薑穗。
九月初秋,少女容顏嬌豔,她淺淺抿唇一笑,眼裡似乎剪碎了水色,漾出細碎的光,她也柔和禮貌地問:“請問我可以加入嗎?”
臥槽這顏值!
張小胖一下子紅了臉,宋芹芹腦子一瞬轉不動了:“你真的不考慮隔壁舞蹈社藝術團嗎?”她艱難地吞吞口水,“你真要來我們話劇社?”
薑穗:“如果話劇社不招人了也沒關系。”
宋芹芹一下子清醒了:“不不不,我們話劇社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她幾乎是熱情滿溢拉著薑穗填了表格,走路都覺得在飄。
宋芹芹:“沒錯我們社一般不用做什麽,平時也不用開會,偶爾一個月可能有聚餐,唯一要做的就是三天后幫忙發一下宣傳單可以嗎?”
薑穗說:“可以的。”
等薑穗和陳淑珺走遠了。
宋芹芹扶著張小胖的肩膀:“我們社是不是有希望了?”
張小胖肯定地點點頭:“對。”
夏末秋初的r市依舊沒有褪去高溫天氣,然而軍訓本身的意義就是讓學生們鍛煉精神。
在太陽下站軍姿站了一整天,陳淑珺有氣無力:“我覺得整個人都要暈倒蒸發掉了。”
薑穗身上也全是汗水,她喝了一口水,撐開傘讓陳淑珺靠著她歇一會兒:“不久呢,我們學校隻軍訓一周,其他學校有半個多月的。”
陳淑珺說:“真不是人乾的事兒啊,縮短了時間,就恨不得把我們往死裡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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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七排的女生,集合了!”
“天啊天啊,又開始了!”
一天下來,學生們走路的步伐都是拖著的,薑穗也特別不舒服,學校頒發的軍訓鞋子碼數不太正,太大了,站軍姿還好,跑步幾乎把腳弄得很疼。
馳厭說過今天會來接她,她站在學校門口,幾乎第一次這樣期盼見到他快點回家。同學們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寢室了,只有她還得去校門口等待。
馳厭過來看到就是這幅場景,她像個等家長來接的小孩子。
一看見他,眼睛都亮了。
少女戴著帽子,軟軟的劉海被汗水打濕,她穿著迷彩服,眼裡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馳厭!我在這裡!”
馳厭見她走路不太對勁:“腳怎麽了?”
她懊惱看一眼鞋子:“鞋子大了點。”
馳厭皺眉點點頭,沒說話。
她上車以後,車裡開了空調,薑穗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馳厭開了一段,發現活潑的少女一直沒說話,他看過去,她睡著了。
看來真的很累。
到家時,馳厭猶豫了一下,附身把她抱出來,他動作很輕,薑穗沒醒,乖乖巧巧靠在他懷裡。
他心中沒抑製住生出些許柔軟的情緒,馳厭把她放在牀上,頓了頓,給她解開鞋帶把鞋子和襪子脫了。
少女白皙的腳丫上,足尖一點粉櫻色,後跟被磨得通紅。
他皺緊眉頭,竟然也覺得有些痛。這是與曾經在橫霞島嶼赤腳踩過鋒銳的玻璃渣不一樣的痛意。
馳厭走出房間,給水陽打電話:“送雙軍訓能穿的鞋子來,要舒服點的。”
“得咧。”水陽問,“多少碼的?”
馳厭說:“你等等。”
他關了手機,又走進去,他握住少女腳丫,讓她踩在他掌心,大手粗糲,掌心的柔軟白皙讓他抿了抿唇。
這回馳厭可以確定了,他給水陽說:“36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