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巧在心中糾結好一會兒, 一個間諜的專業素養最後戰勝了她和喻嗔剛剛起步的友誼。
余巧跑到廁所,拿出手機。
【柏少,我剛剛聽到牧原約喻嗔見面。】
衡越那頭,柏正手機一響。
柏正低眸,旁邊喬輝笑嘻嘻湊過來:“正哥,間諜那邊兒又傳信了啊。”
他們幾個人現在幾乎都知道, 三中那邊有個柏正的神秘間諜,盡管大家都不知道是誰, 但這名間諜顯然十分厲害。
柏正笑道:“滾。”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沉銀片刻。
喬輝撓撓頭:“不是吧,他們好學生不是不談戀愛的嗎?牧原幹嘛挖你牆角。”
龐書榮埋著頭,低低咳了一聲。
到底是誰挖誰的牆角還不好說。
喬輝說完,生怕柏正生氣, 沒想到柏正垂眸, 只是沉默。
喬輝訕訕道:“說不定就是同學之間瞎聊幾句呢?”
這話說出來他都不信,要是單純聊什麽,在教室外面聊才叫光明正大好嗎。
以前牧原和丁梓妍在一起的時候, 誰見過牧原這麽主動。
柏正道:“訓練去吧。”
他率先起身, 往器材室走,如今也不用再去柏家的公司,柏正繁忙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清淨下來,乾脆所有心思花在了訓練上。
他想過自己的未來, 他得靠自己, 做一個讓她瞧得起的人。
幾個少年跟在他身後。
初夏的風吹得溫柔, 喬輝看著柏正背影,小聲問龐書榮:“奇了怪了,正哥竟然沒發火。”
以前像條噴火龍一樣。
龐書榮點點頭,以前要是看見這種消息,估計立馬得炸,只能說經歷許多事情以後,柏正漸漸穩重起來。
喻嗔去操場,牧原果然在等她。
這是牧原第一次主動約她見面,兩個人對望一眼,牧原有幾分赧然。
半晌,他想起老方的話,溫聲問道:“六一的時候,我們市有一場JESON的演唱會,你想一起去看看嗎?”
話一問完,他耳朵先紅了。
牧原心中難免有惱,這樣的表現再明顯不過。
喻嗔輕輕抿了抿唇,她又不蠢,之前能覺察柏正的心思,如今也能覺察牧原的心思。
喻嗔實在有幾分頭疼尷尬。
一來牧原是她真正的恩人,二來這麽久了,最近發生的事情不少,她也沒能為他做一些什麽。
然而種種,不管是對柏正,還是對牧原,她都不可能用感情這種事報答。
喻嗔搖搖頭,不好意思道:“六一我看看書,前段時間沒有來學校,我抓緊時間把筆記補上。”
牧原眸中一黯,大家都是聰明人,他自然明白了喻嗔的婉拒。
牧原默了默,道:“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你前段時間回了家,我有些擔心,可是沒有幫上什麽忙。JESON的歌很好聽很治愈,我以前聽過一次,很有觸動。你來T市這麽久了,可以去聽聽看,說不定心情會好些。”
他從兜裡拿出兩張票,一張分給喻嗔。
“你要是介意,可以自己去,我不去,你玩得開心一些。”
喻嗔愣愣拿著票。
牧原神情溫和,見她呆呆的模樣,低眸笑了笑。
他走了幾步,喻嗔出聲問:“你很喜歡jeson嗎?”
牧原點點頭,道:“還好。”
喻嗔猶豫了一下,揚了揚手上的票,道:“那一起去吧。”
牧原神情詫異。
喻嗔解釋道:“我以前,很想等故鄉建設好以後,邀請你去漣水玩。但是我奶奶去世了,我在漣水沒有了親人,可能很多年也不會重新回到漣水,我和你一起去看演唱會,也算圓了一個願望。”
那就是把世上美好的東西,與你分享一些。
報答那隻溫熱的手,帶來的力量。
她說得這樣坦誠,明眸乾淨帶著笑,牧原一時也難以起旖旎心思,他像個朋友那樣,笑著點點頭。
喻嗔和牧原說定了這件事,吃完飯就回了寢室。
范書秋和朱弈葉出門了,寢室只有余巧一個人在。
余巧從桌子前抬起頭,扶了扶眼睛,不經意道:“喻嗔,你回來這麽晚呀?有什麽事嗎?”
喻嗔搖搖頭:“沒事。”
“哦。”余巧打量她一圈,忍耐住心癢癢的感覺,淡定地回身繼續寫作業。
離六一還有幾天,余巧暗中觀察,仔細揣摩,終於在五月三十一號晚上發現些許端倪——她眼尖地看見了喻嗔夾在書裡的演唱會門票。
喻嗔翻書時一晃而過,余巧轉頭開始搜索:T市最近的演唱會。
第一條就彈出了六一JESON的演唱會信息。
黃牛倒賣票熱火朝天。
余巧在心裡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讚,以後她要是讀書不行,就去做私人偵探算了。
眼鏡一戴,路人長相,湮沒在人海中,探察一切真相。
余巧退出瀏覽器界面,把猜測告訴了柏正。
【明天六一,喻嗔要和牧原去看JESON演唱會。】
柏正從雙杠上翻下來,就看見了這條消息。
喬輝:“臥槽!正哥,演唱會啊。”
柏正臉色不太好,但尚且算是平靜,他看一眼喬輝。
意思是演唱會又怎麽了?
“跟看電影一個意思嘛,到時候燈一關,氣氛一來,該滋生出來的不該滋生出來的,全都有了。”
柏正皺眉,抿緊了唇。
“我先回去了,你和龐書榮還有大光他們好好訓練。”
他說完,拿了凳子上的外套往外走。
他一走,喬輝立馬道:“龐書榮,大光,強強,過來過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啊,賭正哥會不會發火去搞破壞。”
其他人興致勃勃湊過來。
大光道:“肯定會,正哥這暴脾氣。”
龐書榮思索道:“我也覺得會,總不至於算了吧。”
龐書榮是一群少年的狗頭軍師,他一分析完,大家紛紛要猜會。
喬輝不滿道:“都猜會,這怎麽打賭。”
“輝哥,你猜不會啊。”
喬輝說:“我去!我看上去像那麽蠢的人嗎?”
其他人悶笑,你明顯就是啊。
這頭少年們打打鬧鬧訓練,那邊柏正已經回了家。
他躺沙發上,搜索JESON六月一號演唱會。誰他媽還買不到一張票不成?
黃牛界面佔了整整一頁,第二頁才有關於他新歌的消息。
治愈、空靈。
專輯名叫做《安慰寶貝》。
這張專輯好評如潮,許多人說聽了心情都晴朗了起來。
柏正閉上眼,把手機扔一旁。
想起在漣水,少女抱著膝蓋,眼淚汪汪的模樣,他抓了抓頭髮,低低罵了一聲。
六月一號黃昏,在余巧的注視下,喻嗔出了門。
她穿著暖黃色外套,腳上一雙白色板鞋,馬尾綁起來,看起來青椿又陽光。她沒有刻意打扮,但是好看本就無敵。
余巧撐著下巴看她,歎息道,這個顏都可以出道了。
喻嗔第一次去看演唱會,以前小鎮上沒有演唱會這一說,倒是有集體電影,院子裡一投影,十分熱鬧。
“余巧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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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喻嗔走出學校,車上牧原和老方在等她。
牧原穿著小西裝,西裝剪裁得體,筆挺好看,喻嗔看著他,他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和老方剛從一個會議過來。”
老方笑呵呵道:“是啊是啊,喻嗔,別誤會。”
牧原:“……”
喻嗔坐在他旁邊,嚴肅認真點點頭:“我知道的。”
牧原失笑,人家心態很好,是他過於緊張了。
幾個人來到體育館外面,老方去停車:“你們玩開心點。”
喻嗔下車。
初夏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恰是黃昏,光影帶上幾分柔和。因為六一兒童節的原因,體育館外面的廣場分外熱鬧。
孩子們跑來跑去,空中散落著彩色的泡泡。
喻嗔抬起手,五彩的泡泡落在掌中。
牧原看她一眼,眉眼柔和幾分。
孩子們牽著氣球從她身邊跑過去:“大熊,大熊,為我做一隻小狗吧。”
喻嗔偏頭,一個穿著玩偶服的大熊,身邊一堆長條氣球,他懶懶翹腿坐在噴泉池子旁。
因為棕色的大熊玩偶服外表憨態可掬,即便是這姿態,顯得又酷又萌。
他身邊圍了一群孩子,有的要抱抱他腿,有的想摸摸他耳朵,被他手掌揮開。
孩子們奶聲奶氣說:“我要小鱷魚。”
“可不可以做個兔子?”
“小狗,做個小狗吧。”
“大恐龍會做嗎?”
大熊玩偶手一揮:滾一邊兒去。
孩子們咯咯笑,看不懂他意思,握住那隻手親昵蹭蹭。
喻嗔噗嗤一聲笑出來。
大熊頓了頓,腦袋朝她的方向看一眼,笨手笨腳從地上撿了一個長氣球,為孩子們扭小動物。
還沒扭出個所以然,氣球直接被他一手捏爆。
孩子們震驚臉看著他。
他頓了片刻,若無其事繼續扭。
氣球接二連三爆,終於有個小女孩哭了。
大玩偶逐漸暴躁。
牧原被吸引注意力,卻看到了這一幕:……
喻嗔跑過去,她憋住笑,大玩偶外型巨大憨直,她仰著頭問它:“我可以試試嗎?”
熊玩偶抱著手臂,揚了揚下巴。
喻嗔蹲下,用一個粉色長氣球,扭出一隻短尾巴兔子。
小女孩揉揉眼睛,喻嗔給她把眼淚擦掉:“你的小兔子,不要哭了哦,兒童節一直哭的孩子長不高。”
小女孩連忙收住淚水,從喻嗔手中接過短尾巴兔子。
大玩偶低頭看她。
她為孩子們做了許多個氣球,彷彿什麽都會。小鱷魚、長頸鹿、五瓣花,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下漸漸成型。
他在她身邊,即便穿著玩偶服,也不如她吸引人。
等孩子們一一散去,喻嗔這才含笑看向大熊玩偶。
“好了,現在沒事啦。你穿著這個衣服,確實很難擰氣球。”夏天穿這個,肯定又悶又熱,還非常重,它工作一定很不容易。
牧原走過來,道:“喻嗔,該進場了。”
喻嗔點點頭。
一直沉默的玩偶,這時候抬起頭。
他伸手攔住她。
從自己玩偶服裡拿出一個熒光手鐲,拉起她的手,笨拙給她戴上,又拿了幾根熒光棒遞給她。裡面還有個會亮燈的小貓發箍。
喻嗔還是第一次被玩偶送禮物。
她笑盈盈道:“你是在說謝謝嗎?”
玩偶服頓了頓,點點頭。
他用玩偶的手,輕輕摸摸她頭髮。
棕色的玻璃眼睛背後,黑瞳溫柔地注視著她。
人來人往的廣場,到處洋溢著天真而快樂的氛圍。
他附身,輕輕把她擁進懷中。
像玩偶服擁抱每一個路人那樣。
玩偶很大一隻,喻嗔眨眨眼,它可愛的外表實在另她折服。她墊腳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他低下頭,默許了。
隻片刻,他放開她,衝她揮揮手。
喻嗔動動手指,大玩具懷裡真舒服,她摸摸自己頭上的小貓發箍。
牧原歉意道:“抱歉,我忘了演唱會還要準備這些。”
喻嗔搖搖頭,她大眼睛彎成月牙兒:“我也不知道,但現在剛剛好。”
她和牧原走進體育館,這是喻嗔第二次來體育館。
只不過今天不再有柏正的欺騙,也沒有其他不好的記憶,到處充滿歡聲笑語。
牧原走在她身邊,微微抬手為她擋住擁擠的人潮。
他們背後,玩偶熊取下滑稽可愛的頭套,露出少年被汗水打濕的冷峻臉頰。
汗水從他黑色的碎發上流下,落在玩偶服上。
好奇的孩子們相繼回頭看他。
拿著兔子氣球的小女孩悄悄看他一眼。
玩偶服下的哥哥好帥好酷,但是他不戴上玩偶熊,就沒人敢靠近他了。
六月的黃昏下,他一個人坐在噴泉池旁,身邊放著大熊的頭部。
他遙遙看著體育館的入口。
去年他在這裡騙了她,其實那一晚他與她同樣難熬。
然而今天她笑了。
即便難過的只剩他,但她笑了,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