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挽寧微微嘆了口氣。
他是個好人,爲人正直,自小也吃了不少苦,因此體恤民情。松陽縣的百姓都相當敬重這個父母官。
可也是因爲從小不受老宅待見,就更要面子一些,比如現在明明要靠着她貼出來的錢,才能讓家裏過得好一些,卻爲了所謂的面子,拿錢出去貼老宅。
斷不能讓父親覺得自己太容易。
再擡起頭的時候,眼上蒙上了一層水霧:“舉步維艱……”
“當初便不想讓你進宮,唉,爹很瞭解你,雖然看起來嬌弱,卻是個有想法的。你在宮裏遇到的麻煩,爹也幫不上你。”
這話倒是不假,曲鎮洋和朝中大臣比起來,連個芝麻官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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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不怨爹,雖然現在在宮裏,女兒的出身經常被其他嬪妃嘲笑,可是女兒一直都知道,爹是真心對女兒好的。”曲挽寧邊說邊抹着眼淚,彷彿受了什麼巨大的委屈一般。
“都怪爹太沒本事了。”曲鎮洋懊惱地捶着自己的大腿。
“女兒入宮,一方面心儀當今皇上,可如今也知道後宮水深,另一方面皆是爲了咱們家裏的興榮。”
曲鎮洋看起來很愧疚,這也是曲挽寧想要達到的效果。
只有讓這個膽小怕事的爹,心存愧疚,才能約束繼母還有弟弟妹妹,哥哥在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見時機成熟了,開口道:“女兒沒有別的要求,只求爹能顧好家裏,教養好弟弟妹妹,在宮中本不易,只求家裏千萬不要出現問題。山高路遠,女兒幫不到爹是女兒不孝……”
他很瞭解自己,除了刻苦勤勞膽子小,卻也沒多大本事。
今日看來,小兒子小女兒的教育確實有些疏忽了,明明家裏條件一般,小女兒卻只知道攀比衣着,刁蠻任性。
是應該給月娥敲打一番,好好管教。
“只要女兒能在宮裏有一席之地,將來必定想辦法把爹接去京城。”
劑量不夠,那就開始畫餅。
果然,一聽到“京城”二字,曲鎮洋的眼睛都亮了。
憑他的本事,這輩子沒可能去京城住。
所有當官的都以做上京官爲榮,哪怕是在京城做個小兵小卒,做個看城門的,都比在京外來得光彩。
“想必哥哥也會好好讀書,只要哥哥能安心讀書,考取功名,爹的日子定能好起來。”
曲鎮洋點點頭,曲晉寧雖是自己的兒子,他卻比自己有本事太多。
如果將來考取了功名,加上女兒在後宮搏上前程,將來混個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洗腦洗得差不多了,曲挽寧適當拋出最後的問題:“那夫人那邊……”
曲鎮洋還在幻想自己當上侯爺,忽然被打斷,挺起胸膛答道:“女兒放心,爹會去和她說的。”
這爹還算好,就是腦子不太靈光。
也罷,她不指望曲鎮洋能幫到她什麼,不出紕漏就是最好的幫助了。
恰好此時,曲晉寧回來了。
“我回來了。”一邊喊着,一邊四處搜尋妹妹的聲影。
終於在爹的房裏,見到了端坐着的妹妹。
妹妹變美了,整個人都嬌美動人,比入宮的時候還好看。
看來,皇帝對妹妹還算不錯。
才幾個月不見,曲晉寧的個子又拔高了不少,如今已足足高了曲挽寧一個頭。
見到妹妹,曲晉寧侷促不已,久別重逢更是激動,手足無措許久,纔想起來還未行禮。
“草民曲晉寧,參加錦貴人。”
曲挽寧上前扶起哥哥,剛纔爲了套路傻爹,眼眶還紅着,曲晉寧看了心疼不已。
“挽寧,可是受了什麼委屈?”曲晉寧想替她抹去眼淚,手擡起來卻遲遲不敢落下。
曲晉寧瘦了不少,眼下的烏色略深,一看就是這段時間讀書十分刻苦。
明年開春便要進京參加科舉考試了,曲晉寧爲了能考上,更是刻苦異常。旁人只知道這孩子有上進心想當官,只有曲挽寧知道,曲晉寧這麼努力都是爲了她。
從小讀書就是爲了將來能讓妹妹過上好日子。
曲挽寧笑着對上哥哥的雙眼,輕輕搖頭。
“哥哥倒是清減了。”
曲晉寧撓撓頭,家裏好喫的好用的都緊着父親貼補老宅或者讓給弟弟妹妹了,這段時間讀書又那麼辛苦,清減是必然的。
而有些話,曲挽寧卻不想曲鎮洋在場的時候說,便找了個藉口,讓哥哥陪着自己去花園逛逛。
說了今日回府後發生的事情。
也講了講自己的想法。
妹妹的深謀遠慮是曲晉寧沒想到的,在他的印象裏妹妹還是那個軟軟的只會撒嬌的女孩,沒想到現在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啊不,不是姑娘了,是天下最尊貴的人的妾……
“挽寧,哥哥一定竭盡全力,做你最堅實的後盾。”曲晉寧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曲挽寧從未懷疑過哥哥,出於好奇她剛纔已經探查過哥哥的屬性,他是目前唯一一個好感度是100的人。
“夫人那邊,哥哥也留點心。”畢竟不是親媽,小心點也沒有錯,“更重要的還是哥哥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要操勞過度。”
曲晉寧心中瞭然。
雖然宮裏恩准探親,可卻並不能在孃家待太久。
如今已經過了半日,宮裏的隨行公公,便來屋子裏催促。
“錦貴人,該回去了。”
該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了。
“錦貴人還會在松陽縣停留多久?”曲晉寧拉開位置,和曲挽寧保持着客套的距離。
“約莫兩三天吧,具體不知。”曲挽寧也起身,準備回驛站。
“屆時草民去碼頭送小主。”
“等我回宮以後,哥哥可以給我寫信。”
到底是有些不捨,這個掏心窩子對自己好的哥哥是幸福的。
曲鎮洋一家都從屋子裏出來送曲挽寧,繼母的臉色算不得太好,看得出來是被訓斥過的。
而繼妹,望向曲挽寧的眼神,更是帶着一些怨恨。
曲挽寧回頭望了一眼,柔美的眼眸掃過繼妹,繼妹慌張地低下了頭。
她有一種預感,也許在將來,這個繼妹……
會是自己的隱患。
但無論如何,她現在沒有做任何事,總不能因爲懷疑就下黑手。
“父親,哥哥,夫人,弟弟妹妹,保重。”說完,便鑽進了馬車。
車軲轆在松陽縣鬆軟的土地上留下了兩道痕跡。
夕陽西下,她又要回到那個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