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號
酒吧之夜,是三個人徹底放開了玩得最high的一次。
臨川平日裡跟在商戒身邊,對他言聽計從,絲毫不敢僭越。
而今天晚上……
喝高的臨川把一整杯的酒直接喂到商戒的嘴邊,被商戒嫌棄地一腳踹開。
結果這貨他丫的吃了熊心豹子膽,猝不及防間撲過來,竟直接拉開商戒的衣領,將酒往領口裡倒,弄得商戒衣襟全沾濕了,狼狽不已。
「你瘋了嗎!」
江醒醒目瞪口呆。
臨川還一個勁兒傻樂,說老闆就是爽快!
江醒醒嘴角抽抽,尷尬地看著商戒。
他低沉的臉色就像凍結的冰面,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直接干翻了臨川。
臨川渾然不覺,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跟著…江醒醒也笑了起來。
縱使有脾氣,這會兒商戒也發作不出來了。
面前的一個是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另一個是他疼愛的女人。
他們要看他笑話,他能怎麼樣,只能擺著一張臭臉由著他們笑了。
「臨川,看不出來啊,酒壯慫人膽,你居然敢這樣惡搞你家大老闆。」江醒醒拍著他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無量啊。」
臨川瞇著眼睛說:「你別看大老闆總是一個人呆著,冷冷清清,其實我知道,他也希望有人給他捂捂,把他的心腸捂得熱熱乎乎。」
他說著狗爪子就伸了過來,想偷襲商戒的胸,讓商戒一巴掌打開了。
「差不多得了。」他冷著臉教訓:「不跟你個醉鬼計較,你還來勁是吧。」
江醒醒從後面抱住了他,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手從他腋下穿過,跟八爪魚似的摸著他硬邦邦的胸膛:「那…我來給大老闆捂捂。」
看樣子,她也醉得神志不清了。
商戒順勢起身,將她穩穩地背在了背上,同時像拎小雞仔一樣,拎著臨川的衣領,攥著他往外走。
「回去了,兩個醉鬼。」
「啊,還沒玩夠!不要回去!」
臨川也不樂意回去,咕咕噥噥地抱怨:「不是說好玩通宵的嗎。」
這倆人自然是反對無效,商戒背一個牽一個,把他們弄出了烏煙瘴氣的酒吧。
此刻已是凌晨三點,椿寒料峭,風颼颼地刮著皮膚,還有些刺骨的疼意。
商戒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掛在江醒醒身上,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回身還沒忘將臨川敞開的外套拉練給鎖起來,一直拉到頸部,遮住了他的嘴。
他剛剛被江醒醒捉弄著喝了幾口酒,當然…也不算「捉弄」,畢竟他甘之如飴。
總之車肯定是開不了了,他只能站在路邊攔出租車。
倆喝醉酒的傢伙就跟小孩子似的,只要他稍不注意,他們就跑遠了。
臨川現在坐在垃圾桶邊嚎啕大哭,惹來不少路人的圍觀。
江醒醒像個知心姐姐一樣,蹲在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寶寶乖,不哭不哭。」
臨川叫了一聲「媽」,江醒醒歡歡喜喜地應聲:「哎,乖兒子!」
商戒作為唯一一個清醒的成年人,捂著額頭很傷腦筋。
這倆成年人能別在路邊丟人現眼了嗎!
終於是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商戒扛著江醒醒上車,同時抬腳把臨川給踹進了車裡。
他坐在了兩個醉鬼的中間,七鬧八鬧,艱難地關上了車門。
出租車司機不只一次地透過後視鏡,好奇地打量車後座的三人,似乎也在猜測著三個人的關係。
商戒難得地解釋了一句:「倆孩子喝醉了,我拎他們回去。」
司機尷尬地笑了笑,安靜開車。
江醒醒溫順乖巧地趴在商戒的肩頭,攬著他的脖子呼呼大睡。
臨川見狀,也要將腦袋靠過來,結果被商戒嫌棄地推開了。
「大老闆,其實我特別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他迷迷糊糊間開始真情告白。
商戒不耐地說:「閉嘴,不想聽。」
「如果不是當初商總把我帶回來,把我當成家人一樣,教我做事,做人,這些年,臨川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興許就跟酒吧裡那群人一樣,醉生夢死,虛度一生,又或者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這話留著跟我爸說去。」商戒將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推開了。
臨川慘淡一笑:「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要出生,生下來被人唾棄,陸家的私生子,我他媽永遠不能忘記,那個大雨的夜裡,那個男人把我領進家門的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
「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商戒聲線平穩:「你叫陸臨川,是陸家法律認可的繼承人之一。」
江醒醒腦袋歪了歪:「臨川,你是繼承人啊?」
「不是,我是私生子。」
「私生子是什麼?」
「就是你爸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聽起來好慘哦。」
商戒揉了揉眉心,這傢伙平日裡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世,甚至都避諱自己的姓氏,這會兒喝醉了,問什麼說什麼,真是……傷腦筋。
七歲那年的滂沱大雨之夜,陸臨川的母親因車禍意外去世,他被陸家的家主領回了陸家豪宅。
家裡有三位兄弟,而他混在中間的私生子,在陸家舉步維艱。
陸家家主有愧於自己的正妻,因此,無論家裡那位女主人如何苛責陸臨川,陸家家主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臨川在陸家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真的還不如院子裡的那條狗。
父親面前,兩位兄長裝出兄友弟恭的模樣,而父親離開之後,他們便凶相畢露。
他們給他吃狗食,放惡犬咬他,在他的飯菜裡加料,冬日裡把他扔進冰冷的湖中,險些要了他的命……
而這所有的一切,家裡的女主人,也就是兩位兄長的母親,她從來視而不見。
陸臨川在陸家過了幾年豬狗不如的生活,直到十三歲那年,惡劣的兄長們在他的飯菜裡放蟑螂藥,送去醫院搶救,險些要了半條命。
這件事讓陸家家主也意識到,不能再把這個孩子留在家裡了,否則不僅家裡鬧個雞飛狗跳,媒體也會知道,屆時對他乃至公司都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於是他將臨川托付給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商戒的父親——商言,他將他帶回自己的家裡。
當時陸家家主的原話是,讓他活著就行,如果這小子出息,將來自己有了本事……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商言明白,家裡稍大的兩個孩子脾xin惡劣,難成氣候,小兒子又嬌氣頑皮,唯獨這位少言寡語的私生子,看上去竟然還挺穩重。
三歲看老,陸家家住對陸臨川,心裡是有所期待的。
這件事,陸家家主要求嚴格保密,就是擔心家裡的兒子們,容不下他這樣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
因此商言讓陸臨川跟著商戒,初中、高中、然後一道出國念大學,回來之後幫著管理公司,在殘酷競爭的生意場上摸爬滾打。
雖然陸臨川名為商戒的助理,但實際上,整個集團旗下幾十家企業,無論是總裁還是董事,誰能不給陸臨川面子。
寶劍鋒從磨礪出,無論是陸家家主還是商言,對於陸臨川都是寄予厚望。
在商戒思忖的片刻間,出租車已經抵達了望江別墅,僕人們匆匆過來,將臨川扶了下來。
商戒叮囑他們好好照看他,而他則將自己的妻子抱進了屋,沒讓僕人幫忙。
半夢半醒間,江醒醒感覺有人扒光了自己的衣服,連文胸帶子都被解開了。隨後,便是一陣融融的暖意漫遍了全身,她睜開眼,驚喜地發現自己被浸泡在了滿是白色泡沫的浴缸裡。
鼻息間是沐浴露的檸檬薄荷清香味,週遭無比溫暖。
她面前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高大的身軀顯得有些憋屈,他手裡拿著泡沫浴球,撈起她白皙的手臂,替她擦拭。
他眉宇微蹙,幫她洗澡都洗出了平日裡工作的嚴謹與認真的架勢,這條手臂擦過之後,又了另一條手臂。
江醒醒蜷縮著雙腿坐在浴缸裡,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笑銀銀地看著他,像只不吵不鬧的小貓咪,任由他幫她洗澡,溫順乖巧。
商戒倒是也能做到心無旁騖,用浴球沾了泡沫,替她搓了手臂,肩膀,脖子…
再往下…雪球一半以下漫在了滿是白沫的水中。
他盡職盡責,不過這一次不是用浴球,而是換了他溫熱的手掌。
拇指的指腹略有些粗礪的質感。
她白皙的臉蛋懸掛著水珠,白裡透著潮紅,眸子裡水波蕩漾。
商戒是真的在幫她認真地洗澡,放過了那敏感的小兔子,他將浴球遞到她手上:「醒了,自己洗。」
於是江醒醒將泡沫不負所望,將水和泡沫甩了他一臉。
商戒:……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以至於某人想生氣都沒辦法板著臉。
「想玩是吧?」他拉了拉衣領,挑眉問。
江醒醒笑著點頭。
於是商戒慢條斯理地脫了自己的衣服,進了浴缸。
……
家裡僕人大多數是從老宅子裡跟過來的,太瞭解這位少爺自小到大的xin格。
他沉穩,冷漠又自律。
不過結婚以後的少爺,改變了很多。
有時候早上起來,能看見夫人下樓梯都是扶著牆側著身子……可見,這位「自律」的少爺失控起來,到底有多恐怖。
那天晚上,江醒醒求了商戒很多次,到最後她覺得自己可能都要廢了。
重新被男人裹著浴巾抱回到牀上的時候,遠方天際已經泛了魚肚白。
「嘩啦」一聲,商戒將遮光的窗簾全部拉上,回身躺了下來,吻了吻她的額頭:「鬧了一晚上,快睡。」
江醒醒安穩地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商戒躺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溫馴寧靜的睡顏,心底感覺到被一陣融融的暖意包裹著。
原本以為,這這一生都要這樣冷冷清清地度過了,興許是老天見他太孤獨,為他送來了一個熱鬧的女孩子。
有她陪著,商戒生平第一次感覺,活著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商戒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他夢見了冷冰冰不見天日的廢棄工廠,這次,不僅僅是她,還有一個穿著骯髒的黑色夾克的男人。
夢境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所有人的臉,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男人手裡拿著尖銳的刀子,他抓著女孩那綢緞般烏黑的頭髮,直接將她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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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戒憤怒地吼叫,想要衝過去,將女孩從他的手中解救出來,可是他被繩索捆綁著,動彈不得。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男人欺負她,打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毫髮未損,可是那個年幼的女孩卻飽受折磨,那些可怕的場面幾乎將他的靈魂撕裂了。
他從來不是一個冷漠的孩子,恰恰相反,因為優秀而孤獨的童年歲月裡,也只有這一個女孩願意陪伴他。
她溫柔善良,安安靜靜,就像上帝遺落在人間的天使,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存在。
現在,她遍體鱗傷地做在他面前,柔軟的手指頭一點點鑽進他的掌心,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握住她。
他承認自己懦弱,無助…他心中的那點驕傲已經全被恐懼所吞噬,他沒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商戒哥哥,你別怕,我是裝的。」她爬到他的身邊,虛弱地說:「其實一點都不疼,我…我裝得很痛苦,這樣他就會輕些打我。」
「真的嗎?」
「真的。」
女孩睜開一邊紅腫的眼睛,對他說道:「我以後要當大明星,以後你只要看到我手指頭在動,就說明…我是在演戲。」
「你看。」她擦掉臉上的血跡,勾動著自己的無名指:「這是我們的暗號。」
………
商戒從夢中驚醒過來,猛地坐起了身。
江醒醒坐在他的身邊,長髮凌亂地垂在肩頭,臉部輪廓的線條柔軟,眼神也很溫柔,她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指頭,問道:「做噩夢了嗎?」
商戒猛地一把將她抱進懷中,嗓音嘶啞,無比沉痛:「你騙我,你是在騙我!」
他的擁抱幾乎可以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江醒醒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錮碎了。
她想要掙開他,而他將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頸項髮絲中,全身都在顫抖:「你很疼,你在騙我……」
江醒醒從未見過商戒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她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撫:「沒事了,只是做噩夢而已。」
「不是夢。」
商戒能夠感受到那種痛徹心扉的情緒,恐懼、心疼,還有絕望…那不僅僅是夢,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他經常會這樣子無意識地勾動手指頭。」商戒動了動無名指:「可是我卻沒有這個動作。」
「是啊。」江醒醒看著他細長的無名指,如筍節般修長:「第二人格是會經常這樣做。」
「這就說明,他真的知道所有發生的一切。」
江醒醒不解地問:「你到底在說什麼?」
商戒突然回過頭,抱著她的肩膀急切地問:「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什麼事?」
然而,還不等江醒醒回答,商戒立刻自顧自地說道:「不,你別講,不能告訴我,我必須自己去回憶,只有我自己想起來,我才能……」
才能徹底痊癒。
江醒醒擰著眉頭:「我覺得你的病好像越來越重了。」
不,她不會明白,他就快要好起來了,輪廓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只差一個鉤子,就能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勾出來。
那個女孩……
商戒兀自休息了片刻,總算恢復了些許平靜。
他回頭捏了捏江醒醒的臉頰,聲音虛浮:「剛剛嚇到你了。」
江醒醒滿臉擔憂,打開了他的手,幫他擦掉額間的薄汗:「你到底夢到了什麼?」
「夢到一個女孩,她…她騙了我。」
江醒醒臉色一下子垮了下去:「噢!你夢見女人了。」
夢裡叫著別的女人,醒來卻抱著她,江醒醒好氣啊!
商戒蒼白的嘴角扯出一抹清淡的笑意:「想什麼,跟那些事沒關係。那個女孩小時候跟我一起被綁架過,吃了很多苦,有人傷害她,而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只要一想到夢裡的情景,他心如刀割。
「是沈念念嗎?」
「不是。」商戒搖頭說道:「不是她。」
不知道為何這麼篤定,但商戒幾乎是處於本能,心裡已經認定了那個女孩,絕對不是沈念念。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江醒醒也很疑惑:「我聽梅夫人和臨川都提到過,小時候跟你一起被綁架的女孩,就是沈家的女兒啊。」
「是沈家的女兒。」商戒漫不經心地喃喃道:「但不是沈念念。」
「難不成沈家還有兩個女兒?」江醒醒沒弄明白商戒的意思:「不對呀,沈初言說他只有一個妹妹。」
商戒越是用力去回想,腦子就像一個越吹越大的氣球,難受得快要炸開了。
「好了好了,別想了。」江醒醒心疼地抱住他的腦袋:「慢慢來,說不定不去想的時候,它自己就回來了呢。」
「嗯。」
商戒轉而問道:「現在幾點了。」
「都已經下午三點了。」江醒醒說:「你睡了一整天。」
想到昨天晚上浴室裡發生的事情,他不禁挑了挑眉。
「是嗎。」
江醒醒打了個呵欠,又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這才是放假嘛,每天睡到自然醒,人生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
「還要拖著我跟你一起放假。」
「你平時那麼忙,抽時間陪陪我,也是應該的呀。」
商戒寵愛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去浴室洗漱。
江醒醒斜倚在門邊,看著他,他赤著修長的上半身,頂燈從上方落下來,照著他白皙的皮膚,深咖色的眸子顯得異常通透,五官輪廓深邃而明晰。
三十歲,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這個時候的男人,已經沒有了青椿期男孩的莽撞與青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商戒又偏偏年少早熟,使得他無論任何時候,都是一副清淡閒遠的模樣,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隱藏著一片深邃的大海,看似平靜,實則暗湧起伏。
江醒醒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趴在門邊像只小奶貓似的,好奇地問:「待會兒回公司嗎?」
「不回,今天放假。」
江醒醒一下子就來勁了,撲過來想抱住他。
商戒連忙往後退了退,示意自己正刮鬍呢,想讓你老公破相你就來。
江醒醒吐吐舌頭:「那你收拾這麼整齊,去哪裡啊,能帶我一塊兒嗎?」
「去見勞倫斯醫生。」
「噢。」
想到勞倫斯那傢伙,江醒醒感覺還有些畏懼,本能地就要說不去了,而商戒卻開口邀請道:「你陪我一起吧。」
「哎?」江醒醒蹙起了眉頭:「要我陪你啊。」
男人慵懶地應了一聲:「不願意?」
「沒有沒有,你昨天都陪我玩了,照理說,我是應該陪你去看病的,這沒話說,只是我之前答應勞倫斯離開你身邊,現在巴巴地和你一塊兒去診所,會不會有點出爾反爾…」
「腦袋這麼小,想得還挺多。」
「他不僅是你的醫生,還是你的好朋友。」江醒醒嘟噥說:「但講實話,我挺怕他的。」
商戒刮完臉上的胡茬,走過來用下頜的青頭蹭了蹭她的臉:「有我在,他吃不了你。」
………
令勞倫斯意想不到的是,商戒這一次過來竟然會帶上江醒醒。
過去所有的談話乃至催眠的診療,都是處於封閉而保密的環境,而現在他將她帶過來,也就意味著商戒會毫無保留地讓這個女人知曉他的病情。
江醒醒規規矩矩地坐在診療室的白沙發上,好奇地東張西望,很懂禮貌,不敢隨便亂碰診療室的設備儀器。
勞倫斯和商戒隔著一張木質的紅桌,相對而坐,勞倫斯略有些責備地問他:「為什麼帶她過來。」
商戒倚在靠椅上,慢條斯理地回答:「即便是普通的病人,複診都有家人陪伴,作為醫生沒必要感覺奇怪,更何況,她是我的妻子。」
勞倫斯淡淡一笑:「從什麼時候開始,一貫清高的Louis也需要人的陪伴了。」
商戒沒理會他玩笑話裡夾雜的那一絲拈酸:「談正事,昨天晚上,我想起了很多東西。」
他將昨晚的夢境簡要地向勞倫斯複述了一遍。
勞倫斯聽過之後,臉上略有喜色:「Louis,已經快要完整了,只要你能完整地回憶起所有的一切,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你的病一定會很快地好起來。」
「這件事很蹊蹺不是嗎,我怎麼都想不通,跟我一起遭遇綁架的人分明就是沈念念,可是為什麼,我好像很牴觸這件事,本能的直覺告訴我,不應該是她。」
「或許就是問題的關鍵了,需要再一次催眠治療嗎,多嘗試幾次,或許能夠成功。」
「今天不用,只是想過來和你聊聊。」商戒說道:「晚上還要去看電影,不能弄得筋疲力竭,所以,下次再說吧。」
「看電影?」勞倫斯挑挑眉,看向坐在沙發上乖巧地翻閱雜誌的江醒醒:「是陪你的女朋友嗎?」
「陪我的妻子。」商戒提醒他:「勞倫斯,不要太過置喙我的私生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朋友之間的交往應該保持限度。」
「你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病人。」勞倫斯毫不謙讓地反擊:「在你的病全部好起來之前,所有不確定和不利於治療的危險因素,都應該被排除在外。」
他那一雙碧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商戒,壓低聲音:「第二人格有多麼愛她,你應該感同身受,你覺得他會甘心被扼殺,永遠離開她?」
商戒沉了沉臉:「這由不得他。」
他的反應讓勞倫斯知道,自己準確地戳中了這個驕傲的男人的命門:「Louis,創造歷史的人注定永遠孤獨,你跟我才是同一類人,你現在的生活,只會讓你變得平凡而普通,你明白嗎。」
「勞倫斯,你真是個瘋子。」
很多時候,天才和瘋子僅有一步之遙。
勞倫斯眼角輕微地顫了顫:「那麼你又怎麼能確定,當你和她做ai的事情,她心裡想的不是另外一個男人?」
商戒的手攥成了拳頭,白皙的手背上漫著青色的血管脈絡。
「我警告你,這樣的話永遠不要再說第二遍。」
商戒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撐在勞倫斯的桌前,湊近了他,以極其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商戒。」
勞倫斯不再說話。
商戒像拎貓咪似的,拎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江醒醒的衣領,大步轉身離開了診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