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珊珊要跟着商遲和江旭等人一道乘專機返回B市。
商遲下午一點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因此,江助理安排的專線航班是上午十點鐘,這天早上八點半,白珊珊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鬧鐘就準點兒響了起來。
“叮鈴鈴——”
自幼形成的習慣延續至今,商遲的睡眠極淺。幾乎是在鬧鐘剛響第一聲的瞬間,他就睜開了眼睛。
“唔……”一陣迷糊輕軟的睡音從懷裏傳出來。
商遲低眸,只見正在他臂彎裏呼呼大睡的姑娘也被她自個兒的鬧鐘吵醒了。她一張小臉兒皺巴成了一個包子,小身子拱了拱,下意識地裹緊小被子往他懷裏鑽,從頭發絲兒到腳指頭都在非常嚴肅地傳達着一個信息——珍愛睡眠,拒絕起床。
商遲側目,那只吵着他寶貝兒睡覺的手機還在左側床頭櫃上歡天喜地地叫嚷着,屏幕朝下,朝上的手機殼上閃閃亮亮幾個大字兒:跪下,叫爸爸。
商遲長臂一伸,抓起那只手機面無表情地摁了兩下屏幕,把鬧鐘關了,又随手扔回一邊兒。
空氣裏那陣擾人清夢的不明聲響陡然消失。
關完鬧鐘,商遲一手抱住懷裏姑娘不盈一握的細腰,另一只手在她背上安撫式地拍着,貼近她淺粉色的小耳朵邊上,輕聲哄着:“乖,繼續睡。”
昨天狠狠疼她到下半夜,直到她羞憤交加,紅着臉兒怒沖沖地又是撒潑耍無賴又是威脅警告,他才勉為其難放她睡覺。
姑娘早累得不行,閉眼就沉沉地睡過去。
商遲知道她身子嬌,初嘗雲雨哪兒經得住他這麽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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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瞧着她一身紅紅紫紫的草莓印兒和連睡着了都挂在睫毛上的小淚珠,他心疼她進骨子裏。
但,就是忍不住。
過去那十年,他每晚躺在床上,都不用看那些照片,就只是在腦子裏回想起白珊珊的樣子,他都恨不得把她抓過來,關進商府,囚禁在只屬于他的黑白世界裏,任他為所欲為。
更別說和她躺在一張床上的現在了。
此時此刻,小家夥乖乖地任由他诓着哄着,不多時,那雙緊皺的小眉毛終于緩緩舒展開。毛茸茸的小腦瓜在他懷裏親昵地蹭了蹭,像只撒嬌求寵愛的小貓。
商遲勾了勾嘴角,獎勵式地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兒。
這邊兒,察覺到世界重歸一片清淨,白珊珊滿意地露出了一個小甜笑,閉着眼,重新安詳地回到夢鄉。
一秒鐘的安靜過去,兩秒鐘的安靜過去……
寧靜祥和的狀态就這樣持續了近二十分鐘。
突的,
原本已經重新入睡的小姑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唰的睜開眼,一雙惺忪迷糊的大眼睛剛好對上男人清明沉黑的眸。
茫然地眨巴了兩下。
商遲垂着眸,安安靜靜地盯着她。
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三秒鐘後,白珊珊惺忪的睡眼逐漸不那麽迷茫了。她看着商遲,忽然問:“現在幾點了?”
商遲指尖習慣性地沿着她滑膩膩的臉頰來回撫摸,愛不釋手,淡淡地說:“八點五十。”
短短四個字,一下把白珊珊給吓清醒了。
八點五十?
專機起飛的時間是十點整,從酒店到機場,路上的車程需要四十分鐘,除開安檢值機所需的最短時間,那不是意味着她起床收拾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左右了?
啊啊啊!死了。
腦子裏一番胡七八糟翻江倒海地思索着,下一瞬,白珊珊“嗖”的一下從商遲懷裏彈了起來,裹着被子跳下床,撿起睡袍,連鞋也來不及穿,直接光着一雙小腳丫子就沖進浴室洗臉刷牙去了。
一絲陽光從沒拉嚴實的窗簾外傾瀉進來。
浴室裏乒乒乓乓,乓乓乒乒,跟打仗似的。
商遲安靜地聽着裏頭傳出來的響動,臉色淡淡的,素來冷黑的眸子裏卻染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忽的,
浴室方向傳來一聲悶悶的“砰”,緊随而來的是姑娘慘兮兮的一聲“嗷”。
“……”商遲臉色瞬間一變,下了床,邁開長腿大踏步地朝浴室走去,邊走邊沉聲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浴室裏傳出的嗓音夾雜着一絲壓抑的痛哼和哭腔,聽着可憐兮兮又委屈巴巴。
商遲人高腿長,沒幾秒人就已經到了浴室門口。只見穿着件白色睡袍的小姑娘坐在地上,低着頭,左手捂着膝蓋,整張臉蛋兒蒼白蒼白,五官都疼得皺巴到了一起。她似乎想站起來,右手撐着牆面借力幾次都沒有成功。
商遲蹙眉,上前幾步,彎腰一把把人給抱出了浴室,放客廳裏的沙發上。
“欸诶,我臉還沒洗完……”白珊珊慌道。
商遲沒說話,在她身前屈起一只膝蓋半跪下來,目光落在她左邊膝蓋骨上。雪白的皮膚不知撞哪兒了,紅腫微青,中間部位的皮膚有輕微的擦破。
商遲眉頭皺得更緊。
他視線格外專注,白珊珊被瞧得莫名心慌,支吾着解釋,“剛才太着急,一不留神撞了一下。這點皮肉小傷,你別擔心。”
商遲臉色不好看,還是沒說什麽,拉開壁燈旁矮櫃的第三個抽屜,從裏面取出了一瓶消毒用的醫用碘酒、棉簽。然後捏住白珊珊雪白纖細的腳踝,力道輕柔,把她的腳擡起來放到自己膝蓋上。
“……消毒什麽的等上了車再來吧。”白珊珊計算着時間,一面又感到苦惱,喪喪又困惑,自言自語似的道,“奇怪。我昨天晚上明明就定了八點半的鬧鐘啊,為什麽鬧鐘會沒有響呢……”
商遲自顧自替她上藥,動作輕柔仔細,眼也沒擡,淡淡地說,“響了。”
白珊珊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商遲說:“我給你關了。”
白珊珊:“……”
白珊珊一臉懵逼,“你明知道十點鐘的飛機,你關我鬧鐘幹什麽?”
消毒完,商遲把沾了碘酒的棉簽随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俯身貼近她擦破皮的小膝蓋,調子低柔,“現在還疼不疼?”
“……好多了。”白珊珊說。這個姿勢,她坐在沙發上,他半跪在地上,自己一只光禿禿的沾着水跡的髒腳丫還踩着他的膝蓋……好尴尬啊。
她臉上更熱,無意識地把腳往回縮,卻被商遲手上下力給制住。他捏住她的腳踝不讓她躲,像要為她減輕疼痛,低頭,往她的破皮的傷口輕輕地吹了吹氣。
這個舉動,商遲做起來随意自如,仿佛只是一件理所當然再自然不過的事。白珊珊卻被他撩得整個人都要着火,連忙清清嗓子看向別處,繼續之前的話題。
她問:“你為什麽要關我的鬧鐘?”
商遲眉眼如常,答道:“你昨晚太累,應該好好休息。”
聽見“昨晚太累”四個字,之前種種令人臉紅心跳不敢回憶的記憶瞬間如潮水般湧入白珊珊的腦海。
白珊珊臉紅得要滴血,很快把腦子裏那些回憶pia回腦海深處,無語又不解:“但是你下午一點鐘不是還要開會麽?江助理說那個會非常重要,你不能缺……”
話還沒說完,便瞧見商遲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撥出去一個電話。
瞬間接通。
商遲:“通知合作方,下午一點的會議取消。”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席的……”白珊珊不可控制地抽了抽嘴角。
他把手機丢一邊兒,說:“在我這裏,永遠不可能有任何事比‘白珊珊’重要。”
聽聽,這是什麽欠扁的語氣,什麽莫名其妙的歪理。
啧,多麽真實的“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大佬您心裏還有您的錦繡江山和子民嗎?
白珊珊微嘟嘴,兩只小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眨眨眼睛,嗓音輕軟嬌糯,故意嗲着嗓子跟他開玩笑:“商總,我是不是你的妲己,會毀了你的江山,也毀了你?”
商遲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下,又吻了下。他道:“你喜歡,我就都給你。”
——
十分鐘後,商氏集團中國總部財務部。
彼時,江旭江總助正在視頻會議裏和財務部經理核對着本月的中高層管理人員工資表,突的,江旭看見視頻另一端出現了一個穿職業套裙的小職員。
那小職員手裏拿着一份文件,遞到財務經理面前,說:“經理,商總最新發到您信箱裏的緊急郵件。”
一聽“緊急郵件”四個字,別說財務經理,就連江旭的神色都是微微一變。
財務經理低頭快速浏覽了一下這封來自大BOSS的緊急郵件。
江旭微皺眉,神色凝重幾分,道:“先生說什麽?”
“……”財務經理的目光從郵件上收回來,幹咳了幾聲,擡頭,沖視頻裏的江總助露出了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幹笑,說:“沒什麽,沒什麽。就是這張工資表要調整一下。”
江旭聞言有點狐疑,“難不成BOSS要扣誰的工資?”
財務經理看江總助的眼神有點複雜,點頭:“是啊。”
“唉。”江旭搖頭感嘆,“BOSS心,海底針,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把他老人家給得罪了。所以啊,人要會察言觀色。”
財務經理看江總助的眼神更複雜了,點頭,“是啊。”
江旭感嘆完,又懷抱着一顆探聽八卦的心暗搓搓地湊近視頻幾分,壓低嗓子說:“欸,張經理,是哪個倒了八輩子血黴的倒黴蛋兒又被商總扣工資了啊?”
財務經理沉默了好半天,說:“江總助……實不相瞞,那個倒了八輩子血黴的倒黴蛋兒,就是你。”
江旭:“……”
江旭:???
江旭着實震驚了,一臉的難以置信,“我?”Are you kidding me?
財務經理見他不相信,嘆了口氣,索性把手裏的郵件舉到電腦攝像頭面前。江旭定睛一看,只見他家高貴冷豔的BOSS發給財務部的高貴冷豔的緊急郵件只有高貴冷豔的幾個字:江旭下月工資減半。
江旭:“……”
被自家心愛的BOSS扣了整整半個月的工資,整個上午,江總助的心情都喪到變形。他感到費解,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怎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惹了自家BOSS不高興。直到下午的時候,他重新協調好了航線,和BOSS與準夫人一道重新出發前往機場。
路上,
小夫人嘆了口氣,無意道:“唉,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上午起床的時候因為太趕時間,膝蓋撞破了皮,商遲也不會取消一點鐘的會議了。”
江旭:“……”
江旭欲哭無淚,跪地:連夫人擦破了膝蓋都怪我嗎BOSS……
——
回到B市,剛下飛機,白珊珊的手機一開機就彈出了多達七條的未接來電。她點進去一看,這些電話都是同一個人打的:白繼洲。
白珊珊微皺眉,沉吟幾秒後滑動回撥鍵,給白繼洲打了過去。
嘟嘟嘟幾聲,通了。
白珊珊把手機拉遠十公分,緊接着就聽見一陣暴躁的男聲從聽筒裏傳了出來,河東獅吼般:“你個死丫頭片子終于知道接電話了?還活着啊?還健在啊?哎喲喂我可太感動啦!還以為您老人家嫁入豪門之後就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哥了呢!”
聽着聽筒裏的音波功,白珊珊不由在心裏為極其有先見之明的機智自己點了個贊。幾秒後,她把手機拉近了點,清了清嗓子,說:“你不是去日本考察了麽?”
“提前回來了。”那話那頭的白繼洲說起這個就是一肚子氣,沒好氣道,“得虧老子那邊兒的工作結束得早,否則,只怕回來就有個小屁孩兒管我叫舅舅了呢!”
白珊珊:“……”
白珊珊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道:“事情比較複雜,我也沒故意想隐瞞你什麽。”
“行了行了,你二十七的人了,愛跟誰談戀愛跟誰結婚都是你的自由,我才沒那麽無聊專程給你打電話打探你和商家大佬的戀情。”白繼洲頓了下,忽然又沉沉地嘆了口氣,這才終于切入主題,道:“不過你和商遲在A城的事已經在整個B市傳開了,鬧得滿城風雨。我爸和你媽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聽哥一句勸,最好還是回白家一趟,和解也好,斷絕關系也罷,一直拖着不是辦法,總得有個了結。”
白珊珊聞言,眼中的神色瞬間微黯,靜默幾秒,忽然一聲冷笑,淡淡地說:“從不把我當回事,現在有利可圖了就要我記住自己是個‘女兒’。他們配麽。”
白繼洲嘆氣,“這些年,他們對不起你,整個白家上下都看在眼裏。我讓你回白家說清楚,不是要讓你低頭的意思。事情總要得到解決。”
“我知道了。”白珊珊不太耐煩地皺了下眉,道,“還有別的事麽?”
“沒了。”白繼洲說,“之後他們有什麽動靜我會跟你聯系。你在外面照顧好自個兒,知道不?”
“嗯,你也是。挂了。”說完,白珊珊挂了電話。
腦子裏亂糟糟的,她捏了捏眉心,只覺煩躁不堪。
商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上了車,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臉蛋兒,輕輕一挑眉:“有人惹我家公主不高興了?”
小姑娘皺巴着小臉兒神色懊惱,默了默,膩膩歪歪地爬到他腿上,整個人小寵物似的窩進他懷裏,趴好,兩只細胳膊環住他的腰。
西裝筆挺的男人把她抱懷裏,低頭吻了吻她的腦袋頂,不言聲。
片刻,
白珊珊軟聲,自言自語似的吐槽:“糟心的事和人好多。”
商遲挑起她的下巴吻她的唇,柔聲:“那就讓它們消失。”
“……”白珊珊有點詫異地看着他。
這時,
司機沉聲恭恭敬敬地問:“先生,回公司還是商府?”
“去白宅。”商遲說,語調如常,眸色卻冷進骨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