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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珠認得定王。
當日程鈺藏在馬車裡威脅妹妹,她換了妹妹上車,雖然沒有仔細端詳定王,大概模樣也記住了,後來一行人同船北上,定王的聲音她更是十分熟悉,進京後,又從方氏、程鈺口中了解到程鈺與定王的關系十分親近,比一般人家的親兄弟還要親。
既然是這樣,那定王說程鈺要給心上人買禮物,肯定也是真的了吧?
原來他有心上人了,怪不得演得那麼像,他看她的眼神那樣溫柔,是因為他曾經同樣看過別的姑娘吧?
“楚姑娘,你表哥挑來挑去不知道挑什麼,你幫幫他?”小姑娘低著頭遲遲不語,定王笑著重復了一遍。
程鈺想斥責定王胡說八道,但楚傾在場,他若急著辯解,楚傾會不會猜到什麼?能做到今天的位子,程鈺雖然恨楚傾糊塗害了姨母一輩子,卻也不敢低估楚傾的眼力,一旦讓楚傾看出他對她動了心,以後恐怕更難見她。
因此他只能默認。
楚傾將女兒的沉默看成了羞於回答定王,不動聲色將女兒完全擋在身後,頗有興致地打量程鈺:“懷璧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姑娘?那我是不是該准備好封紅了?”
程鈺淡笑道:“王爺戲言,侯爺不必當真,我與王爺還有事情要做,不打擾侯爺陪表弟表妹了,告辭。”看了定王一眼,不管定王跟不跟上,他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梯。
定王沒能得逞,很是失望,不過見到了程鈺的心上人,他也不虛此行了,下樓時還回頭望了幾眼,完全就是打量好兄弟媳婦的模樣。
定王自以為君子,楚傾卻不是那麼想的,程鈺的脾氣他了解,冷冰冰的一個人,根本不懂女人為何物,今日八成是陪定王來逛的。那麼定王明明要走了卻非要編個理由想留下來,還主動跟女兒搭訕,莫非看上了他女兒?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回頭瞧瞧,見女兒臉色發白果然一副受了欺負的委屈樣,楚傾連忙哄道:“菡菡不用將這事放在心上,定王與你表哥走得近,他平時就是口沒遮攔的性子,特別是在熟人面前,他是借你打趣你表哥的,往後見到他躲遠點就是了。”
心裡卻打定主意,盡量減少女兒與皇家子弟見面的機會。太子未定,聖心難測,他不想攙和奪嫡之爭,也不想將嬌滴滴的女兒送進皇家那個大火坑。
“嗯,女兒知道。”含珠抬起頭,朝楚傾笑了笑,瞅瞅裡面道:“爹爹咱們快進去吧,一會兒阿洵要餓了。”
為了掩飾心裡的悵然酸澀,笑得格外親暱。
楚傾受寵若驚,在他看來,女兒這根本算不得撒嬌的催促便是撒嬌了。
看來女兒其實還是很高興與他出門的,楚傾暗暗想道,心裡一美,暫且將定王拋到了腦後,牽著兒子進去了,爺倆一起幫含珠出主意。少有女子不喜歡珠寶,含珠不好打扮,但看到精致的首飾也會喜歡,又有阿洵在旁邊把她當仙女似的誇,童言天真更是哄人,心情多少好了些。
她只想挑根發簪的,楚傾非要她多挑兩樣,挑來挑去,最後整整添了一套。楚傾付賬時,含珠瞥見一張千兩的銀票,還又加了幾張百兩的。
含珠忽然覺得受之有愧,楚傾送她的生辰禮,跟自家幾代積攢的積蓄差不多了。
“走吧,咱們去望月樓。”楚傾心情愉悅地道,這點銀子他豈會放在眼裡,只要女兒想要,整座七巧樓他都願意為女兒買下來。
雲陽侯府的馬車停在望月樓門前時,望月樓的一座雅間裡,定王正在程鈺旁邊喋喋不休,“懷璧艷福不淺啊,我就知道,凝珠小小年紀就出落地水靈動人了,她姐姐肯定不會丑,沒想到竟然如此國色天香。嘖嘖,不是我說你啊,趕緊把你那張冷臉收起來,她現在是楚傾的女兒,有家世有容貌,往後想娶她的人肯定不少,你不抓緊點,小心被人搶了去。”
程鈺冷眼看他:“王爺再提一次他們的身份,以後我有任何秘密都不會再告訴你。”
定王一聽他喊王爺,就知道這人是真生氣了,尷尬笑笑,提起酒壺為他斟酒,“好好好,是二哥嘴欠,往後再也不說了,懷璧別氣,二哥向你賠罪了!”
程鈺胸口煩悶,接過酒杯一仰而盡。
兩人喝了幾杯,外面走廊裡突然傳來阿洵興奮的聲音,程鈺看一眼旁邊沒有分辨出阿洵聲音的定王,垂下眼簾,也沒有往外看,只當不知她也來了。知道又如何,難道他還能在楚傾眼皮子底下去找她?
心裡不痛快,不禁借酒消愁。
定王漸漸發現了他的異樣,在程鈺又去取酒壺時按住他手,疑道:“怕她誤會你心儀旁人?”他那樣逗江含珠,是因為肯定程鈺會把禮物送她,如此江含珠收到她親手挑的禮物,馬上就會明白程鈺的心上人是她,沒想程鈺不識趣,辜負了他一片好意。
程鈺搖搖頭,“我跟她只是明面上的表兄妹,你別總瞎猜,跟她沒關系。”
定王分辨不出他說的是真話假話,想了想,問道:“你們府上又出事了?”
程鈺垂眸,算是默認。
定王半信半疑,見程鈺喝起來沒完了,怕他醉酒難受,早早散了,不許他再喝。
此時紅日已經落山了,程鈺回頭看看望月樓,料到楚傾肯定早領著他們姐弟回去了。他苦笑,同定王告辭後,走到自家馬車前,上車時,陳朔低聲回道:“二爺,東西放裡面了。”
程鈺頓了頓,進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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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榻上放著一個紫檀木首飾匣,程鈺歪靠在車壁上,慢慢地打開匣子。
裡面是那根紅寶石雕刻的牡丹花步搖,層層花瓣纖細精致,宛如真花,他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她,嬌嬌弱弱的,花朵一般美麗又脆弱,讓他總忍不住想照顧她,護著她。
他伸出手,沿著那繁復的花瓣紋絡細細摩挲,目光癡迷。
~
蓮院。
含珠遲遲無法入睡,大概是心裡煩躁,總覺得牀上悶熱,乾脆悄悄下了牀,點一盞小燈,取了一本書坐在書桌前看。
翻了幾頁,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告訴自己不去想他,偏偏總是忍不住,會想他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會想他會怎麼與她相處。
就那麼喜歡他嗎?明明他做過很多欺負她的事,脅迫妹妹,又逼她來這裡假扮旁人的女兒。
可他也救了她,幫她逃離了虛偽的知縣,將她從洶湧江水中救了上來,還背她走了那麼長一段路。
一會兒是那些她想忘忘不了的回憶,一會兒是今日定王說的話……
耳邊忽然傳來輕微的扣窗聲。
含珠吃了一驚,緊接著聽到熟悉的低沉聲音,“是我。”
是他。
怎麼又來了?
壓下心頭各種復雜情緒,含珠輕步走到窗邊,抿抿唇,細聲問:“有事?”
程鈺看著窗上她微微晃動的影,想到她不知靜坐了多久,皺眉問:“怎麼還沒睡?”
聽起來是責怪,又有種只能意會的關心。
含珠攥了攥袖口,她睡不睡與他有什麼關系?
幸好沒睡,真睡了,他是不是又要闖進她的閨房?
瞅瞅身上的單薄睡衣,含珠稍微冷了聲音,扭頭問道:“你來做什麼?”
看不見她的人,只能聽她的聲音,因為夜裡太.安靜,短短兩句話,他好像也猜到了她的心情,是因為他又跑過來不高興了吧?
他也不知為何非要過來,就是,不想讓她誤會,就算不能讓她知道他有多想要她做妻子,也不想她誤會他心裡有別人。
看著她的影,程鈺低聲解釋道:“我去七巧樓給你挑生辰禮物,為了後日演給文嘉看。不巧遇到定王,他知道我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就胡亂猜測了。你別當真,也別因為誤會我有意中人,後日心有顧忌束手束腳,露出破綻讓文嘉發覺。”
表妹生辰,侯府只是小辦,他與舅母一家不便過來,都是初十再在舅母家設宴的,再為表妹慶一次生。
軒窗裡面,含珠怔住。
他是,去給她買禮物的?
腦海裡還沒來得及思索,嘴角情不自禁翹了起來,沒有吃蜜,心頭卻莫名地發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