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發佈時間: 2024-08-03 04: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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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營待了一天,傍晚陸濯回府後,主動去給英國公夫人請安了,賀氏恰好也在。

“昨晚老太君可說了什麽?”英國公夫人比較擔心壽安君,孫子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陸濯解釋道:“老太君並不知道我與嬈嬈爭執的內情,只是嬈嬈不想見我。”

英國公夫人長松一口氣,小姑娘耳根軟好哄,若壽安君知道孫子做的好事,恐怕不會放魏嬈回來。

放松之後,英國公夫人看親孫更加不順眼:“你看嬈嬈多懂事,你那般欺負她,她還替你遮掩,替咱們陸家留了情面,否則叫壽安君知道我教出了你這種無禮的子孫,我都沒有面目去見她!”

賀氏白日已經從婆母口中知曉兒媳婦為何生氣了,這事她完全站在兒媳婦那邊,跟著婆母數落兒子:“守城啊,你能說出那話,是不是覺得嬈嬈她娘歸家改嫁不對?這種事,你一個爺們懂什麽?內宅婦人若沒了丈夫,等待她的便是漫長孤單的一輩子。像咱們家,人口興旺,我平時與你兩位嬸母說說話打打牌,聊聊你們幾個堂兄弟,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嬈嬈她娘在承安伯府的時候只有一個妯娌,膝下又只有嬈嬈一個女兒,她當然要趁年輕時給自己謀條後路,否則等嬈嬈出嫁了,她連最後一點寄托都沒有了。”

英國公夫人點點頭,看著陸濯道:“嬈嬈她娘已經不錯了,魏二爺去世後,她又在夫家守了三年,以她的脾氣,那三年應該是為了嬈嬈,她真的歸家時,嬈嬈已經十歲多懂事了,我聽說當年她想帶魏嬈一起走的,是魏老太太舍不得孫女。”

陸濯目光複雜地看向兩位長輩,她們對寡婦改嫁竟然都是讚同的態度?

陸濯還以為……

英國公夫人看懂了長孫的眼神,想了想,歎道:“虱子長在自己頭上才癢,什麽婦道婦德都是男人編出來約束女人的,你看那些喪妻的男人,有幾個這輩子就不娶了的?可能妻子才下葬,轉眼就把新婦娶進門了,有誰議論嗎?這些道理,本來不該跟你一個兒郎說,誰知道你竟然那般迂腐。”

陸濯慚愧地低下頭。

“罷了罷了,昨日你去的匆忙,明日休沐再去一次吧,賠禮我都安排好了。”

陸濯告退。

回了松月堂,祖母果然已經把賠禮都送過來了。

陸濯叫阿貴備水,昨晚睡在地上,他要沐浴。

翌日,陸濯在家中用過早飯便出發了,他騎在馬上,阿貴牽著無棚馬車,車上擺的全是賠禮。

街上百姓來來往往,見此都好奇地湊過來打聽。

這次,阿貴沒好意思再回答了。

只是這樣的陣仗,過不了幾天少夫人被世子爺氣跑的事定會傳開來。

一個時辰後,陸濯一行抵達了閑莊。

陽光明妹,魏嬈與表妹周慧珠在閑莊的大花園裡一起蕩秋千,暖暖的春光灑在身上,舒服的想要睡覺。

壽安君派了小丫鬟過來,請魏嬈去會客廳。

魏嬈愜意地倚著一側的秋千索,漫不經心地問:“可是出了何事?”

小丫鬟道:“世子爺帶了一馬車賠禮,要向少夫人您賠罪。”

周慧珠“哇”了一聲,從隔壁的秋千上探頭對魏嬈道:“嬈姐姐,表姐夫前晚才來過,今天又來了,他可真在意你啊。”

魏嬈瞪她道:“你懂什麽,他真在乎我,就不會氣我,再有,我氣沒消之前,你喊他世子,不許叫表姐夫。”

周慧珠縮縮腦袋。

魏嬈對小丫鬟道:“你去回老太君,就說我玩累了回房休息了。”

魏嬈常在閑莊住,這邊的丫鬟們都知道她的脾氣,沒再多言,笑著去複命。

周慧珠一邊晃秋千一邊歪著腦袋看魏嬈,稀奇道:“嬈姐姐,表……世子那麽俊的人,換做是我,都不忍心生他的氣,你竟然能狠得下心來。”

魏嬈哼道:“越是俊的,越自視甚高,對人越不客氣。舉個例子,如果現在有一個比他還俊的世家公子站在你面前,指著你的臉喊你小肥豬,你生氣嗎?”

周慧珠登時氣紅了臉。表姐妹四個她長得最胖了,雖然也不是特別胖,祖母都沒說什麽,母親、姐姐卻一直勸她少吃點,時間一長,周慧珠就最討厭有人說她胖。現在魏嬈拿小肥豬舉例,便準確地踩到了周慧珠的痛腳。

“何止生氣,我還要揍他!”周慧珠氣鼓鼓地道。

魏嬈就笑了。

會客廳,壽安君打發走小丫鬟,無奈地朝陸濯搖搖頭:“這是還沒消氣呢,你們到底為何吵的,世子跟我說說,我也好幫忙勸勸。”

陸濯哪敢說,真把壽安君氣出病來,魏嬈要恨他,家中祖母母親也要繼續責備他。

“老太君可否說服嬈嬈與我見一面?”陸濯懇請道,這一次,他真的知道該怎麽賠罪了。

壽安君見他很有信心的樣子,道:“下午試試看吧。”

晌午陸濯照舊陪壽安君用的午飯,飯後跟著李公公去客房休息,到了與壽安君約好的時間,陸濯由李公公帶路,來了園中湖邊的一座水榭之中。水榭由一條堤壩延至湖中,四面臨湖,清幽雅致,很適合一個人靜心,或是兩人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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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命人備了茶點,這就退下了。

陸濯坐在茶桌左側,側對那條蜿蜒曲折的堤壩,如果魏嬈過來,他的余光便能發現。

堤壩兩側種植了垂柳,二月時節,垂柳枝條上結滿了密密的芽苞,只待春風變暖便冒出嫩葉。

一條魚躍出水面,咕咚一聲又掉了進去。

陸濯的注意力慢慢落到了這片園景中,因為郊外的地方夠大,閑莊的造景大氣與雅致並存,單論景色,國公府都不如閑莊。

碗中的茶水漸漸沒了熱氣,暖陽也從半空緩緩朝西邊移去。

等了太久,陸濯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涼茶。

放下茶碗時,余光中灰蒙蒙的早春之景,終於多了一抹豔色。

陸濯偏首,看到了長堤另一頭的魏嬈,她穿了一件梅紅色的妝花褙子,同色的裙帶勾勒出一把雙手可握的纖纖細腰。無風時,那輕盈的裙帶靜靜地挨著白色長裙垂落,一陣湖風吹過來,梅紅裙帶與雪白的裙擺同時搖曳,彷彿仙子踏風而來。

丫鬟碧桃止步在岸邊,魏嬈自己走了過來,她手裡拿著一把團扇,邊走邊興趣寥寥地晃動著,薄紗扇面一會兒遮住她精致的下巴嬌豔的唇,一會兒又露了出來。

陸濯收回視線,離席站了起來。

魏嬈真不想見陸濯,可外祖母說了,如果她不來,陸濯便要在閑莊住下去,等到她露面為止。

跨進水榭,魏嬈便停下腳步,看著走過來的陸濯道:“世子想說什麽?”

一副說完馬上就離開的不耐模樣。

陸濯垂眸道:“不瞞姑娘,從我初回京城,第一次聽說姑娘母族之事時,便在心中無法認同老太君縱容周家女子改嫁之風,無法認同姑娘肆意出城進山之舉。究其原因,在於我父親與兩位叔父戰死沙場,母親與嬸母們清心守寡,我便以為天下女子都該當如此。”

魏嬈撇撇嘴,猜到了。

陸濯繼續道:“所以我從昏迷中醒來,發現新娘是你,便認定你絕非我陸家賢妻人選,待姑娘也極為不敬,衝動之下更是屢次口出惡言。大錯已經鑄成,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今日前來,陸某只是想告訴姑娘,祖母、母親都很喜歡你,也理解令堂為何改嫁,我亦從她們口中明白了女子守寡的難處。今日開始,我不會對令堂再有任何不敬之心,更不會再對姑娘存任何偏見,還請姑娘看在家中長輩的份上,隨我一同回府,同時安了兩邊長輩的心。”

魏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奇道:“這話是你自己要說的,還是老夫人教你的?”

陸濯抬眸,正視她探究的眸子道:“陸某方才所說,字字皆是肺腑之言。”

魏嬈嗤了下,搖著團扇往旁邊走了幾步,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我早知世子看不起我,不過我也不在乎,我答應衝喜並不是為了你這個人。這次我負氣離開,是因為世子辱我至深,我心中憤懣,便是世子誠心悔改,我一時半刻也忘不了當日受到的屈辱,你現在叫我回去,我實在不甘。”

陸濯理解,看著她白嫩的側臉問:“那你打算在這邊住到何時?”

如果魏嬈能選,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去,可現實擺在眼前,她沒有任性的資格。

苦笑一聲,魏嬈喃喃自語似的道:“我想住到月底,又怕老夫人擔心太久,這樣吧,世子若願意,下個休沐日再來閑莊做做樣子,屆時我同你一起返回國公府。”

她不是原諒陸濯了,而是不想給兩邊長輩添太久的麻煩。

陸濯能看出她對閑莊的眷戀,就在這一瞬間,陸濯明白了祖母的話。

祖母一直在誇魏嬈懂事,就算魏嬈賭氣來了閑莊,祖母給他定下的哄好魏嬈的期限,也是這個月底。魏嬈也想住到月底,但她妥協了,主動將歸期提前了十日,免了英國公府繼續被百姓們多議論十日。

“多謝。”陸濯誠心道。

魏嬈諷刺地斜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水榭。

陸濯辭別了壽安君,一行人進了京城城門,又被路上遇見的百姓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陸濯得了魏嬈許諾的歸期,心裡十分安穩。

英國公夫人、賀氏得知魏嬈願意回來了,暫且放過了陸濯。

可接下來幾日,不斷有相熟的女眷登門,抱著關心的名義,紛紛打探魏嬈為何跑去了閑莊。

婆媳倆只說小夫妻倆鬧了口角,並把過錯攬在了陸濯頭上。

京城官民津津有味地議論著陸濯夫妻,就連戚仲愷都聽說了,跑來質問陸濯做了什麽。

戚仲愷那神情語氣,頗有替魏嬈打抱不平之意。

幸好陸濯知道戚仲愷對魏嬈的感情更像一種護花惜花之情,並非多深刻入骨的男女情愛,便也沒有與過於關心自己妻子的好兄弟計較什麽。

“與你無關。”陸濯淡淡地回應道。

戚仲愷氣得抓頭,想繼續罵陸濯,又怕陸濯誤會他還在惦記四姑娘。

不能罵,戚仲愷憋了半天,終於想到最關鍵的事:“那你向她賠禮道歉了嗎?你欺負了人家,總該好好認個錯吧?”

好友面前,陸濯仍是淡漠的態度:“休沐了我會再去一趟,接她回來。”

戚仲愷:“我怎麽聽說,上次你帶了一車賠禮都沒哄好她?”

陸濯抿唇。

戚仲愷捶了他一肩膀:“說你傻你還不信,你送那些俗禮有什麽用,你得送她一樣她喜歡的,讓她看見眼睛發亮的。我記得我小時候,每次我娘跟我爹置氣,我爹都送她一樣珠寶首飾,我娘往頭上一戴,什麽氣都消了。”

珠寶首飾?

陸濯想到了魏嬈還他的壓歲錢,他若拿珠寶首飾去哄魏嬈,魏嬈肯定會覺得他是在拿金銀珠寶羞辱她。兩人第一次爭執,就與銀錢有關。

不過,戚仲愷說的也有點道理。下次他去閑莊,魏嬈肯定會與他回來,可她並沒有原諒他的冒犯,如果他能用一件禮物換取兩人芥蒂盡消,以後和順相處,祖母、母親肯定會高興,他也不必再被一家人埋怨。

問題是,魏嬈會喜歡什麽樣的禮物?一種能讓她忘了辱父辱母之恨的禮物?

陸濯去了一趟松月堂的庫房,一圈逛下來,發現這裡沒有什麽是魏嬈用銀子買不到的珍奇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