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有且僅有
夏習清隱隱約約覺得周自珩知道什麼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是許其琛告訴他的嗎?可他們看起來沒有那麼熟的樣子。
腦子裡很亂,想法一茬接著一茬往外冒。他不想再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周自珩的懷抱有一種奇妙的治愈力,可以很快撫平他情緒的裂口,連夏習清自己都不知道緣由。
他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動作遲緩地回抱住周自珩,發涼的掌心貼上他寬闊的後背,貼上稍稍凸起的肩胛骨,從中汲取熱度。
周自珩沒料到此刻夏習清也會回抱住自己,心頭陷下去一小塊兒,像是有個小人悄悄坐上去了一樣。他能感覺到夏習清的手指輕輕地抓著肩胛骨的邊緣,認輸似的把額頭抵在自己的肩膀。
這算不算一種信賴。
忍不住用手,從他的後頸沿著脊骨線條緩緩地摩挲。
「你是在給貓順毛嗎?」夏習清的聲音悶悶的,從肩膀那兒傳過來。
周自珩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你是我養的貓嗎?」
夏習清被他這話懟住了,剛下去的氣又翻起來。他鬆開雙手抬起頭,手掌剛放上周自珩的胸口就被他捉住,被他十指相扣牢牢緊握。
「你推開我太多次了。」周自珩看著他的眼睛,「我隨時隨地都得做好被你推開的準備。」
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不需要我,所以連制止你推開的動作都成了條件反射。
聽到他說的話,夏習清耳朵一熱,垂眼不去看他,也沒有試圖掙脫被他握住的手。忽然,他感覺到額頭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柔軟得不像話。
反應過來的時候抬眼去看他,眼睛又被輕輕吻了一下,唇瓣觸碰到睫毛的瞬間,不適應讓夏習清下意識閉上眼。感覺周自珩的雙手捧住自己的臉,指尖抵著耳後那一處柔軟的塌陷,他的吻落在鼻尖。
夏習清心慌得難過。
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很悲慘,從小沒有被溫柔對待過,以至於堅定地認為這些東西都是不應該被自己擁有的。
以至於獲得了一點點,就覺得好慌。
鼻子很酸,現在哭出來實在太丟人,夏習清努力地克制著,皺起眉睜開雙眼。周自珩的額頭抵住他的,鼻尖蹭著鼻尖,溫柔的聲音像是蒙著一層海霧。
「我知道你覺得我和你不是一路人,理想主義,善意氾濫。」他低聲說著,手指輕柔地蹭著夏習清的下頜骨,「但是我要申明一點,我沒那麼多的保護慾。 」
「是嗎……你沒有嗎?」不知怎麼的,夏習清的反問顯得有氣無力。
「嗯……偶爾也是有的。比如看到路邊縮成一團的流浪貓,就很想撿回家。」
夏習清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你說撿就讓你撿?撓得你滿手是血。」
「沒關係,這是必要的代價。」周自珩的唇角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輕輕用額頭磕了一下夏習清的額頭,繼續說著之前的話,「還比如,看到一朵漂亮的玫瑰花被困在荊棘叢裡,我也會有保護慾,想把他救出來。」
「離開荊棘對玫瑰來說是好事嗎?」夏習清抬眼看著他,眼珠蒙著水汽,是剛才還沒消化完的眼淚。
「是因為他想離開,我才去救他。」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周自珩笑起來的眼睛彎彎的,是他最孩子氣的體現。
周自珩的邏輯永遠奇怪,但永遠有說服力。夏習清被他說得沒脾氣,又問道,「再比如呢。」
「不比如了,身為一個理科男,我貧瘠的比喻能力到此為止了。」周自珩偏了偏頭,又啄了一口夏習清鼻尖上小小的痣。
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覺得自己笑起來太過幼稚,又刻意收斂了一些,顯得更加鄭重誠懇。
「有且僅有夏習清,才會讓我產生保護慾。」
這麼輕的一句話,輕得夏習清抓不住它。可它忽然又變得那麼重,狠狠地砸進心口,怎麼也弄不出來,深深地陷在裡面。
流浪貓畏懼人類,玫瑰畏懼靠近的那隻手。
夏習清畏懼溫柔。
因為溫柔是世界上唯一一件戰無不勝的武器。
「我可以吻你嗎,現在。」
又是這麼誠懇的發問,夏習清覺得自己還是被打敗了,他甚至是不自覺地苦笑,「所以還是想接吻?」
「嗯。」周自珩又飛快地搖頭,「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想……」
洗手間的門口忽然傳來聲音,周自珩還來不及讓自己的解釋戛然而止,就被夏習清用一個吻封住了慌亂的心。
「這個酒店的公共洗手間條件還不錯。」
陌生人的聲音。
「你幹嘛這麼關心酒店的洗手間?」男人上洗手間的惡趣味就是開黃腔,「怎麼,喜歡玩這麼刺激的?」
十指相扣的那隻手被夏習清握得更緊,胸膛貼上胸膛,一種力量上的拉鋸。但他的眼睛是軟的,灑滿了明亮的柔情。
就是這麼一雙帶著強烈暗示意味的眼睛,讓周自珩沒辦法不像那些過往的受騙者一樣,認為夏習清真的飽含愛意。儘管他知道這不是真的。
「酒店的洗手間算什麼。夜店的比較刺激,上次我喝得迷迷瞪瞪的去上廁所,隔壁那個聲音大得,我去,簡直是現場直播,叫得那叫一個浪。」
或許是因為聽見他們的對話,夏習清的另一隻手開始了不安分的舉動,從周自珩黑色襯衣的下擺,直到皮膚的肌理。那個原本應該輕描淡寫的吻也變得黏膩,嘴唇離開又貼上,在發出接吻聲響的臨界點大膽試探。
「哈哈哈刺激刺激,我下次也要試試。」
周自珩皺起的眉心表明他明顯動了情,夏習清留戀地鬆開他的嘴唇,盯著他的眼睛,挑眉的瞬間無聲地模擬著口型。
[試試?]
「試?你跟誰試?」
被撩撥成這樣已經和周自珩的初衷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有些氣惱地抱緊夏習清,手臂箍住他的腰,捲到小臂的襯衣胸口摩擦著工裝服的腰帶。這個吻來得太猛太急,夏習清好容易穩住雙腿,可上半身被他欺壓得太過,整個人向後彎過去,快要失去平衡。
「哎呀隨便泡一個帶進去唄,現在的小姑娘好釣的很……」
話說到一半,洗手間隔間忽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嚇得兩個人雙雙迴頭,聲音消失了。
夏習清也出了點冷汗,剛才試圖去扶住隔板卻沒控制好力度的手還貼在那。
「臥槽,嚇死我了。」
「什麼東西掉了吧。就你這膽子還想泡妞,,妞泡你吧……」
唇槍舌劍結束,意猶未盡的周自珩咬住夏習清的下唇,扯了一下又鬆開,也學他那樣對口型。
[泡你吧。]
又是砰地一聲。兩個人再沒多說,提了褲子拉鍊都沒拉就溜了。
「臥槽,見鬼了見鬼了。」
聽見聲音越來越遠,錘完隔板的夏習清樂不可支,趴在周自珩耳朵邊笑起來,越笑越起勁。
「你把他們嚇得這輩子不敢在洗手間約炮了。」周自珩壓低聲音。
趴在周自珩肩頭的夏習清側過臉,在周自珩耳朵邊吹了口熱氣,「說得好像你敢似的,大明星。」
「你激我有什麼好處嗎?」
「有啊。」夏習清伸手,細細地將周自珩身上被他弄亂的襯衣整理好,衣擺塞進褲子裡,然後拽了拽他的皮帶扣,「等你忍不住的時候上你唄。」
周自珩無奈地笑起來,「為什麼不是等我忍不住了上你呢?」
夏習清撇了撇嘴,他說的倒也沒毛病,「不行,還是我上你。」
「你什麼時候才能放棄這個念頭?」周自珩看著他這副堅持勁兒覺得又可愛又好笑。
「做人一定要有夢想。」夏習清一本正經,「我今年的夢想就是完成幫你開張大吉的重大使命。」
「那你幻滅的時候可別哭出來。」
「我實現的時候會喜極而泣的。」
「你最好是。」周自珩低頭親了一口他的臉頰。夏習清故意演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低頭的時候想起來周自珩手臂上的傷,去抓他的手腕,發現他手臂上的紅痕還沒消退,估計第二天就會淤青。
「不疼。」周自珩自己先開了口。
夏習清白他一眼,「誰管你疼不疼。」說完鬆開了他的手腕,「活該,自己上趕著衝上來。」
「對,活該。」
「你少學我。」
「沒學你,我真的覺得自己活該。」周自珩像隻大型犬似的抱住夏習清,又鬆開,抓住他的肩膀站開了些,笑道,「你今天這身很好看。」
夏習清從小到大幾乎接受了各種對自己外表的誇獎,但說得像周自珩這麼老實巴交情真意切的還真是不多。
他忽然就起了比較的心,雖然顯得自己有點兒小心眼。
「我好看還是那個子曦好看?」夏習清仰著臉,手揉了一把周自珩的耳朵。
周自珩立刻不解地皺了皺眉,「你為什麼要跟他比啊。」他只是純粹不理解,卻被夏習清誤會,耳朵被他狠狠揪了一下,「等等等……我的意思是他都不能算好看吧,那種長相這個圈子不是很多嗎?」
夏習清很想裝酷,但他的嘴角有自己的想法。
「哦?那我這種不多嗎?」
周自珩皺眉深思,抬手捏住夏習清的下巴,把他的臉朝左邊側了側,又朝右邊掰了掰,然後擺正,又一次說出了那句冷冰冰又好聽的說辭。
「有且僅有一個。」
心頭一顫。夏習清低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語氣彆扭地吐出三個字,「理科男。」
「可惜我這雙只會畫受力示意圖的手不會畫畫,不然我也想天天畫你。」
再說下去夏習清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抬手摀住了周自珩的嘴,「閉嘴,快出去,悶死我了。」
悶得他心猿意馬。
周自珩笑著吻了吻他的手心。
這個人……夏習清收回手。想起飯圈裡的粉絲對周自珩的形容,什麼芳心縱火犯,芳心狙擊手,這些曾經被他鄙夷的俗套形容。
居然還挺適合?
呸。他才沒有什麼芳心。
兩人為了避嫌,一前一後從洗手間出來,昆城和製片人還在房間裡討論著,周自珩先走了進去,副導演喊了一聲:「昆哥,自珩回來了。」
「哪兒去了?這麼久。」昆城隨口問了一句。周自珩坐到他身邊的位子上,「接了個電話。」
「你剛手沒事吧。」昆城瞟了眼他的手臂,周自珩不自在地摸了一下,「沒事兒,兩天就好。 」
昆城笑起來,「你當時想什麼呢,看不出來人在演戲啊。」周自珩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摸了摸頭髮沒搭腔。
「不過你剛剛上去擋的那一下,很像高坤了。」昆城搖搖頭,「就是高坤了。」
「徐子曦演得也不錯,技巧性很好,也有靈氣,」昆城嘆了口氣,「但跟夏習清一比,表演痕跡一下子就露出來了。」說完他看了周自珩一眼,「你也想跟夏習清搭吧。」
周自珩感覺被他看出了點什麼,胡扯了句,「那肯定是想跟演得好的搭。」
「得了吧。」昆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吧,我們再討論一下,這兩天就定下,對了你看見夏習清了嗎?」
「剛好像在洗手間門口看見他了。」周自珩不動聲色地胡謅,正巧這時候夏習清走了進來,「他過來了。」
樓下都是記者,本來周自珩還想著跟他一塊兒走,後來一想被拍到一起不太好,還是讓小羅開車把自己先送回去,為了這部戲周自珩推了不少的活動,但這邊又懸而未決開不了機,這兩天就忽然閒了不少。
「自珩你今天又上熱搜了。」
周自珩上了車,摘下口罩和墨鏡,「公司買的?」
「不是。」小羅哭笑不得,「逃出生天第三集的預告出來了,一下子就上了熱門榜。」
聽見他這麼說,周自珩才想起剛才微信上節目組導演的確讓他幫著在微博上宣傳一下來著,一忙就忘了。他上了微博刷新首頁,果然看見了預告,下午五點發的,現在轉發量已經四萬多了。他點開視頻看了一下。
預告的開始是一個收音機的特寫,一段雜訊之後,突然出現人聲。
是夏習清的聲音,節奏緩慢,音色柔和。
[遇見你的那一刻就是大爆炸的開始,每一個粒子都離開我朝你飛奔而去,在那個最小的瞬間之後,宇宙才真正誕生。]
忽然畫面出現星雲爆炸的影像,分裂出好幾個完全一樣的星雲,在振動中又歸為一體,漸漸縮小,漸漸變成一本書上的插圖,天衣無縫的蒙太奇手法。
很快,好幾個人的聲音交接著出現。
先是商思睿的發問,[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是’女友’,不應該是同樣的事件鏈嗎?]
夏習清的聲音在雜音中出現,[如果你們是不同時空的女友呢?]
話音還沒完全消失,又出現了周自珩的疑問,[你的日記本上為什麼會寫著女主的死亡記錄?既然你穿越回去,女主應該能夠得救才對不是嗎]
商思睿的聲音再一次出現,情緒激動,[在我的劇情線裡,我才是那個想要救人的人。是女主要救把自己關在家開煤氣自殺的男主,你明白嗎?]
唯一一個女生的聲音穿插進來,肯定而堅決,[夏習清是悲劇的始作俑者,沒有他就沒有後續的一切。]
最後是夏習清帶著笑意的一句話。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你滅口?]
畫面瞬間變成全黑,原本越來越快的音樂也變成一片雜音。
節目組的剪輯絕了,周自珩不禁笑出來,這麼一個預告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夏習清身上了。
耳機裡傳來自己的聲音。
[她認為你是Killer。]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黑暗中,出現了一隻散發著藍色光芒的蝴蝶,揮動著它小小的翅膀,星星點點藍色的微光逐漸點亮周圍的佈景,畫面中開始出現一個穿著深藍色衣服的男生背影,那隻特效蝴蝶仍舊扑騰著翅膀,直到和他手裡的蝴蝶書籤合為一體。
[習清?]
夏習清回過頭。
畫面忽然被分割成兩半,他和夏習清分別佔據畫面的左右兩邊,明明不在同一個房間,卻被剪輯得好像可以和對方對視一樣。
[如果你願意拿你的命來賭一賭我的真心,我無所謂。]
畫面再次被分割,出現四個豎框,他們四個人的臉依次閃現,最後又一次恢復成全黑,黑暗中傳來不安的呼吸聲,周自珩的心抽了一下。這是夏習清的喘息聲。
房間大門突然打開,畫面中出現一束光。
一個人緩緩地走了出來。
阮曉的聲音出現。
[男主有沒有出過門?]
黑暗中的身影漸漸出現,是夏習清蒼白的面孔。
這裡配上了商思睿的聲音,[如果我離開房間,房間的門就會關上,我再也無法進去了。]
夏習清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我準備出去了。]
像是關掉電視機一樣,畫面收縮成一道電子線,最後變成全黑,隨著音效聲出現《逃出生天》四個大字,一隻蝴蝶飛過,留下藍色的副標題— —蝴蝶效應。
原本以為預告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還有彩蛋。
四個豎框裡,先是出現了商思睿,他蹲在收音機前挨個兒扭著旋鈕,從左到右,從右到左,收音機裡忽然出現阮曉的聲音,「喂?」商思睿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旁邊的黑色豎框出現阮曉房間的情況,她的表情略有疑惑。然後兩個豎框同時變黑,剩下的兩個框亮起,夏習清站在門前,伸出手指,旁邊的畫面框中的周自珩也伸出一隻手。
除開白色分割線,兩個人幾乎就像是在面對面用手指觸碰對方。
[你不覺得你太偏心了嗎?]
[我本來就偏心。]
視頻結束。
周自珩真的是嘆服了,節目組居然可以把一個燒腦懸疑節目的預告剪得跟愛情片兒似的,要看點有看點,要話題有話題,就是不劇透一丁點正兒八經的劇情。
「你看完了?」正等綠燈的小羅笑起來,「你知道你的熱搜詞條是什麼嗎?」
「什麼?」
「你自己看吧哈哈。」
莫名其妙,周自珩點開熱搜榜,前兩位都是自己的相關詞語。
[情話男孩周自珩]
[溫柔Alpha周自珩]
噗。
他順手截了個圖,微信發了出去
[道德標兵:給你選的話,你選哪一個?]
和許其琛一起從電梯裡出來,手機震了一下,夏習清一面接著許其琛的話一面低頭看手機,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現在都能像想像出周自珩一臉得意的表情。
「笑什麼?」
「沒什麼。」夏習清飛快地打了幾個字,點擊發送。
直到下車的時候,期待答案的周自珩才收到了夏習清的回覆。
[恐怖分子:Kids make choices, adults make love. ]
第55章 錯過的你
夏習清從電梯出來的時候發現門口站了五六個小姑娘,他當下就覺得是不是粉絲之類的,沒想到一靠近旋轉門,那些女孩子就圍了上來。
「還有多的口罩嗎?」夏習清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已經戴上口罩的許其琛。許其琛兩手一攤,「沒了,就一個。」
夏習清嘖了一聲,「你倒是有包袱。」也怪自己準備不充分,只能硬著頭皮出去了。
那些小姑娘一個個都舉著手機,喊著夏習清的名字。
「習清哥哥,你在這裡幹什麼呀?」
夏習清也學著她的語氣,「玩兒呀。」
幾個女孩兒笑作一團,爭先恐後地跟他說著話,夏習清覺得奇怪,明明是私人行程,她們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其中一個女孩兒說,「哥哥你上熱搜了啊,我們正好在這邊逛街就過來了。」
「熱搜?」夏習清走了兩步到路邊站著,許其琛先去取車,剩他一個人跟這幾個小姑娘在這兒等。
「對啊,有人偶遇你啦,而且剛剛《逃出生天》新一期的預告也出了!」
她剛說完其他幾個小姑娘立刻尖叫起來,夏習清覺得自己被一群小土撥鼠包圍了,他忍不住笑起來,「你們怎麼了?」
「哥哥你去看預告,超級甜!」
甜?夏習清不明所以,這不是一個懸疑燒腦向的真人秀嗎。
「哥哥你這一期贏了嗎?可以劇透嗎?」
「哥哥誰是killer啊?」
「習清哥哥你們什麼時候錄下一期啊?」
「不能說啊,你們到時候看吧~」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夏習清應接不暇,一抬頭看見許其琛的車開了過來,他終於鬆了口氣,「我要走啦,天不早啦你們也早點回家。」
「習清哥哥好暖。」
「超溫柔。」
幾個小女生把買好的奶茶和甜點塞到夏習清的手上,看著他上了車,還一直沖他招手。坐上副駕駛的夏習清長長的舒了口氣,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許其琛打趣道,「人氣很高嘛。」
「你信不信你到時候也會被扒出來,還笑。」
「我無所謂啊。」許其琛打轉方向盤,「大不了扒出我寫脆皮鴨的馬甲,扒出來我就讓你去演耽改。」
「得了吧,膩膩乎乎的你倆自己演去。」
「之前還有人想買我之前一本書裡的劇中劇,想改成電影,我之前好像給你看過那個短篇,在尼斯發生的。」
「南柯一夢。我知道。」夏習清頭靠著窗戶,「賣了嗎?」
「沒,我覺得沒人演得出來鬱寧那股子作勁兒。」許其琛忽然笑起來,「這麼一想你和周自珩導師合適,陽光健氣偽渣攻和陰郁風流崩壞受。」說完許其琛笑個不停。
「你才是受,老子是風流攻。」
許其琛瞟他一眼,「行行行,美人攻。你這張臉太好認了,以後出門還是戴著帽子口罩吧。」
夏習清嘆口氣,「就因為現在太容易被認出來,搞得我最近夜店都不敢去。」
「那種地方本來就應該少去。再說了,」許其琛話鋒一轉,「夜店的男生哪有周自珩好看啊。」
聽見他提周自珩的名字,夏習清下意識地嘁了一聲,沒接話茬,心裡卻念叨了一大堆。
夜店裡的貨色怎麼能跟大明星比,明星裡能跟周自珩比的也沒幾個啊。
正在這個時候,夏習清好巧不巧地收到了周自珩的微信。
[道德標兵:你結束了嗎?]
夏習清頭靠著車窗,打字回覆了他。
[恐怖分子:幹嘛?]
「都這個點了。」許其琛看了一眼手錶,「晚上去我家吃飯吧,給你做好吃的。」
夏習清嗯了一聲,「我想吃糖醋排骨。」
「那我讓知許帶回來,啊對了還沒回他電話。」許其琛趕緊撥通了夏知許的電話。夏習清自動開啟[屏蔽膩味情侶對話]的功能,低頭又給周自珩發了一條消息。
[恐怖分子:晚上去琛琛家蹭飯,他做的糖醋排骨賊好吃。]
本來周自珩正編輯著上一條消息的回覆,一看到這句話又全刪了。琛琛什麼的叫得也太親了,不就是高中同學嗎,至於這麼親熱嗎。
高中同學……
周自珩忽然有些嫉妒許其琛,他也想見見少年時期的夏習清,不知道他那個時候是什麼樣。可能比現在矮一點,更清秀一點,那個時候他也會每天畫畫嗎,還是和別的男孩兒一樣一下課就跑去籃球場。
十五歲時候的夏習清,和現在的夏習清會不會不太一樣,會不會幼稚可愛一點。
說起幼稚,那個時候的自己才十歲而已,還是個小學生。
這麼一想,周自珩就更不得勁了。
感覺錯過了好多好多,怎麼都追不回來的時間。
許其琛和夏知許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和平常不一樣了,平時總是淡淡的沒什麼情緒,一遇到夏知許,小孩子的一面全跑了出來。夏習清在一旁假裝自己什麼都聽不見,反正這種狗糧他從高中起就已經見怪不怪了,正在這時候,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道德標兵:我也會做糖醋排骨,你來我家吧。]
一看到這個消息夏習清就樂了,笑得太突然太明顯,連打著電話的許其琛都察覺到,轉過來看向他。
可夏習清自己完全沒感覺。
[恐怖分子:我怎麼知道你做的好不好吃?]
[道德標兵:那你吃一下不就知道了。]
又是這種奇怪的邏輯,但總是有奇怪的說服力。
夏習清等著許其琛掛了電話,猶豫了一下開口,「嗯……我晚上可能不能去你家了。」
「怎麼了?有別的事嗎?」
「嗯……」夏習清發現自己真不是第一次放許其琛鴿子了,有點兒對不住,「我過兩天再去你家,你倆今天就先過二人世界吧。」
許其琛也沒有多過問,他也不是八卦的性格,直接調轉方向把夏習清送回了家。
「選角的事昆導應該會直接聯繫你。」許其琛搖下車窗,看著站在外面的夏習清,「你要是覺得有負擔就別勉強。」
「我知道。」夏習清伸手摸了摸許其琛的下巴,「回去吧。慢點兒開車。」
夏習清上樓的時候打開微博看了一眼,周自珩那兩個熱搜還掛在上面,第四名是[偶遇夏習清],第五名是[ 《逃出生天》預告彩蛋]。
怎麼這次還有彩蛋,節目組越來越會玩了。
他點進[偶遇夏習清]那個熱搜,最上面的那個微博是一個素人女孩兒發的一張照片,有點兒糊,但夏習清一下就認出來那就是之前他打車去酒店,和他嘮嗑的年輕司機拍的他的側面照。
[一個熱愛自習的小甜豆:我哥今天載了夏習清!還給我拍了他的照片,天哪我要哭出來了,我應該去給我哥當出租車售票員嗚嗚嗚嗚!]
底下的評論基本都是CP粉,還有不少路人。
[自習大過天:媽呀習清哥哥私底下穿得好颯好酷,這是我見過把工裝服穿得最好看的男人!]
[我的愛人是小畫家:天哪這個小揪揪,好想摸啊嗚嗚嗚。]
[黃瓜西瓜哈密瓜:夏習清的生圖這麼能打的嗎,漫畫裡出來的感覺,@某些天天號稱美顏盛世的小鮮肉,進來挨打。]
[Sweety:夏習清的腿原來這麼長啊,連體裝都掩蓋不了的長腿,這樣看他好鹽啊,完全不受,有一種男友即視感。]
誰受了,老子當了25年的1。
[自習女孩天天過年:習清一米八幾呢,只是跟自珩站在一起顯得不高,自珩攻遍娛樂圈不是說著玩的,B站剪手拉瓜全靠自珩了。]
攻遍娛樂圈?
還不就是個純情小處男。
夏習清出了電梯,走到周自珩的家門口,按了一下門鈴。
沒過多久門就從裡面被拉開,之前試鏡還穿著黑色襯衫的周自珩此刻已經換了件白色衛衣,大概是剛洗過澡沒多久,頭髮還沒完全乾,鼻子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完全是年下小狼狗的樣子。
站在門口還沒進去,周自珩就低頭自然而然地親了一下夏習清的嘴唇,自然到彷彿就應該是這樣才對。可夏習清卻愣在了原地,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進來吧。」
這種親密的舉動已經超出了他對他們關係的定義。夏習清有些茫然,可茫然中又有些悸動。
這種感覺有點陌生,讓他心慌。
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夏習清帶上了門,進來的時候發現玄關那兒放著一雙藏藍色棉拖。
脫鞋換上的時候,夏習清才發現這雙鞋並不是之前他來的時候穿過的那一雙。
這一雙是合腳的。
周自珩的體貼就像是溫水煮青蛙,在你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的溫柔包裹了,由不得你反抗。
根本沒有給反抗的機會。
「你先自己坐一下,很快就好了。」他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夏習清順著香味兒走了過去,看見周自珩的背影,心裡熱熱的。他有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就算是在許其琛家,看見他給自己做飯的時候,夏習清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這個人只是為了他一個人。
心臟開始產生不受控制的錯覺。
他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這個人可是周自珩。
他絕對不可能成為誰的私有物。
原本他還因為微博評論想逗逗這個娛樂圈總攻,可一進來就被他的吻弄得心慌意亂,之前的想法都消失了。
夏習清走上前去,看見周自珩正在切西紅柿,於是低頭湊近周自珩的側臉,「我幫你?」
「不用。」周自珩嘴角彎起來,也沒看他,「我對你的做飯能力表示質疑。」
聽見周自珩的打趣,夏習清照著他的小腿就是一腳,周自珩也沒反擊,只是笑著說別鬧,然後把切好的番茄扔進鍋裡。
夏習清瞧見一旁的瓷碗裡放著洗好的櫻桃番茄,隨手抓了幾顆塞進嘴裡,跑到煮的咕嚕咕嚕的湯鍋那兒瞅了一眼,含含糊糊地開口,「這煮的什麼? 」
「番茄黃骨魚湯。」周自珩見他的嘴角都沾了紅紅的番茄汁,伸手擦了一下,又揭開另一個鍋的鍋蓋,白茫茫的熱氣一下子湧出來,混著糖醋排骨獨有的香氣。
「好香啊。」夏習清本來沒覺得多餓,一聞著味兒就覺著餓壞了,「還要多久啊。」
「一會兒。」周自珩握著鍋鏟翻了一下排骨,又把鍋蓋蓋上。夏習清有些好奇,他一個從小演戲的童星,怎麼這麼會做飯。
「你哪來的時間學做飯啊?」
周自珩仰著脖子想了一會兒,「我挺小的時候就會了,挺喜歡做飯的,感覺很解壓。而且後來有一部戲我在裡面演一個主廚,當時特意去培訓了一個月,裡面做菜的鏡頭都是我自己來的,沒有用替身。」
真是厲害,如果換做其他的演員,可能不會這麼上心吧。不管怎麼說,夏習清都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越想越得意,他伸手拽了一下周自珩衛衣帽子上的抽繩,一拽拽得老長。
周自珩不知道他在幹嘛,只笑著說別鬧了,夏習清又是個不聽勸的主兒,越不讓他拽他就越是要拽。
口頭警告不起作用,周自珩換了個招,直接用手攬住夏習清的腰,一把把他帶到自己懷裡,「還扯嗎?」
夏習清背靠流理台,眼睛垂著,食指一圈一圈地纏著抽繩,從下往上,直到他的側頸。指尖在他側頸到耳後的那一小節反覆刮蹭著,力度又輕又緩。
這樣的撩撥對周自珩來說簡直就是溫柔的凌遲,他捉住了夏習清的手指,「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在別人做事的時候搗亂?」
真是完完全全的貓系。
夏習清抬眼,故作一副天真姿態,「沒有啊,我哪有搗亂。」
「還沒有?」周自珩挑眉。
他揚起下巴,抓住周自珩的領口狠狠一拽,臉上的表情從單純到痞氣只有一瞬間的轉變,兩人之間的距離乍然縮短,嘴唇和嘴唇之間只剩下若即若離的距離。
「我都沒親你,怎麼能算搗亂?」
溫情脈脈在一瞬間升級為張力十足的碰撞。周自珩徹底被他打敗,什麼都不願想,只想吻他。
正在周自珩靠近的時候,夏習清又鬆開手往後一躲,在周自珩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笑著推開他,倒退著走了兩步離開了流理台,聲音帶著戲謔的笑意。
「這才是搗亂。」
真是沒辦法。周自珩輕笑一下,拿起湯勺攪了攪沸騰的濃湯。因攪動而滋生的漩渦無法平息,就像他此刻的心跳。
離開廚房,夏習清繞過客廳的泳池走到了落地窗前,這裡的夜色和自己家看到的景觀不太一樣,建築物更多更明亮一些。
有意思的是,不遠處有一個商廈,樓身有一個巨大的LED廣告牌,正好是周自珩的手機代言。這種感覺有點奇妙,夏習清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一轉頭,發現電視牆上有一些照片,好多都是夏習清沒見過的,他走過去仔細瞧了瞧,原來是周自珩小時候在劇組拍的照片。
說起來,夏習清當初被他圈粉完全是因為那組上了熱搜的籃球賽照片,賽場上的周自珩意氣風發,殺氣十足,渾身都散發著強烈的荷爾蒙。在周自珩走「行走荷爾蒙」人設之前,夏習清完全不care國內的娛樂圈。
即便後來被他圈了,夏習清也根本不關心,或者說懶得關心周自珩小時候演過什麼劇,反正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肉體飯,對小孩兒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不過……夏習清湊到牆上的老照片跟前。
小時候的周自珩蠻可愛的嘛,看起來軟軟乎乎的,長著一副從小帶出去就會被各種奇怪的叔叔阿姨捏臉抱抱的乖巧模樣。
照片裡的周自珩戴著一頂小小的畫家帽,穿著背帶褲,好像演的是什麼民國劇,活脫脫就是一個奶團子小少爺。小臉蛋兒長得跟小姑娘似的,白白嫩嫩,眼睛大大的。
時間究竟是什麼魔鬼,把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傢伙變成了一個一米九的大總攻。不過夏習清總覺得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大概是長得漂亮的小孩兒都眼熟吧。夏習清越看這個孩子越覺得可愛,心想著要不補一補這位小童星的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怎麼長得這麼萌啊。
他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照片上那個小人的臉蛋。
「在幹嘛?」
夏習清心虛地收回手,肩膀都嚇得抖了一下,一回頭看見端著湯碗的周自珩。
「沒幹什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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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小時候的周自珩。不過是周自珩輕描淡寫的一個吻。他或許明白,又或許想假裝不明白。
一切心緒不寧的症狀,大概源自於同一個病因。
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的已經不只是周自珩的人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