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生見村裡的大夫不肯來,又讓雲芙蕖去別的村民請大夫。
上一回給雲芍藥賠了錢的兩個大夫自然不肯過來,過來的是住在稍遠一點的一個村的大夫。
這個大夫見雲崔氏滿身是傷,又被凍成了這個樣子,頓時覺得有些棘手,不大願意接手這個傷患了,只說讓雲家的人去鎮上請大夫。
可雲崔氏已經被扔到山神廟一個多時辰了,再來回一趟鎮上,請一個大夫過來,還不知道她有沒有一點生氣。
雲長生好說歹說,往上面加了一遍又一遍銀子,甚至拖著不讓那個大夫走,才將那個大夫給留了下來。
這下可好了,家裡本來就沒錢了,為了給雲崔氏治傷,又得花上一筆銀子,雲長生嘴上不說,心裡怨怪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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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他陪著這個大夫,在山神廟給雲崔氏包紮上藥。
那一頭,張瞎子留在了雲家老宅,被雲老太太當成貴客供著,村民們給了他一些驅邪的錢,還送了他各種各樣的東西,他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雲芍藥找了個機會,把承諾張瞎子的錢給了,這意味著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雲崔氏被關進山神廟之後,雲薔薇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樣,連罵雲芍藥的勇氣都沒有了,看到她的時候,甚至還主動退讓了一步,低下了頭。
雲羅村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其他村子里,天還沒黑的時候,雲薔薇的夫家就來人了,態度強硬地將雲薔薇帶走了。
雲薔薇走的時候大哭了起來,甚至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開始撒賴,可村裡人哪敢管她?她婆家要帶走她,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上前摻和進去,只會惹得一身騷。
雲長生聽到動靜回來了,不讓婆家人將她帶走,婆家的人在雲崔氏被關之後,態度十分強硬,說是不帶走她也行,那就讓兒子寫封休書,把這個又懶又饞脾氣又壞的惡婦給休了,反正這個惡婦也生不齣兒子,養著她等於浪費糧食!
以前他們怕雲崔氏,是因為只要敢對雲薔薇不好,那個毒婦就會陰得他們心驚膽戰,他們只能把雲薔薇當成菩薩一樣供著,但現在不同了,毒蛇被關起來了,他們又有何可懼呢?
雲長生很生氣,可他一個大男人,哪裡說得過幾個蠻橫不講理的婆娘?
他喊雲芙蕖把雲家的大房媳婦和二房媳婦喊過來幫忙,大房媳婦素來不喜歡雲崔氏,找了借口不肯來。而二房媳婦雲陳氏想起兒子手上的傷,氣得拿掃把把雲芙蕖打了出去!
雲芙蕖在蜜罐子里泡了這麼多年,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又傷心又生氣地跑了回去。
雲家沒有女人出來幫忙,雲長生一個人又不是她們這幾個婦人的對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雲薔薇被拖走。
雲薔薇被拖走的時候,全村都人聽得到她的哭喊聲。
往日里熱鬧而又風光的雲家三房,好像就這麼散了。
雲長生嘆了口氣,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家裡一片冷清,雲芍藥已經不住這兒了,老太太讓大房媳婦過來替她收拾了東西,讓她搬到了她那兒去住。
雲長生氣得狠狠地踢了一下家裡的簍子。
雲老太太留張瞎子吃了晚飯之後,張瞎子就走了,村民們感激他幫他們打跑了妖怪,特意為他租了牛車,將他送到了鎮上。
張瞎子走了之後,老太太就將大兒媳婦喊到了自己的房裡。
雲家分家之後,老太太一直住在老大家裡,老二和老三會每個月上交一些錢給老大,作為老太太的贍養費和老大一家照顧老人的辛苦費。
當然,老太太還是會經常去二房和三房那裡搜刮銀子做善事,毫不手軟,讓二房、三房也覺得苦不堪言。
可這個年代,孝道大於天,他們又能怎麼辦?
「老大媳婦啊,這些年辛苦你照顧我這個老婆子了,不過還是有一件事情,我得麻煩你。」老太太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老大媳婦一聽這話,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這個死老太婆這些年麻煩他們的時候還少嗎?這個家就是因為她的存在,才會越來越窮!
可是老大愚孝,說什麼也不願意將老太太送去老二和老三家裡養,就怕兩個弟弟苛待了她。
至於小姑么?已經和老太太斷絕了母女關係。
當年,有一處流民逃荒到了這兒,得到了老太太的救濟,其中一個流民和老太太哭自己年近四十了還娶不到媳婦,家裡六代單傳,到了他這裡怕是要斷了香火了。
老太太一時心軟就犯了糊塗,做主將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了他,當時她的小女兒正處於如花似玉的年紀,而且,馬上就要和一起長大的少年郎議親了,兩人感情很好。
剛巧那時候老爺子去外地做生意了,家裡是老太太當家作主,可憐的小姑娘就這麼被逼嫁了。
那個流民娶了她之後,沒多久就帶她回了老家,在走之前,她和老太太斷絕了關係。
這件事情對老太太的打擊很大,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再加上老爺子回來之後,也罕見地大怒了,這才讓她老實了一陣。
可那一陣子過去之後,老太太又故態復萌了。
坦白來說,整個老雲家,除了憨厚、老實、愚孝的老大,就沒誰不希望老太太早點歸西。
「婆婆,什麼事情啊?您說吧。」老大媳婦艱難地扯了一下唇角,感覺自己笑不出來。
「芍藥丫頭不是要成親了嗎?咱們老雲家這些年來特別對不起她,這時候是不是該對她有所補償?」老太太見她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不由得說道,「你放心,我很清楚她不是咱們老雲家的孩子,等她成親之後,我們也就不必再主動去幫她了。只是,她當年到底是被老三媳婦給撿到雲家來的,也算是和咱們雲家有緣分,咱們就當是結個善緣,善始善終吧。」
其實,雲老太太的話只說了一半。她想要給雲芍藥準備嫁妝,一半是打算結個善緣,善始善終;另一半則是因為她覺得,她在前面拚命做善事,而雲崔氏總是在背後拖後腿,她辛辛苦苦積攢的陰德肯定被敗了不少,她這時候讓雲芍藥這個孤女風光出嫁,也是存了做好事積陰德的心思。
「這不太合適吧?」老大媳婦出言反駁道,「三弟妹才是她名義上的的母親,輪不到我們給她準備嫁妝吧?這不倫不類的,讓外人怎麼看?」
「外人怎麼看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無愧於心!咱們老雲家這些年來虧欠了那個丫頭,這是事實!」
「那要不要跟二弟妹商量一下?」
「你二弟妹那裡我會跟她說,還有,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這件事情,我只是在通知你們。」老太太看出了老大媳婦的不情願,語氣變得強硬了起來。
老大媳婦頓時就不好說什麼了,低下頭來默默地在心裡痛罵老太太。
她深知老太太的xin格,也不敢大吵大鬧,怕把這件事情往更加不可預料的方向上推,便只能先順著她的意思,然後再想想別的解決辦法。
只有勸說么?
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是老太太認定的事,迄今為止,就沒有人能勸得住。
從老太太的房裡離開之後,她提著一盞燈籠去了老二家裡。
老二媳婦正在油燈底下納鞋底,一看到老大媳婦過來了,頓時有些驚訝地把鞋底放到了籃子里。
「嫂子,怎麼這麼晚過來了?」老二媳婦問道,「是不是家裡又出什麼事情了?」
「家裡能出什麼事,還不是那個死老太婆作妖?」老大媳婦冷笑著,怒罵了一聲。
「她怎麼又出幺蛾子了?」老二媳婦有些頭疼,頓時覺得氣不順。
老大媳婦兒將老太太的話轉述了一遍,雲陳氏聽后,更是冷笑連連:「這個死老太婆總是這個死樣子!喜歡拿別人的錢來替自己做善事!有本事自己掏錢出來啊,一大把年紀了,還老拖累家裡人,我要是她,我早就找根繩子上吊了!」
「你罵得這麼起勁又有什麼用?該交的錢還不是一樣得交?」老大媳婦冷哼了一聲,「我聽說雲芍藥現在開個小茶寮可賺錢了,過不了多久,日子肯定會過得比咱們還好,咱們沒去打秋風,就已經算是善事做盡了。」
「可不是嘛!」雲陳氏點頭道,「大嫂,現在怎麼辦?咱們就這麼認了嗎?可這也太虧了吧!她出嫁得要多少東西,你算算,嫁衣得要吧?頭面得一套吧?烏木櫃得要一個吧……」
雲陳氏越數越多,越數越生氣。
老大媳婦靜靜地聽著,聽完了之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湊到了雲陳氏耳邊,將這件事情說給了她聽。
雲陳氏聽完之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不合適吧?」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這不是完美地解決了咱們的一個大問題嗎?至於其他的東西,咱們死活不買也就是了!」老大媳婦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