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夏柏青負手回到房中, 愁容還未舒展開。
柳氏早就在房中等他, 迎上前問道:「老爺,三姑娘跟宰相的事情, 是真的嗎?她是如何能認得宰相的?他們之間,可差了不小的年歲啊。」
夏柏青坐下來道:「他們在紹興的時候就認識了。大郎喜宴的時候, 顧相跟顧二爺一起來的,當時他被停官, 不欲聲張,所以做了偽裝。我提醒過嵐兒了,可嵐兒說他們是兩情相悅,不在乎這些。」
柳氏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按理說攀上宰相這樣的事,是他們這種小戶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陡然間要結上這樣一門姻親,日後也不知道如何與他們相處。一想到當朝宰相要叫她三嬸, 她就莫名地心慌,覺得承受不起。
她問道:「宰相是要娶嵐兒做妻子?」
夏柏青點頭道:「是做正妻。顧相風華出眾, 與嵐兒看著也算般配。他若是肯抬舉嵐兒, 別說夏家上下的男兒全都可以為官,甚至能夠平步青雲。假以時日,夏家必能躍升為顯赫一方的大族。」
柳氏聽他這麼說,喃喃道:「莫非老爺您能夠復官也是因為嵐兒?」
夏柏青心想,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他握著柳氏的手,讓她在身旁坐下:「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還動了辭官的念頭, 免得以後有人說閒話。但顧相著實厲害,他只跟我聊了一會兒,便彷彿看透了我的想法,說提拔我當官不是因為嵐兒。而且為了嵐兒和夏家的以後著想,我更應該好好地當這個官。」
柳氏倒沒想到宰相會為夏初嵐想得這麼周到,心中也覺得踏實了些。夏初嵐年輕貌美,很多男人包括英國公世子,都是貪戀她的美貌,未必動了真心,嫁過去也會受委屈。畢竟他們這樣的出身,跟宰相的身份,實在相差太多了。如果沒有宰相的庇護,夏初嵐必定艱難。
「顧相說過陣子便會讓媒人上門去提親。我先寫封信告訴大嫂,免得她沒有準備,到時候嚇到。你不知道,今日顧相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真是……」夏柏青想起自己那時在茶棚的失態,搖了搖頭。活到這把年紀,還從未受過如此大的驚嚇。他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當朝的宰相會叫自己一聲「三叔」。
柳氏幫夏柏青磨墨,想起夏靜月的事,又問道:「您今日去相看那年輕人,覺得如何?」
夏柏青一邊寫信一邊說道:「很不錯。月兒也覺得滿意,等我寫完信便派人去繼先那兒,讓他問問吳家的意思。」
柳氏知道夏柏青的xin子,從來都是先人後己。不過聽到他對吳均讚賞有加,便知道這個年輕人肯定差不了。
明月高掛,中元節前後,都中的佛寺都會廣做法事,吸引了鄰近的香客和信徒聚集在一起。都城近郊佛寺眾多,比平日更加喧鬧一些。夏靜月被柳氏叫去繡花樣,夏初嵐一個人坐在榻上看書,被外面誦經敲木魚的聲音吵得有些頭疼。
上回住在國子監附近,倒是安靜很多。但那地方畢竟不是誰都能住得了的,今夜想必是要睡不好了。
思安端了茶水進來,問道:「姑娘,相爺什麼時候來接您去顧家?顧家的老夫人,會不會很厲害?」
夏初嵐淡淡道:「厲害也沒辦法。我若嫁給相爺,免不得要跟她打交道。好在相爺獨自居住在相府,我們也不必常見。」她本就不太會跟老人家打交道,夏老夫人跟她的關係就不遠不近的。而且聽顧行簡說顧老夫人用絕食相逼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得,這位老夫人大概不太好相處。
「奴婢是真的有些擔心。」思安把托盤放在圓桌上,把茶碗遞給夏初嵐,「六平出去打聽過了,說相爺平日裡很少跟家中往來,逢年過節,也不回家。顧家還有一個四娘子是寡婦,在都城中小有名氣,因為平日裡往來的都是些貴夫人。奴婢聽著,就覺得不太好。」
夏初嵐倒沒想到六平將顧家的事打聽得這麼清楚,不由笑道:「我又不是單槍匹馬去,有相爺跟我在一起,你們不用這麼擔心。對了,三娘有來過信嗎?」
「暫時還沒有。」思安搖頭道,「奴婢一直留意著呢。」
夏初嵐看著手上的書,不知為何,心頭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她不希望收到王三娘的來信,那意味著夏家肯定出事了。但不來信,又覺得心裡不踏實。那幾筆忽然間少掉的錢,蕭音到底拿去做什麼了?
真的沒有下文了麼?
***
這日卯時未到,天已經大亮了。夏家的下人們已經打開家門,灑掃庭院。早晨的天氣還有些涼爽,夏老夫人年紀大了,睡眠淺,已經起身梳洗。
常嬤嬤給她梳髻,兩個人正在閒話家常,忽然一個著急的聲音傳來:「老夫人,老夫人求您快救救我家夫人吧!」
老夫人讓常嬤嬤出去看看,原來是蕭音身邊的陪嫁嬤嬤。常嬤嬤對她說道:「一大早的,什麼事這麼著急?」
陪嫁嬤嬤道:「這件事本來不該來勞煩老夫人。可我家夫人著實委屈。前陣子韓家的大公子跟二夫人說,有個表弟在西北開礦賺了大錢,問二夫人要不要一起拿錢出來買礦。二夫人便讓我家夫人從家裡的賬目上挪了幾筆錢出來,後來被採買的王三娘發現,就用大老爺送給二老爺的印章抵押換了錢,把賬目補上。」
常嬤嬤聽了直皺眉頭,又聽陪嫁嬤嬤繼續說道:「可錢還是遠遠不夠,二夫人怕家裡發現,就用我家夫人的名義向質庫借了一大筆。怎知韓公子的表弟是個騙子,拿了錢,人跑得無影無蹤。韓家也被他騙慘,沒錢再到酒庫去拿酒。他們把鋪子一關人都跑了,討債的人跑到我們家的鋪子裡,二老爺才知道了這件事。現在二夫人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們夫人身上……請老夫人做主啊!」
常嬤嬤一聽這還了得,夏老夫人也已經在屋裡聽了個大概,面色一沉,再顧不得梳妝,連忙扶著侍女起來:「走,我們去松華院一趟。」
松華院裡,夏柏茂和夏謙兩個都面色鐵青地站著。蕭音跪在地上哭,夏初熒讓嬤嬤把夏初嬋帶走,自己站在旁邊,不敢說話。
夏柏茂盯著韓氏,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韓氏卻強裝鎮定地坐在椅子上,其實手心裡都是汗水。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夏初嵐將家裡的賬目管得很緊,她原本想挪錢出去賺點私用,又被王三娘盯著。不得已才去質庫借錢,哪裡能想到侄子的表弟是個騙子,捲了錢跑了個沒影。
夏柏茂跺腳道:「你好糊塗啊!怎麼可以將我在便錢務換錢的券拿給你娘家的人,你可知道那是多少錢!?你腦子裡只想著娘家,可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家的人!」
韓氏向來不怕夏柏茂,嘴硬道:「夏家這麼有錢,我兄弟遇到困難,拿一點幫他們怎麼了?何況只是借,又不是不還了,你這麼大聲吼我幹什麼!」
夏謙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如此愚蠢,厲聲道:「夏家剛捐了十萬貫的軍餉,爹四處節儉,好不容易才周轉過來一些,您卻隨便將一大筆錢給了韓湛,讓他們出去躲債!您可知道現在向韓家討債的人都聚在我們家的鋪子裡面鬧事,那些鋪子還如何經營下去?您這是要將夏家毀於一旦!」
韓氏的身子縮了一下,心虛地指向蕭音說:「這件事我確實有錯,可我當時還在猶豫,是蕭音跟我說反正錢能賺回來,其他事都由她來解決。你們父子倆只知道怪我,難道我想這樣嗎!」
蕭音垂頭哭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事的確都是她做的,可她是受了韓氏的挑唆。現在東窗事發,韓氏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她有口難辯。質庫只認她的名字,以後只會要她還債,跟韓氏半點關係也沒有。
夏謙低頭看了蕭音一眼,眉頭緊皺。他當然知道蕭音沒那個膽子敢動夏家的錢,可娘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
夏柏茂在堂屋裡走來走去,他剛剛掌權,才把糧價的事情擺平,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夥同娘家的人將他給賣了。等嵐兒回來,他要如何交代?
夏謙在旁邊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拿筆來,我這就寫休書。」他根本不喜歡蕭音。他也嘗試過,可蕭音從相貌到xin子,半點不像那個人。這也就罷了,只要她安分守己,日子也能過下去。她卻跟他的娘一起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誰都幫不了她了。
蕭音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夏謙。他竟然如此薄情?一點也不維護她就罷了,竟然還要休了她?他把她當成什麼了……蕭音只覺得一種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了起來,忽然就不想哭了。她已經委屈妥協至此,將自己低到塵埃裡,最後換來了什麼?只有指責和埋怨。
「大哥,使不得!」夏初熒喊了一聲,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她雖然不能幫著蕭音去說親娘的不是,但也不想看著無辜的大嫂受牽連,「大嫂她也不是故意的……」
夏柏茂也勸道:「大郎,你馬上就要參加秋闈了,這時候不能休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我心意已決,你們別再勸了。」夏謙冷硬地說道。若是她在家中,或許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而同為女子,他的親娘和妻子,卻相去甚遠。
「我不同意你休妻!」老夫人在外面大聲說道,然後扶著常嬤嬤慢慢地走進來。杜氏在石麟院聽到風聲,也撐著病體趕過來看看。恰好在門口遇見老夫人,便一同進來了。
「娘,您怎麼過來了?」夏柏茂連忙上前去扶老夫人。老夫人推開他的手,痛心疾首道:「老二啊老二,三丫頭才把家交給你多久?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二房這麼多人,連份家業都看不好,你要我老來睡到街上去嗎?」
夏柏茂覺得慚愧,跪在地上說:「娘,您千萬別生氣,沒得氣壞了身子。都是兒子沒有用,兒子沒管束好她們,才讓她們闖下這大禍。」
老夫人氣得說不出話,夏謙上前扶她坐在榻上:「祖母息怒,我們一定想辦法將事情解決。」
「大郎要考秋闈,真是要安靜讀書的時候,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事!」老夫人掃視屋裡的幾個人,最後目光定在韓氏的身上,聲音也嚴厲了:「老二媳婦,你別以為把事情都推到大郎媳婦身上,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你嫁到夏家這麼多年,難道還拎不清自己的身份立場?」
畢竟是家中份量最重的老夫人,韓氏乖乖地站著,不敢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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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把蕭音從地上扶了起來,感覺到她身上滾燙,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阿音,你這是在發熱?楊嬤嬤,快去找李大夫來。」
楊嬤嬤連忙應聲去了,蕭音只覺得頭昏沉沉的,雙唇都在發抖,莫名地冷。
「娘,這孩子好像病了,要不先讓她回去休息?」杜氏輕聲問道。
老夫人看到蕭音的臉色真的很差,就點頭道:「去吧。好好叫大夫看看。」她不見得多喜歡這個孫媳婦,但也不想過分為難小輩。她雖老了,心裡卻跟明鏡一樣。這次的事情,若不是韓氏授意挑唆,以蕭音的脾xin,給她十個膽子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蕭音謝過杜氏和老夫人,也沒看其他人,扶著陪嫁嬤嬤慢慢往前走了兩步。忽然雙腿一軟,跌倒在地。陪嫁嬤嬤連忙要去扶她,卻看到她白裙子上的血跡,尖聲叫道:「血!夫人流血了!」
韓氏定睛一看,心猛地往下一沉。
……
含英院中,李大夫從屋子裡走出來,夏柏茂和韓氏連忙上前,齊聲問道:「怎麼樣?」
旁邊站在樹下的夏謙也期待地看向李大夫,卻見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孩子月份太小,沒有保住。」
韓氏倒退一步,愣在那裡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夏柏茂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聽李大夫問道:「少夫人身體不適這麼多日了,竟沒有人發現嗎?若是早點讓我過來,開幾副安胎藥,完全可以把孩子保住。」
夏柏茂看了韓氏一眼,韓氏呆若木雞。他讓侍女送李大夫出去,回頭對夏謙說:「大郎,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快進去看看你媳婦。」
夏謙這才走到屋裡去。剛才聽到蕭音有孩子那一刻,他十分震驚,隨之而來的是欣喜。那種初為人父的喜悅,還來不及細細品嚐,就失去了。他同樣很難過,對蕭音生了幾分愧疚。
屋內還有一股未散的藥味,蕭音撲在陪嫁嬤嬤的懷裡痛哭,陪嫁嬤嬤柔聲安慰她:「夫人,您年紀輕輕的,好在月份小,對身體的傷害也不是很大。往後還會有孩子的。」
蕭音只是哭,悲傷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太累了,她覺得自己很傻,當初明知道夏謙不喜歡她為何還非要嫁到夏家來?在夏家受盡了委屈,卻換來什麼樣的結果?這個孩子,她尚且不知道它的存在,就已經沒有了。
這段日子她提心吊膽,擔驚受怕,連月事晚來了也沒有發覺。她從前月事就不是很準,還以為是睡不好所以推遲了,完全沒有想到是有了身子。
夏謙站在門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
蕭音側頭看到他,激動道:「嬤嬤,快讓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陪嫁嬤嬤立刻站起來,對夏謙道:「姑爺,夫人現在沉浸於喪子之痛中,需要好好休息。她不想看見您,您還是先出去吧?」
夏謙看了蕭音一眼,只見她臉朝牀內,根本不想理他,只得又從屋子裡退出來。
那邊夏柏茂去堂屋把結果告訴老夫人。孩子沒有保住,老夫人哀呼一聲,險些暈厥過去,眾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思香拿著信,站在外面,探出身子看了看,也不敢隨便出聲。楊嬤嬤扭頭看到她,從屋中走出來:「怎麼了?」
思香連忙把信遞過去:「好像是三老爺從臨安捎來了一封信,說要讓夫人親自過目。」
楊嬤嬤把信收入懷中:「這會兒屋裡正亂呢,等回了石麟院,我就跟夫人說。李大夫這會兒可能還沒走遠,你快去把他喊回來,就說老夫人這裡也不好了。」
思香點頭,連忙轉身追去了。
等把老夫人送回北院安頓好,杜氏才算閒了下來。經過這一番折騰,她本就身體孱弱,回到石麟院之後,幾乎是不想動彈了。
楊嬤嬤把信交到她手上:「夫人,這是臨安的三老爺寄來的信。」
三叔怎麼會給她寫信?杜氏靠在牀頭,慢慢將信拆開,等看完之後,整個人定在那兒。她又盯著紙上的字跡,逐一再看了一遍。楊嬤嬤見她神情不對,連忙問道:「怎麼了?」
杜氏將信拿給她看,自己則獨自呆怔。她實在太震驚了,夏柏青在信上所言,無疑於平地驚雷。當朝宰相要娶嵐兒?那個人是如此地遙不可及。她當然希望女兒早點尋個好歸宿,但對方的來頭實在太大了,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夠承受得起的。而且宰相的年紀比她小不了幾歲,她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但三叔是個穩妥之人,他在信上說了宰相諸多好話,證明那人還是值得託付的。可忽然之間,如此位高權重之人要做她女婿,杜氏還是覺得十分恍惚。
楊嬤嬤看完信之後,也十分震驚,她捏著信道:「奇怪了,三姑娘與宰相是怎麼認識的?之前從未聽她提起過啊。」
杜氏揉著額角,她現在只想把夏初嵐從臨安叫回來,當面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夫人,三老爺在信上說,顧家過陣子就會派媒人上門。我們要不要先跟老夫人說一聲?」
過了一會兒,杜氏才緩緩地起身說道:「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阿音又沒了孩子,先緩一緩吧。我這就寫封信給嵐兒,叫她趕緊回來,寫完之後,你立刻讓人送出去。」
「是。」楊嬤嬤應道。她只是個婦道人家,沒見過什麼世面。原本三老爺說好,這婚事應該也是差不了。可對方是宰相啊!確實讓她們主僕始料未及,自然得將姑娘叫回來問問清楚。
***
去顧家那日,夏初嵐起了個大早。思安和夏靜月好像比她還緊張,從昨夜開始,兩個人就在那裡挑衣服首飾,臨睡之前,還沒討論出結果。
到了早上,還是她自己選出了一套素色的襦裙,顯得端莊一些。
夏靜月嫌她太素淨,又在她手上套了個金鐲子,然後才對思安點了點頭。
崇明站在大門外耐心等著,姑娘家要打扮,所以他很早就過來了。六平給他端了碗水喝,他淡淡地道謝。
過了一會兒,夏柏青一家送夏初嵐出門。思安扶著她上馬車,然後小聲叮囑道:「奴婢沒陪在姑娘身邊,您一定要小心。」
「好。」夏初嵐對她笑了笑,又對夏柏青說:「三叔,你們快進去吧。我會儘早回來。」
說完,她便掀開簾子進馬車,看到裡面的人,頓時嚇了一跳。
顧行簡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眼睛看向外面。她會意,先坐了下來,安靜地等馬車駛出巷子。
等到了熱鬧的街上,她才說:「您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呢?」她若是知道他坐在馬車裡等,絕對不會讓他等這麼久。可她怎麼能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從相府到這裡,路程可不短,他得多早起身啊。
顧行簡淡淡笑道:「我想親自來接你,又不想下去嚇到他們。你三叔上次跟我說話,聲音都抖得厲害。嚇得不輕吧?」
夏初嵐想到三叔這陣子總是喃喃自語,好像一直在念叨顧行簡的事,忍不住抬手笑了一下,附和道:「的確是嚇得不輕。」
顧行簡看到她笑,明妹得如同椿花綻放,頓時將要去顧家的陰霾掃去。他起身坐到夏初嵐的身邊,夏初嵐一下緊張起來,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
他感覺到她身子明顯一繃,握住她的小手說道:「別緊張,只是跟你說些事。我們家原本有兄弟姐妹五個,長兄早亡,三姐生下來不滿週歲便夭折了,所以只剩下三個。」
夏初嵐感覺到他的掌心溫熱,似乎能摸到那一條條清晰的掌紋,輕點了下頭。
「阿兄和秦蘿你見過了。」顧行簡的眸色冷了幾分,「四姐寡居在家,另外便是我的母親。」
夏初嵐心想,果然跟六平打聽的一樣。
「一會兒無論她們說什麼,你都不用理會,由我來回答。知道麼?」顧行簡捏了捏她的手,她乖乖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