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純接過毛巾,擦了擦臉,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
喬正啟動了引擎,將保姆車駛了出去。
雨水如蜿蜒的蚯蚓般、順著車窗玻璃蔓延而下,路安純偏頭的刹那,看到夜色濃鬱的街口立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魏封單腳撐著地面,一隻手擱在摩托車把手上,大雨中,他遙遙地望著保姆車所在的方向。
路安純的眼神緊扣著他,直到保姆車轉過拐角,少年孤冷的身影消失在傾盆的雨中。
他,在保護她。
一直都在。
路安純心口驀地一緊,忽然很想哭。
……
保姆車停在江汀別墅門口,三位傭人撐著傘等候在門邊,路安純一下車,他們便將傘合攏撐在她頭上,替她擋住風雨,將她迎回了別墅。
玄關處,路安純用毛巾稍稍擦拭了濕潤的頭髮,忽然看到了一團白絨絨的東西躥了過來,在她腳邊親昵地蹭著。
定睛一看,竟然是她養了很多年的白色小狗。
“球球!”
路安純驚呆了,蹲下身撫摸著毛茸茸的小狗,“你怎麽來了啊?不是讓你乖乖待在京市嗎?”
小白狗乖乖躺在地上,讓路安純撫摸它柔軟的肚子。
球球是一隻白色的比熊犬,是路安純生日時,媽媽送給她的一份禮物。
可是球球還不滿一歲時,媽媽便走了。
路安純後來細細回想媽媽將球球送給她時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神情,也許那時候,她就已經決定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怕將女兒一個人留在這世界上孤孤單單,所以送了她一隻小狗、代替自己陪伴著她。
這也是她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
媽媽走的時候,家裡只有球球和路安純,浴室房門反鎖著,球球率先察覺不對勁,衝著浴室門大聲吠叫。
路安純當時估摸著跟現在的魏然差不多大,也不明白怎麽回事,看到球球吠叫隻覺得心慌,使勁兒敲著浴室門,叫著媽媽。
但媽媽沒應聲。
後來管家拿來備用鑰匙,打開了浴室門,路安純看到媽媽穿著漂亮的白蕾絲紗裙,躺在浴缸的血水池中,明豔如蓮。
管家立刻捂住了路安純的眼睛,但她還是清楚看見媽媽嘴角綻開的微笑。
在極致的慘烈中,她欣然赴死,幸福而安詳。
當時的小狗球球和路安純一樣,都還沒有長大,路安純像媽媽一樣悉心照顧著小狗,保護它,讓它平平安安、幸福快樂地長大了。
高三這年她決定來C城,前路未卜,盡管滿心不舍、但路安純還是沒有帶球球過來,將它留在京市的大宅子裡,拜托管家好好照顧它。
去惡魔身邊,就是將自己圈禁在囚牢之中,她和球球,至少有一個是快樂且自由的。
但路安純真的沒想到,球球還是來了。
柳如嫣走過來,抱起了小狗,笑著對路安純說:“你爸特意托人將它從京市運過來,讓它陪著你。”
“嗯,我很開心球球過來。”路安純嘴上如此說,一顆心卻沉了沉,“柳姐姐,我爸呢?”
“在書房等你呢。”
“我先去洗個澡。”
路安純剛走上樓梯,便看到路霈從書房裡走出來。
小狗似乎也能感應到對面男人壓迫xin的強大氣場,徘徊在路安純的腳邊,有些不安地嗚嗚叫了兩聲。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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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霈看到路安純全身濕透的狼狽模樣,眉心微蹙:“怎麽回事?”
“下雨了沒帶傘,淋了雨。”路安純明顯有些緊張。
“沒帶傘能淋成這樣,你不知道找地方避避雨?”
路安純知道,任何借口都無法解釋她裡裡外外濕透的模樣。
真的…真的煩透了這種任何事都需要解釋的生活,她衝動道:“故意淋的。”
柳如嫣聽出了路安純倔強的語氣,心都揪緊了,連忙圜轉道:“淋個雨也不是什麽大事,來,安安,媽媽給你放水泡澡,千萬別感冒了。”
路霈冷冷掃她一眼,用低沉冷峻的嗓音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柳如嫣噤聲,不敢再多發一言。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僵硬了,就連邊上的傭人都默默地退了出去。男人放下書,眼神冷冽地掃向路安純:“說說你的意思。”
路安純竭力保持鎮靜:“高三學習有點緊張,淋雨,放松一下。”
他走到路安純面前,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頜:“安安,在爸爸身邊,你不快樂嗎?為什麽要傷害自己的身體?”
路安純的心尖尖都在抖,嘴唇也抑製不住地哆嗦著,嗓音變得嘶啞:“真的…真的只是學習壓力而已。”
他抬頭對柳如嫣道:“把狗帶到花園裡。”
柳如嫣猶豫著:“帶、帶到花園裡?現在嗎?”
“爸!外面在下雨啊!”路安純急了。
“你也知道淋雨不是好事,那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在報復我嗎?”
“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路安純近乎哀求地跪在他腳邊,
“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把球球放出去。”
“安安,你媽媽傷害自己,離開了我們,難道你也想離開爸爸嗎?”路霈嗓音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泥濘裡伸出的枯爪,將她拉入毒瘴沼澤,
“你也想學你媽媽?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