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曾細細觀察和按壓過那吸音墊,厚重而柔軟,是絕對高質量的賭具。
在吸音墊的作用下,骰子的翻轉聲會被完美掩蓋。
它就是專門為出千而設計的。
但相應的,它是工具,也可以反過來,為自己所利用。
而在剛才落敗的十局間,南舟用前五局觀察了“如夢”中所有成員的反應。
和輪盤賭不同,三人站位沒有問題,雙手露出度很高,毫無多余的動作。
再加上他們已經被江舫抓過一次出千,雖然沒被抓住確鑿的證據,短期內繼續鋌而走險的可能xin有,但他們一定會設法加以規避,洗脫嫌疑。
也就是說,出千的人必然在局外。
骰在盅中,而且會任意翻轉,那要怎麽逆轉這樣的局勢?
江舫利用了吸音墊,利用了操骰人的心理,配合上立骰的手法,就這樣布下了一個死局。
李銀航從一開始就表明了立場:她只會選小,且會堅定不移地堅持下去。
那麽,江舫的目的也只有一個。
搖到小。
而對方既然要通過控制骰子獲勝,那就會高頻率選擇“大”來獲勝。
假如把三枚骰子各自標號為A,B,C,早先的十局勝負,給了江舫熟悉這ABC三枚骰子翻轉角度和規律的最好方式。
在休息的間隙,江舫一次次對三枚骰子施加不同的力,讓它們從不同的高度墜、滾、掉落。
他都是為了試驗骰子在被施加一個力量,從高處掉落時,會發生什麽樣的彈動。
那次雙骰共立,可以算是他試驗中出的一個小小差錯。
這一切,都是為了最終的局做準備。
江舫選擇的是搖骰中的炫技手法之一,立骰。
這手法其實並沒有什麽意義,只是純粹的表演項目。
因為在大多賭場中,只要骰子是重疊的,本局的結果就算作廢。
當他落骰時,骰盅內被嚴密罩住的骰子其實是塔狀。
李銀航下注的同時,出千的人按下了翻轉按鈕。
骰塔會隨著翻轉自然倒塌。
這時候,只有最底下的A骰能保持最初搖出的數字。
B骰、C骰紛紛翻滾著下墜。
當重新落到吸音墊上時,它就不會是原來的那個數字了。
但是,江舫要做到這一點,他就必須要清楚,當骰塔立起來時,下面的A,中間的B,上面的C,分別是什麽數字朝上。
以及在完成翻轉之後,數字一定要從大變成小。
這樣精準的把控力,真的有可能實現嗎?
為了驗證這一點,南舟按下了遙控器上的“大”鍵。
骰塔瞬間傾塌。
最下面的6被打得向“3”的方向晃了一下,但還是保持6沒有變化。
中間的骰子滾了一圈,變成了2。
上面的骰子滾了兩圈,變成了1。
見狀,戴家兄弟頭皮發麻,口不能言。
他們心知肚明,自己是跌入了一個精妙的陷阱中了。
而在這個陷阱中最妙的是,江舫把原本身在局外的那位“老千”疊碼仔的心理,也充分計算在內了。
疊碼仔站得很遠,根本不知道這邊的局勢。
雖然他不在“如夢”之中,但他是全然站在曲金沙的立場上的。
他是高度服從的,但沒人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麽做。
於是,他自然而然地慌了手腳。
我按了啊。
我在按啊。
只是沒人管他的表忠心,沒人給他下達指示,沒人能理解他此刻的手足無措。
就連曲金沙也沒有對他投以任何一瞥。
在上限驟然提升到200枚的賭局中,他的慌亂達到了頂點。
他隱約猜到了什麽,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這時候,是不是賭一下,什麽都不要做?
或者,乾脆按一個“小”,看看情況?
但萬一賭錯了呢?
一旦他自作主張,害得東家賭輸,必定是要吃怪罪的吧。
他也只能盡職地反覆點擊著“大”,以顯示自己的無辜,顯示自己確實是在“努力乾活”的。
如果疊碼仔想要破壞江舫的計劃,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按“小”。
他按“大”,局勢就會朝著江舫精心控骰的方向發展。
他要是不按,骰子就會是立骰,此局作廢。
但在東家接連落敗,甚至面臨了一局高達20000積分的賭局時,他敢去按“小”嗎?
但戴學斌知道,現在不是去想江舫的千術和心理操控的本事到底如何爐火純青的時候。
如今是人贓俱獲,他們要做的,就是馬上把自己撇乾淨。
他強自穩住情緒:“這個人不是我們‘如夢’的人,他或許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但這和‘如夢’與‘立方舟’的賭局無關。”
南舟把那早就嚇呆了的員工胸牌抬了抬:“可他是賭場員工。”
“賭場員工又怎麽了?”戴學斌優雅抬手,平靜地劃清界限,“我已經說過了,他不是‘如夢’三個人裡的任何一個——”
南舟直視了他,平靜道:“可是這一局是你們坐莊。”
……“坐莊”?
他們什麽時候答應要……
戴學斌起初沒能明白南舟的意思。
可轉瞬之間,冷汗便轟地爬滿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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