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因船身有著定王府的記號, 謝靖的船沿岸直入城中,無人敢阻。而謝小王爺入城的消息也直接送到了鄭衍的手中。
謝靖小小地氣過一陣後,就將申爺爺拋到腦後不管了。他先命人將船上的東西都送去定王府,之後便獨自在望京城的大街小巷裡逛了起來。
很久沒回望京城了,他發現街巷上好些鋪子都有變換。但只要看到有什麼新奇有趣的, 或是最新的布料釵飾, 他都會一一買下。爹娘跟妹妹在外沒回來,這些就都先堆著。等下回娘跟妹妹回府看見了, 准高興的誇他。
於是一兩個時辰逛下來, 定王府門前又陸續送來了一堆東西。
小王爺一回來就先閒逛了大半天, 回府時恰好陛下讓他進宮的口諭也到了。
謝靖收拾過後進了宮, 不過神情就不如在船上時那樣富有興致了。畢竟申爺爺不見了, 從皇上那可能暫時討不來什麼好處了。
就算申爺爺駐顏之術出神入化, 模樣看上去比他還小,可本質上也算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還同小孩子一般心性。
謝靖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嫌棄他。
申爺爺也不是第一次跑不見了, 每到要緊時候,他就總愛搞這種把戲,找起來很是費勁。
還就喜歡他到處找人又找不見他的樣子。
謝靖見過皇上後, 將帶來的那些案冊都呈給了皇上,也沒忘了送上爹備給陛下的大婚之禮。如此爹交待的事就完成了大半。只是皇上最後問到神醫時, 他用扇骨抵了抵下巴,只得笑笑如實說道:“皇帝陛下,申爺爺跟我來了。可他一回來就跑了, 我得找一找才能找回來。”
鄭衍想請神醫一見,問問何時方便看診的下半句話,一口氣就給噎了回去。
“跑了?”鄭衍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不過能稱得起神醫的,一般脾氣也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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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衍雖有準備,但最怕的就是他又不願診治了,想到皎皎這段日子歡喜的樣子,他實在不忍見她再失望。
謝靖猜到陛下在想什麼,忙擺擺手說:“皇上別擔心,申爺爺他欠我的輸我的多著呢。他既然答應來了,就一定會治好阮伯伯的,只是這得讓申爺爺先出現。”
聞言鄭衍寬心許多,點點頭說道:“那便好。阿靖,此事還得謝謝你。不過你看眼下該怎麼找到神醫?”
他一令之下,在望京城內全力搜找,找一個人倒也不是太難。就怕此舉會惹惱了神醫。
“我就離京了一段日子,陛下對我這麼客氣啊。”謝靖玩笑著端茶喝了口。因為爹多年輔佐攝政的緣故,他從小到大與陛下較多往來,關係親近,對他而言陛下也是亦君亦兄。
“找申爺爺這事呢,就交給我。不過陛下,這次回京真的是又趕又累。您也知道我爹那人待我有多小氣,使喚我跑腿也只是丟來一句話。哎,就是不知找到了申爺爺後……”
這小子。鄭衍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早就明白了:“又想要什麼,直說就是。”
謝靖鳳眸彎彎:“自然是陛下賞我點什麼,我就拿著什麼。”
反正皇上私庫中的好東西可不要太多。不過說起來,他離京這麼久,阮伯伯受了那麼重的傷,他都是隔了好久才知道。
其實小時候他本也不認得阮伯伯。只是年紀小不知輕重,與阮家兩位少爺打過一回架,將兩人都打傷在牀。後來被爹押著去道了歉。
當時他還因為玩蛇,不小心把阮家姑娘給嚇哭了。
小時候脾氣急又不懂事,可誰想只是過個冬的功夫,阮姑娘竟嫁給皇帝陛下成皇后了!
得知此事的一刹那他心情複雜。幼時雖然無意,可也算是把如今當朝皇后嚇哭過了。
不過這等小事,阮皇后應該也不記得了吧?
正想著,外頭傳來內侍尖細高聲。
阮青杳只知今日陛下退朝之後還有諸多政事要議,不知何時會回。還是鄭衍忽然派傅公公前來請她時,才知道謝小王爺入宮了。
這麼說,那位神醫也已經來了?
她當下就坐不住了,匆匆收拾趕來。一入內就見謝靖坐在一旁,看見她後起身行禮。
她小一些的時候,爹抱著她往來攝政王府的次數不少,不過等大了些後,就幾乎不怎麼去了。
此時瞧來小王爺容貌也沒多大的變化。
“陛下。”阮青杳到了鄭衍身旁,迫不及待地想問問神醫在哪。給神醫的見面禮,她都精心備了許多。
“先別急。”鄭衍拉著人坐下,一時也不知道神醫跑了這狀況該是怎麼個說法。
還是謝靖再作了番解釋。
不過他見兩人一個憂心一個寬慰,自皇后來後,他彷彿就被一面無形架起的屏障阻擋在外了。那個溫聲細語的人簡直不是他所認識的皇上。
最後待不下去的謝靖說著要去找申爺爺,就趕緊出宮去了。
以前是爹娘整日在眼前如此,回京了連皇上皇后都如此,這世間真是沒有一方淨土了。
鄭衍攬著阮青杳回到景安宮時,發現她依舊有些憂心忡忡的。
阮青杳在軟榻邊坐下,似乎因為這個小小的變數,而意識到先前的自己有些過於樂觀。
她不免多想,萬一找到了神醫,卻連他也醫治不好爹爹該怎麼辦。
大小白白在看見阮青杳回來時就站起圍了過來,兩隻仰起腦袋看著她,似乎也看出她有心事,便靠近黏著她想安慰她。
然而鄭衍先一步到了她身邊。
一人兩狗幹瞪了會眼,兩隻狗狗就搖搖尾巴走掉了。
反正只要皇上每次過來,它們就都會被抱走趕走。狗生要學會習慣。
“陛下我沒事。”阮青杳知道陛下要說什麼,拉住他的手先一步道。
陛下的手掌寬大溫暖,讓人漸漸踏實。她其實能明白,在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去時,這種多想是沒有必要的。
“就是不知小王爺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神醫。”
“阿靖既然拍著胸膛這麼說了,那他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人的。”鄭衍有意轉移她的心思,便轉而問起,“王府與阮府也算常有往來,皎皎也是識得阿靖的吧。”
“嗯。”阮青杳隨口道,“小時候被他嚇哭過,大病了一場。”
因為是第一次遇上,大哥二哥還打架受了傷,這記憶實在太過深刻了。
鄭衍聞言皺眉,還有此等事?
皎皎的身子這麼嬌瘦,竟還被嚇得大病,鄭衍一下就心疼了。
於是他將本要打算給那小子的重賞,默默削減成了二兩新茶。
“按照申爺爺的性子,他現在肯定在望京城裡。”謝靖回府之後,便在偌大的王府中踱著步子轉悠,猜想申爺爺這回又會往哪去藏匿。
擱以前他都得費番心思才找得到人,可現在皇帝陛下緊盯著呢,他又才做了保證,實在沒耐心陪申爺爺耗。
其實只要申爺爺別動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粉毒粉,抓住他也不難。偏他一把年紀了還狡猾。
大院裡灑掃的小廝已經是第三次看到小王爺從後堂重新轉悠回來了。
正好奇小王爺到底在做什麼,就見謝靖突然揚眉擊掌,大聲喊道:“都來人都來人,過來過來。”
他方才忽地有了番計較。反正申爺爺定是躲在什麼地方,也能看得到他。既然這樣,那他還找什麼人,只要讓申爺爺自己出來便可。
府上下人們聞聲圍來,聽了小王爺一番吩咐,又各自忙活去了。
等過了個把時辰,天色也黯下時,他想要的也都已經備好了。
小廝們往大院正中搬來了一條長桌,很快從望京各處酒樓帶回來的美酒佳餚也都一一擺在了上頭。
不過,雖然酒確實是好酒,可這些他們前去各酒樓,提了諸多要求讓酒樓名廚烹製的特定菜式,就有些一言難盡了。若不是銀子給的足,怕是要被醉心廚道的幾位酒樓大廚們舉著菜刀追趕。
謝靖走到擺好的長桌前湊近聞了聞,這些菜肴氣味不算很友善,嘗了口,怪就對了。申爺爺口味刁鑽,辛辣酸澀越重他偏越喜歡。這麼一桌,就不怕他不流口水。
謝靖又讓人提來了申爺爺留在船上的大箱子。打開將他裡面的寶貝一個個搬上桌。什麼只此一件的針刀,不清楚灌著些什麼的瓶瓶罐罐,還有各種稀世罕見的藥草藥引。
擺完後他撣撣手道:“生火吧。”
於是長桌的前頭,眨眼功夫就起了個火堆。
“申爺爺,這些可都是你喜歡的,沒了就沒了啊!”謝靖推了推手邊的盤子,又數了數他那些寶貝,最後停在藥材前。
裡頭好幾樣他很眼熟,都是他無意中撞見摘下,後來送給申爺爺的。一些長的像破雜草一樣,申爺爺瞧見了還激動的猛拍他肩。
申爺爺說他運氣實在太好,隨隨便便就能碰見稀罕藥材,可他總懷疑申爺爺口中的百年難得千年一遇莫不是瞎謅的。
嗯……看來這事也能順道檢驗一下。
謝靖一揮手,讓下人們上來取了桌上東西就往火堆裡丟。他自己也拿了根竹簽子一樣的枯草根,毫不遲疑要往裡拋去,就像在丟張廢紙。
“等等等等!都給老夫住手!”下人們正忙碌著,突然不知從哪響起了喝停聲,接著便見一個黑髮披肩,身著潔淨銀白裳,面容小巧,像是小姑娘又像是小公子的人翻牆急急惱惱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