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因爲女兒瞧不上那等浪蕩子,所以,這魏二爺便只能暗中護著女兒,也不敢上門來提親。但其實她知道,這魏二爺,並非紈絝子弟。
葉榕知道母親誤會了,忙解釋:「娘您多慮了,這魏二爺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這才對女兒多有照拂的。女兒與他,並沒有半分越矩的行為。」
「你們連藉口找的都一樣,可見是約好的。」刑氏並不信。
葉榕一噎,倒是不知道怎麽解釋了。
「娘若不信,那女兒也沒辦法。反正事實就是如此,女兒已經告訴您了。」說罷就要走,故意裝著生氣的樣子。
刑氏如今這段時間心情倒是不錯,平時嚴肅得緊,偶爾倒也會說幾句孩子性的話。
見女兒要走,刑氏又與女兒坦白說:「榕兒,娘今天與魏二談了談。」
「娘您跟他說什麽了?」葉榕直覺不妙。
刑氏道:「娘勸他來年參加會試、殿試,爭取考個功名回來。只要他來年能够榜上有名,娘家答應把娘最寶貝的女兒許配給他。」
「娘!」葉榕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面色僵硬,「您怎麽能跟魏二爺這麽說?」
刑氏以前覺得,女方嘛,就該矜持一些,該端著架子,這樣才能顯得女兒家矜貴、搶手。可現在歷過這麽些事後,她的觀念稍有些改觀了。
該出手時就得出手,免得好兒郎一轉眼功夫就被別人家搶走。
她如今就是看中了魏昭,看中他的手腕、能力,更看中他對女兒的默默付出、小心呵護。她如今就想著,什麽顧旭啊,徐彥啊,通通都不考慮了,就想女兒可以跟魏昭定下這門親事來。
「娘跟你說,他瞧著好似是一副紈絝子的模樣,但其實幷不是。他有能力護得住你,並且他也心甘情願那樣做。娘也相信,只要他願意去考,來年一定能榜上有名。」
葉榕倒不是不相信魏昭的本事,葉榕只是著急母親誤會了。
魏昭對她種種庇護,都是要報答她前世的恩情。如今母親却誤會,幷讓人家來提親,人家會怎麽想?
這種事情,擱誰身上都是尷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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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魏昭來提親了,那也是母親逼的。葉榕知道,魏昭算是重情義的人,若母親提了,他自然會鄭重考慮。
但其實這樣一來,於他們兩人來說,都不是好事。
葉榕還是擔心魏家的前程,怕會累及母兄。而魏昭,他自然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也需要費盡心思與陛下周旋,竭力護得魏家闔府周全。
她也怕自己會成爲他的一個拖累。
有很多話葉榕不好與母親說,但又氣母親這樣亂點鴛鴦譜。所以,無話可說後,葉榕直接扭頭就走,用行動來表示她很生氣。
雖然女兒不太高興了,但刑氏還是覺得魏昭不錯。
葉榕回自己院子後,越想越覺得心中過意不去。思忖再三,她坐去了銅鏡前,心裡默念著魏昭的名字,想看看能不能看到點什麽。
她此刻逼著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魏昭,很快,銅鏡上便出現了魏國公府的畫面。起初看到的還是一群進進出出的丫鬟,但很快畫面一轉,轉去了一間臥室。
葉榕看著這臥室的歸置擺設,瞧得出來是國公府裡某位爺的。
她想,很可能就是魏昭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間正是魏昭的寢室。不過……畫面再往裡走,縱有屏風擋著,她依舊能看到水汽繚繞。
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屏風後面的木桶內,倏的站起一個男人來。
速度之快,葉榕眼睛閉都來不及閉上。等她反應過來要閉眼的時候,男人赤落身子的畫面像是刻在了腦海中一樣,怎麽都揮散不去。
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那畫面便越是清晰。頎長的身形,窄瘦的腰,肌理分明的胸,修長的腿……葉榕覺得尷尬得不行。
葉榕從前從沒想過要與魏昭結爲夫妻,但今天母親提了後,她這會兒子便也細細思忖起來。魏昭無疑是很有手腕跟實力的,但她在意的還是魏家的下場。但又覺得,既然他和自己一樣是重生回來的,只要費心周旋,又有什麽是改變不了的呢?
其實他對自己的恩情,早兩清了。可如今但凡自己遇到點什麼事,他還是會暗中悄悄幫她解決。他雖從沒對自己表露出過超出「兄妹之情」的感情,但他們畢竟不是兄妹啊。
這一點,他們彼此心中都清楚。
她也一早跟他說過,說他欠她的已經還清,不必再為她做事。可如今又算怎麽回事?
他們都不是懵懂無知的人,好歹前世也都活到了二三十歲的。感情什麼的,彼此都懂。一個男人,百般體貼呵護對一個女人好,然後打著「兄妹」的幌子,說出去有人信嗎?
之前沒靜下心來細細想過,加上魏昭他行事有分寸,凡事不落人把柄。所以,外頭沒人非議他們,他們倒是乾乾淨淨的。
如今細細想來,的確實在不妥。葉榕想,或許她該尋個機會好好跟魏昭再談談。
「姑娘怎麽了?」桂圓進來見主子臉色不對勁,忙伸手朝葉榕額頭探去,疑惑,「沒有發熱啊。」
「要不要請府醫來瞧瞧?」
「不用了。」葉榕已經漸漸平息了心情,只說,「只是有點累,我去躺會兒就好了。」
桂圓緊緊跟隨,直到侍奉葉榕躺下後,她才輕步退出去。
而魏國公府內,剛從浴桶中出來的魏昭,突然下意識轉身看向身後,眼神淩厲精銳,如一柄鋼刀。目光緩緩游移,小心却警覺得打量著每一處。但,卻什麼都沒發現。
他覺得奇怪。
迅速穿好衣裳後,走出內臥,站在了主臥門口的廊檐下看。他耳力眼力都特別好,若真有人混進國公府內,瞞不過他的耳朵跟雙眼。
但,並沒有。
於是,魏昭忽然垂眸輕笑著搖搖頭,只當自己是多慮了。
剛剛洗完澡的魏昭,身上只鬆鬆垮垮搭了件廣袖外袍,頭髮濕漉漉的披在腰後。折身回來後,魏昭側躺在外間的榻上想著事情。
單手撐著腦袋,睡姿隨意。
今兒刑氏與他說的那番話,他是一直牢記在心中的。刑氏的意思,他自然也明白。同時他也反思了下自己近段日子來的所作所爲,的確,他的行為,太過惹人懷疑。
他不願繼續參加會試,是因爲不想參加殿試、不想見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倒不是跟母親說的那樣,魏家樹大招風,他要藏拙。其實魏家一門,已經有三個朝中要員,倒也不差他一個。
他知道皇帝已經漸漸忌憚魏家,只是如今還騰不開手來整治魏家。
所以,他參加來年的會試,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想著,就算他願意,她也死活不肯嫁的吧?
他懂她,她把母親兄長看得很重,她怕會連累她母兄……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可能心中當真只拿自己當兄長,她每回見自己的時候都十分坦蕩,他未從她面上瞧見半分屬於女兒家的嬌羞之情。
或許,她心中想著的人還是顧旭。只是顧旭負了她,她已心死而已。
思及此,魏昭緊抿了唇,面上也是一臉的嚴肅。
薛姨母一個跳梁小丑,注定鬧不出什麽花樣來。加上,薛護心中對母親有怨懟,也煩她暗中耍的那些針對錶妹葉榕的骯髒手段,所以,說什麽都堅持要迎娶那個進京尋親的良家女。
薛姨母拗不過兒子,加上外頭人對此事也頗多關注,她怕會影響兒子的仕途,所以,只能咬碎了牙和著血水往肚子裡咽,吃下這個暗虧。
薛姨母這下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侯府嫡長女沒有娶著,現在連娶個別家小官之女的機會都沒了。如今,只能淪落到娶一個外來尋親的平民女爲妻。
她兒子,這輩子靠妻族走仕途的這條路,算是徹底斷了。
「老四好狠的心啊,這件事情這麼蹊蹺,指定是你那好姨母暗中算計的。」薛姨母氣得胸口疼,當著兒子的面,咬牙切齒,「她斷送了你的前程,是你的敵人。」
薛護卻耷拉著腦袋,聞聲苦笑一聲:「母親做了那等醜事,如今兒子還能有什麽前程?」
薛姨母繼續咬牙:「本來就該是我做這個世子夫人的,白白便宜了她二十多年。當初,葉侯府世子爺想娶的人可是我!」
若知道當時她有做世子夫人的命,打死她也不會打著老四的名頭到處招搖。
可氣!可恨!
薛護却聽不進這樣的話,只擰著眉問自己母親:「您就這般瞧不上父親嗎?兒子瞧您從前與父親過得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如今高攀了別人,倒是嫌弃父親的門第了?」
薛姨母意識到自己在兒子面前說錯了話,忙解釋:「我與你父親伉儷情深,我自然不會嫌棄他。母親恨的是,本來該屬於母親的一切,平白便宜了別人。可那個人還不念著母親的好,如今竟然這般算計你。」
薛護卻道:「姨母很好,是母親不仁不義在先。是母親先詆毀表妹,姨母這才出手的。再說,姨母也沒有怎麽對付兒子,她只是希望兒子趕緊娶個媳婦罷了。綉娘很好,通情達理還略懂詩書,兒子很喜歡她。」
又鄭重說:「我與綉娘成親後,會搬離這裡。」說罷,薛護大步走了。
薛姨母衝著兒子背影喊:「你能去哪兒?貴京城裡,你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沒幾個錢。你出去住?你不得餓死。」
薛護沒回頭。
日漸入冬,嬴鳳去了趟葉家,喊著葉榕葉桐姐妹一起,帶著食糧米麵跟一些冬衣棉絮,又去了城外。只是葉榕沒想到,竟然會在城外的難民營看到薛護。
看到薛護的那一刻,葉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哥?」葉榕喊了他一聲。
葉榕葉桐跟著嬴鳳一起來城外發吃食和一些冬衣給難民,薛護夫妻,如今住在這裡,自然也是來領取這些東西的。其實薛護已經躲起來了,但葉榕還是瞧見他了。
既是被瞧見,薛護也就大大方方走了出來。
「表妹。」薛護朝葉榕作揖。
旁邊他的妻子綉娘見狀,也連忙朝葉榕請禮。
「請姑娘安。」
「快起來吧。」葉榕忙扶起綉娘,「你們怎麽會住在這裡?」
綉娘望了眼一旁的夫君,倒實話說:「夫君與婆婆鬧了矛盾,吵架了。所以,我們便出了城來住。」
又道:「但這只是暫時的,等來年夫君考完試,高中後,我們就可以回京去了。」
葉榕說:「這裡條件不太好,馬上入冬了,天氣冷得很,你們怎麽能住在這裡?再說,表哥還要復習功課應付來年的考試。」
「考試是大事,若是誤了,得再等三年。」
薛護抿著唇,半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看葉榕一眼。母親做了那等醜事,她實在對不起姨母跟表妹,虧得姨母表妹從前待他們母子那麽好。
如今,他又有何顔面再見表妹?
母親現在住的宅院是姨父的產業,他但凡有些骨氣,都不可能願意住在那裡。若他父親在天之靈知道了,一定會怪他。
雖窮困,但讀書人的氣節却要有。母親一日不離開那兒,他便與母親斷絕一日的母子關係。
薛護道:「考試誤不了,只要心靜,在哪裡溫習功課都一樣。」鼓起勇氣抬眸朝葉榕望了眼,薛護說,「表妹不要管我們,趕緊回去吧。」
不遠處,正騎著高頭大馬站在矮坡上的魏昭瞧見了,側頭俯身對身邊的人說了幾句話。那人聽後,立即打馬朝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