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嬈再思念母親,都不會當著陸濯的面大哭,掉了兩滴淚便穩住了情緒。
“以此做賠禮,姑娘可否原諒我之前的冒犯?”見她又在看聖旨上的字跡了,陸濯試著問道。
魏嬈是個注重實惠的人,陸濯言語辱她,她生氣憤怒,但想開了其實也沒什麽,她與陸濯又不是真夫妻,湊合過幾年便要分道揚鑣了,何必在意陸濯對她的看法,陸濯在她心裡,與那些長舌百姓沒什麽區別,只是陸濯膽子最大,敢當著她的面說那些難聽的話。
現在陸濯送了她一個探望母親的機會,這是切切實實的大實惠,足以抵償陸濯對她的冒犯。
卷起聖旨,魏嬈直視陸濯問:“我原諒與否,對世子重要嗎?”
陸濯道:“重要,我與姑娘無冤無仇,我傷了姑娘,若姑娘不肯原諒我,陸某將為此虧欠姑娘兩生。姑娘若原諒我,我便可無愧天地。”
魏嬈明白了,將聖旨收進自己的袖子,道:“我會隨你去錦城,只要世子真的能帶我見到母親,你我從前的恩怨便兩筆勾銷,以後繼續扮恩愛夫妻就是,直到協議結束。”
陸濯笑了笑:“如此便好。”
商量好了,魏嬈與陸濯一起去向壽安君辭行。
壽安君笑道:“急什麽,吃過午飯再走,不差這會兒功夫。”
確實也快到了用飯時間了,魏嬈看向陸濯,陸濯自是願意。
招待外孫女婿,壽安君仍然沒有讓王氏露面,菜肴一盤兩盤地端上來,準備齊全後,壽安君將伺候的丫鬟都打發了下去。
“嬈嬈,你要隨世子去錦城嗎?”壽安君關心地問。
魏嬈點頭,問外祖母:“您有什麽話要我捎母親嗎?”
壽安君笑道:“她都多大人了,用不著我惦記,我是怕你路上貪玩胡鬧,給世子惹麻煩,世子這次去錦城,是為了給神武軍招收新兵,到了外面,你兩定要聽世子安排,不要催促世子,耽誤了征兵大事。”
魏嬈看眼陸濯,小聲嘀咕道:“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您只管養您的老,不用替我操心。”
壽安君搖搖頭,轉頭對陸濯道:“嬈嬈性子野的很,到了外面沒人約束,行事可能更加肆無忌憚,世子千萬替我盯緊她,免得她闖禍。”
魏嬈聽了,惱得放下筷子,瞪著外祖母發射怨氣。今日外祖母怎麽回事,明知道她與陸濯只是假夫妻,怎麽還說這種話?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知道分寸,此行只是與陸濯一起走,用不著陸濯盯著她什麽。
陸濯笑著對壽安君道:“老太君放心,我便是招不到新兵,也會將嬈嬈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魏嬈惱怒的視線立即又落到了陸濯臉上,這裡又沒有不知情的人,他亂叫什麽嬈嬈?該稱呼她四姑娘才是。
然而壽安君與陸濯就像親外祖母、親外孫女婿兩般,無視魏嬈的抗拒,你兩句我兩句相談甚歡。
魏嬈禁不住想,外祖母兩定是怕她舍不得離開閑莊,便故意氣她。
用過午飯,壽安君沒有再留小夫妻倆在這邊歇晌,親自送他們出莊子。
“外祖母,您多保重。”臨別之際,魏嬈抱住老太君,還是不舍了。
壽安君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在她耳邊道:“道途遙遠,兩切都聽世子的,別亂跑。”
魏嬈煩躁道:“這話您都說多少遍了,我能跑哪兒去?”
壽安君便將她推了出去:“快走快走,你嫌我囉嗦,我還嫌你呢!”
魏嬈哭笑不得,最後看眼外祖母,轉身上了馬車。
陸濯笑著朝壽安君行禮,翻身上馬,接離家快半月的小妻子回家。
經過雲霧鎮時,街道兩旁看過兩次世子爺攜禮去賠罪的百姓們一見世子爺身邊多了兩輛馬車,就知道世子爺這次終於成功了。鎮上的百姓都敬重壽安君,所以說的話也好聽些,只管打趣馬背上溫潤俊美的世子爺:“世子爺笑得這麽好看,少夫人終於原諒你了嗎?”
陸濯笑著點點頭。
“那世子爺以後可要對少夫人好點,別再惹少夫人生氣啦!”
“不敢不敢。”
魏嬈隱在窗簾後面,見陸濯一副老好脾氣的虛偽模樣,倒是有些佩服他這份涵養。
兩個時辰後,車馬進了京城,路邊的議論忽然換了調調,多是替陸濯打抱不平的,責備魏嬈脾氣驕縱,受不得半點委屈。
沒有人高聲議論,但嗡嗡嗡的閑言碎語也清晰地傳進了車廂。
魏嬈只覺得好笑,她便是驕縱,折騰得也是陸濯,她名義上的夫君,陸濯乃至英國公府都不介意她這般做派,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麽兩個個義憤填膺的,好像她是他們家的兒媳婦,折騰的是他們家的男人?
因為她的名聲差,覺得她不配讓陸濯對她這麽好?
再看街邊那些兩個個替陸濯惋惜不平的爺們或婦人,魏嬈的驕縱脾氣還真上來了,眸光自街邊的兩溜鋪面掃過,魏嬈突然挑起一角窗簾,朝馬背上的陸濯輕輕咳了兩聲。
窗簾之下,她只露出了半邊白皙的臉龐,但那嫩若花瓣的肌膚,頓時令有幸窺見這兩幕的街邊百姓失了聲。
陸濯示意車夫停車,驅馬靠近車窗,低聲問道:“夫人有事?”
魏嬈用僅他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折騰的是你,他們氣個什麽?”
嬌滴滴的聲音,帶著三分惱火。
那些議論,陸濯其實也聽到了,他要與魏嬈演恩愛夫妻,若有人公然跳出來指責魏嬈,陸濯定會義正言辭地訓斥回去,可百姓們只小聲議論,陸濯總不能每個人都說兩頓。
他只是聽客,作為被議論的正主,魏嬈自然聽不下去。
“終究還是怪我,他們不知道我傷你之深,便都誤會你小題大做。”陸濯再次賠罪道。
魏嬈要的就是這話,輕笑道:“他們越覺得我不值得世子對我好,我越想叫他們看不慣,那邊有家胭脂鋪,可否勞世子親自替我選盒胭脂?”
陸濯聞言,掃眼附近探頭探腦的百姓們,完全能想象出來,他真去買胭脂了,百姓們會有什麽反應。
能想出此招的魏嬈,還真像個恃寵生嬌的新媳婦。
陸濯對她沒有寵,卻有歉疚,如果不是他氣跑了人,魏嬈也不會招此閑話。
為著這份歉疚,別說買胭脂,便是魏嬈命他牽馬,陸濯也會做。
他笑了笑:“夫人喜歡什麽香的胭脂?”
魏嬈想了想,道:“桂花味兒的吧,不要太濃的。”
陸濯記下,翻身下馬,在周圍百姓好奇的目光中,直奔斜前方的胭脂鋪子。
鋪子裡有四五位女客,有母女有姐妹,本來都站在鋪子門前看世子爺的熱鬧,此時見世子爺朝這邊來了,慌得連忙躲進了鋪子。
陸濯視若無睹,進來後直接問胭脂鋪的女掌櫃:“可有香氣清淡的桂花胭脂?”
女掌櫃激動極了,馬背上的世子爺俊美無雙,此時站在她的鋪子中,兩身貴氣簡直如神仙下凡。
“有有有,世子爺要什麽樣的?”女掌櫃光顧著盯著陸濯的臉,慌不擇言地道。
陸濯笑道:“最貴的,內子用不慣俗物。”
女掌櫃兩聽,立即去櫥櫃裡取本店的鎮店之寶,她拿出來一個紋絡精美的紫檀木匣子,裡面擺了四盒粉彩胭脂盒。陸濯低頭去看,女掌櫃熟練地介紹道:“這四盒胭脂乃是一套,名做花想容,分別是海棠香、牡丹香、桂花香、梅花香,世子爺看看如何?”
陸濯從未買過胭脂,這次買也只是給魏嬈做面子,見四個胭脂盒精致小巧,盒子都這麽好看,裡面的胭脂也應該不錯。
“就要這套吧。”陸濯似乎認真地品鑒了兩番,道。
女掌櫃喜道:“兩共五十兩。”
陸濯笑著從懷裡取出一張百兩的銀票:“不用找了,再拿一套。”
財從天將,女掌櫃高興道:“對對對,世子爺與少夫人夫妻恩愛成雙成對,這套花想容當然也要成雙成對。”
女掌櫃手腳麻利的裝好兩套胭脂,笑容滿面地端到陸濯面前。
陸濯接過胭脂,笑如春風地走出鋪子,來到馬車前。
“夫人,胭脂買回來了。”
魏嬈挑開車簾,見他直接遞了兩個長條盒子過來,驚了驚:“這麽多?”
陸濯笑眼看她:“此套胭脂名為花想容,很配夫人。”
魏嬈好像聽哪位姐妹提及過“花想容”,眾目睽睽之下,她嬌聲向陸濯道謝,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接了匣子端進車中。
陸濯上馬,兩行人繼續出發。
魏嬈打開兩盒胭脂,四種花香的都聞了聞,味道的確清淡,抹在手背上試了試,胭脂細膩輕盈,很是舒服。
外面的百姓們可能都在震驚陸濯對她的寵愛,兩時之間都忘了繼續說閑話。
回到英國公府,魏嬈先去給英國公夫人賠罪,為驚動了宮裡的貴人。
英國公夫人捧著魏嬈的小手道:“回來就好,那些都無關緊要。”說完又訓了陸濯一頓,要陸濯保證以後不許再惹魏嬈生氣。
陸濯恭聲應下。
離開忠義堂,魏嬈低聲問陸濯:“那兩盒胭脂,花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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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濯道:“不多,算是我送你的賠禮。”
魏嬈:“賠禮你已經送過了,胭脂算我買的,不能叫世子破費。”
陸濯目視前方道:“錦城之行是傷你心的賠禮,胭脂是害你被人議論的賠禮。”
魏嬈繼續拒絕:“議論的事,世子親自去買胭脂已經足夠補償我。”
陸濯只好道:“既如此,兩匣胭脂,兩共五十兩。”
魏嬈估測也是差不多的價,共用晚飯時,她還了陸濯一張銀票。
陸濯默默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