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別這麽辛苦了,”
傅長陵小聲勸慰:“有什麽事兒交給其他人乾,你看二叔三叔,他們哪一個不比你輕松?個個都認真修煉,就你,整天跑來跑去管這些雜事兒,老大不小了,還是個金丹。我現在都金丹了……”
“一個破破爛爛的金丹就敢教訓我了?”
傅玉殊被他念煩,用扇子抽在他屁股上:“回去歇著,少叨叨我!”
傅長陵被傅玉殊趕出門去,侍女在門口候著他,見他出來了,四個侍女朝著他福了身,盈盈一笑道:“大公子,隨我們來。”
傅長陵跟著兩個侍女回到臥室,一路上他都在觀賞這飛舟上的裝飾,整條船的風格都是富麗堂皇,閃瞎人眼,卻有種讓人覺得意外溫暖的感覺。
兩個侍女領著他進了房間裡,一個侍女去給他泡茶,一個侍女用香球去給他熨牀,一個侍女端了溫水來給他淨手,最後一個侍女侍奉著他換下衣服來。
侍女訓練有素,整個過程做得沒帶半點聲響,傅長陵一面覺得有些陌生尷尬,一面又覺得有種遙遠的熟悉舒適傳來,等他躺在散發著蘭花香味的暖牀時,他才有余力去思考,原來十七歲的他,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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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的日子,太遙遠了。
他習慣的是風雨,是鮮血,是忐忑不安,是風餐露宿。哪怕後來仙盟成立,他成為仙盟盟主,斬盡魔修,但因為物資匱乏,以及他後來一心修道,也沒有了這樣奢華的生活。
他發現這樣的生活最大的好處,就是會給人一種安定感。他會讓人覺得,這個世界,安穩又平和。
他想要這個世界一直這樣下去。
傅長陵躺在牀上,他靜靜想著。
他重來一世,不僅僅是要守好秦衍,他還想讓自己,讓家人,讓朋友,一輩子,都過著這樣的日子。
傅長陵在傅玉殊身邊養傷時,秦衍和蘇問機一行人也回了鴻蒙天宮。
鴻蒙天宮建在雲巔,一座能夠容納上萬人的巨大方型庭院漂浮在正空之中,庭院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庭院周邊是木質長廊,環繞一周圍住了這個方型城池,許多人正走在長廊之上,或坐或立,與周邊人談笑風生。
這方型的主庭上方,有七座小山環繞漂浮在上,秦衍的飛舟慢慢飛到最高的山峰之上落下後,弟子陸陸續續從飛舟上走了出來。
秦衍和蘇問機一同走了出來,蘇問機領著其他弟子,轉頭看向秦衍:“我先隨其他人去救世堂看看,你是隨我去,還是先去見江宮主?”
“見師父。”
秦衍答得一板一眼。蘇問機毫不意外,他點了點頭,便領著人離開了去。秦衍轉過身,便禦劍往高處行去。
江夜白的住所,在整個鴻蒙天宮最高處,因為太高,所以整個庭院常年冰雪,秦衍落到庭院時,便知見純白一片,他站在小屋門口,恭敬道:“師父,弟子回來了。”
“進來。”
江夜白的聲音從裡面傳了過來,他的聲線清冷,和秦衍有幾分相似,仔細品來,卻又不同。
秦衍的冷,是冰山上盛開的花,是帶了幾分溫度的冷。
可江夜白的聲音,聲線無悲無喜,卻是參破人世天道後的寡淡之冷。
而這聲“進來”,聲線雖冷,語調卻有些含糊,說話的人聽上去,似乎並不怎麽清醒。
秦衍得了話,他提步走了進去,屋裡比起屋外,卻是正常得多,黑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紅色梁柱,房間雖大,但除了一個小榻和一方小桌,其他什麽都沒有,空蕩蕩一片,看上去便覺得冷。
江夜白躺在牀上,背對著秦衍,似乎是睡了。
他穿著藍色卷雲銀紋的外袍,白色內衫,頭髮隨意散在身後,銀色發冠被他扔在一邊。
整個房間裡彌漫著一股酒味,牀邊還有一壇酒滾在地上。秦衍走進去,他先彎腰扶正了酒壺,而後便將劍放在江夜白身邊,伸手替江夜白蓋上被子。
江夜白沒動,含糊著道:“回來了?沒事兒吧?”
“嗯。”
秦衍聲音很輕,似乎是怕吵著了他:“弟子一切都好,您放心。”
說著,江夜白忽地探出了手,一把握在秦衍手腕上。
秦衍沒動,仍江夜白用靈力探了一圈,隨後江夜白睜開眼睛,淡道:“這麽多傷,和我說沒事兒?”
“行走在外,多少要受點傷的。”
秦衍低低出聲,江夜白放開他的手,轉眼看向他,秦衍起身去旁邊水盆揉了帕子,江夜白坐起身來,看秦衍揉好帕子走過來,給他把臉擦了一圈,又抬起他的手來,細細給他擦過手指。
江夜白靜靜瞧著他的動作,一言不發。
他如今不過三十四歲,到化神境界時也不過二十,如今看上去便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模樣。
或許是因所有心思都荒廢在了劍道一事之上,於生活一時,他幾乎一無所知。
他在二十歲那年收養秦衍,那時候秦衍不過四歲,便開始照顧他,於是哪怕江夜白到了三十四歲,也沒學會好好照顧自己。
秦衍替他擦乾淨手,低聲道:“師父不能再這麽喝酒了。”
“你不在,”江夜白聲音平淡,“機會少。”
“要喝,”秦衍回身將帕子放到水盆裡清洗乾淨,端著水盆走出去,“也別亂扔酒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