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和紅綃回到西苑的時候,衆人正聚集在海棠花廳中。
針工局的一位掌事姑姑正被圍在正中,她手中拖着一只精巧的小盒子,正在講解:
“民間有個有趣的活動,小娘子們會抓一只蜘蛛放進盒子裏。等明日天亮時分打開盒子。盒子裏的蛛網若是結得又密又好,那就說明她技巧高超。今日,針工局也爲各位娘娘、夫人、小姐們準備了蜘蛛,若有興趣,可到這邊挑選一只。”
齊答應和梅答應見江書晚回來,簇擁到她跟前,關心道:
“江貴人,沒事吧?水榭裏發生什麼了?怎麼瞧見你姐姐被人擡出來了?”
江書晚原本已經收回去的眼淚,嘩的一下又本不爭氣的出來了。她偷偷擦了擦,吸吸鼻子,悶聲道:
“沒事。姐姐身子弱,中了暑氣,先回去了。”
“哼!”
身後傳來忠妃的一聲冷哼,三人轉頭,只見忠妃和吉嬪正站在一排盒子前挑選蜘蛛。
忠妃翻着白眼道:
“這宮裏宮外,姓鄭的都能一手遮天,本宮瞧着可真是稀奇!”
江書晚聞言,知道忠妃必定已經知道方纔的事情了。她衝着忠妃一行禮,輕聲道:
“娘娘,妾的姐姐本就身子弱,只怪這天氣實在是太……”
忠妃切了一聲,實在看不上江書晚這種逆來順受的做派,諷刺道:
“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受了委屈就怪天氣!難怪皇上叮囑本宮要好好照拂你。如今有本宮罩着你,你怕個什麼鳥啊?!”
江書晚在心底吐槽道:你被人剮了巴掌不也是屁都不敢放?現在卻來逞什麼英雄好漢?
嘴上卻唯唯諾諾道:
“妾這些日子多虧了娘娘的照顧,才能在後宮衣食無憂,偶爾也能去給皇上磨個墨什麼的。妾已經知足了!娘娘切莫爲了妾,再去惹怒了皇貴妃娘娘!”
“爲了你?你的臉盤子可真大。有你當跟班,真是一種恥辱!難怪當初李氏根本不搭理你!”
江書晚道:
“娘娘教訓的是。”
說着拉着身邊的齊答應和梅答應說道:
“兩位姐姐可選好了?”
“沒呢?這要怎麼選啊?看着都一樣啊!”
梅答應抱怨道。
江書晚挽着她的手,左看右看,
“大致都是一樣的。只不過要注意不要有毒的蜘蛛就好了,曾經我就被毒蜘蛛咬過,差點就沒命了。”
“有毒?”
一旁的吉嬪尖叫。
“不是的,不是的。”江書晚連忙擺手解釋,“這些都是針工局精心準備的,怎麼會有毒呢?妾不過是說妾小時候的事情。再說了一般的毒蜘蛛也咬不死人的,只是需要格外提防一種,那蜘蛛全身通黑,胸口一點紅,毒性十分劇烈。”
忠妃聞言若有所思,白了江書晚一眼,
“咬了真會沒命?”
江書晚見忠妃一連期待,心中冷笑一聲,面上驚恐道:
“大人倒也不至於沒命,但小孩子就不好說,特別是剛出生的娃娃,他們本身就體弱,被咬上一口只怕就凶多吉少了。幸虧臣妾被咬時已經十多歲了,不過也是遭受了很大的罪才養好的身子。”
忠妃聽了連連點頭。一旁的趙答應湊過來道:
“哼,不要在這裏危言聳聽!”
話雖這麼說,但伸出去拿盒子的手卻如遭電擊一般縮了回來,一回頭示意身邊的宮女仔細挑了一盒扭頭走了。
西苑這邊,衆人各自細心挑選了盒子。江書晚又強撐着精神,紅着眼睛應酬了一番,至傍晚時分才帶着紅綃回了重華宮。
前腳剛回來,後腳李佑就跟着來了。
一進渺影居,李佑就將她抱了個滿懷,揉在胸前左看右看,忙不迭地問道:
“西苑的事情,朕都聽說了。朕的晚兒沒傷着吧?”
江書晚心中有些委屈,被李佑一問眼淚就撲簌簌的掉下來了,蹭着李佑的胸口低聲道:
“謝皇上關心,妾無事。只是,妾的姐姐卻傷得不輕,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了。”
李佑心中難受,沉沉道:
“朕的晚兒最是心善,別難過了。皇貴妃下手沒個輕重的,人打就打了,怎麼還把肚子裏的孩子給打沒了?雖說趙王沒說什麼,但朕總還是要給他一個交代的。”
江書晚道:
“皇上,妾好怕,姐姐不會就這樣被打死了吧?”
“不會。皇貴妃深知今日下手失了輕重,已經派了太醫去趙王府替你姐姐醫治。聽說,你父親母親也去了,他們會照顧好你姐姐的。”
江書晚好似放下一顆心,鬆了一口氣,柔聲道:
“那就好。姐姐是父親母親的掌上明珠,一直被寄予厚望,是江府的希望。只要她沒事,妾也就安心了。”
李佑心頭卻一跳。是啊,江書意一直是江豐年的心頭寶,當初雖被逼不情不願地嫁給了趙王,但難保江豐年不動歪心思!
趙王的母妃趙太妃,可是當年深受先帝寵愛的。若不是自己棋高一着,趙王也是很有希望奪嫡成功的。
雖說如今趙王吊兒郎當的,成了閒王。但從處理江南水患這件事情上來看,他還是頗能調動人脈和資源的。
如今再加上一個江豐年,他可是無利不起早的人,不得不防!
李佑面上不顯,低頭蹭了蹭江書晚的鼻尖,道:
“你呀,總想着別人。何時能爲自己想想?”
“爲自己?皇上說笑了。妾只是江家的庶女,何時能輪到自己?就算是喫飯也是等父親母親姐姐喫過了,才能喫。穿的衣服也比婢女好不到哪裏去。姐姐纔是江府的中心,妾已經習慣了。”
李佑心中感慨,曾經的他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
“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你是朕的人,江書意不過是趙王的側妃而已。你比她尊貴多了!”
是嗎?還不都是妾?
江書晚心中吐槽着,眉眼卻彎彎的笑了,擡頭看着李佑,突然壯着膽子伸長脖子在李佑的嘴角親了一下。
“妾如今很滿足。皇上對妾這般好,妾已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李佑被江書晚偷親了一下,他的心竟砰砰地跳起來。
從來沒有人敢親他!
他的心彷彿回到了情竇初開的那一年,宛柔偷偷從御膳房偷了一只燒雞,兩人躲在御花園的假山後頭偷喫。
他瞧着宛柔喫得滿嘴油光,也是這般偷偷親了她一下。爲了這事,宛柔一個冬天都沒理他。
“皇上?”
江書晚輕聲喚道,將李佑的思緒喚回。李佑低眉笑道:
“你呀,總是這般知足。”
“皇上,您稍等。”
江書晚突然神神祕祕地掙脫李佑的懷抱,走到牀邊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樣東西。然後含羞帶俏地走過來,將那東西往李佑懷裏一塞,別過臉去。
“這是妾做的小玩意兒,皇上留着把玩吧。”
李佑見她嬌羞,從懷中掏出那物一看,竟是一只精緻小巧的香囊。香囊他收過無數,可這一只卻別具一格。
竟是十二只拇指大的小香囊組成的一串。每一只上精心繡着一幅畫,繡工巧奪天工。待要細看畫的內容時,只見江書晚卻紅着臉遮住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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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去無人時再細看可好?”
李佑滑動了一下眼珠子,眉毛挑了兩挑,點了點江書晚的鼻子,道:
“好。晚兒送朕如此貼心的禮物,朕很高興。只是,朕竟不知晚兒有如此好手藝!”
江書晚羞道:
“從前妾在江府的時候,常和紅綃做些繡活貼補用度。說起來,進宮後,妾就一直未曾動過針線了。這荷包倒是妾第一次繡了,只怕手藝生疏了。”
李佑知她在江府過得苦,可沒想到竟這般苦。心中對她的柔情更甚,而對江豐年一家卻更是厭惡。
晚上,李佑答應了要陪皇貴妃用晚膳,在渺影居坐了一會就走了。
到了半路,手中把玩着那串香囊,似又想起什麼,招了福臨上前來,道:
“這次江南進貢的上好布料,挑一些送去重華宮。”
福臨高高興興地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