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顆檸檬
蘇眉剛從1706號病房出來，她私下裡找人打聽過程老太的情況，原本自個兒是沒打算露面的，聽說程老太誰也記不得了，甚至連蘇淺也忘得一乾二淨，蘇眉糾結幾次，到底是按耐不住，借著電視臺做活動，主動提出來議題。
一來，她畢竟是公眾人物，一言一行受到公眾制約，不好明目張膽，借個由頭，至少不會太過引人注目；二來，聽說蘇知禮已經進了監獄，蘇眉托人去打聽，據說蘇知禮誰也不願意見，即使是蘇淺，每回過去，也都吃了閉門羹。
既然蘇知禮不是威脅，那麼，對於她那些不堪的過去，最大的威脅便是程老太與蘇淺。
富貴的生活過得久了，就再也回不去當初那些苦難的日子。
蘇眉想得出神，付瑤瞄了一眼母親，在她面前揮揮手，疑惑不已，“媽媽？您想什麼呢？”
“沒什麼。”蘇眉強笑著。
付瑤擺弄著手機，問她，“媽媽，我們還要多久啊？我好累哦。”
“乖，很快就結束了，耐心點，嗯？”
付瑤點點頭，又問：“這不是您台裡的活動嗎？您非拉著我來做什麼？周靜本來約我今天一起去逛街看電影。漫威新上的大片，聽說特效超炫。”
“你呀，除了吃喝玩樂，就不能收收心將心思放在學習上？馬上要高考了。”
付瑤聳聳肩，笑著反駁，“有什麼關係嘛，我現在成績又不差。”
蘇眉笑問：“有沒有心儀的學校？Q大？”
“我還不知道呢。”付瑤挽著她的手臂，撅噘嘴，“我想去Q大，就怕自個兒的成績有點懸。”
付瑤在辦公室裡，聽李成功跟其他老師談論著，今年Q大的保送資格一共有兩個，付瑤知道，其中一個必經花落陸焰，畢竟，就算不拼高考成績，那人的競賽成績也秒殺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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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最大的可能則是賀星程，付瑤深知自己幾斤幾兩，她想去Q大，可以她目前的成績，還真的有點懸，估摸著上Z大還算有把握一點。
“那你還不努力點。”蘇眉沒好氣地點了點她的鼻頭，剛想再教育她一番，一眼瞥見不遠處的兩人，蘇眉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
“媽媽，您在看什……”
話音未落，付瑤也跟著失聲了。
不遠處的走廊，身形頎長的少年與嬌小可人的女孩子旁若無人的親吻著，走廊裡人來人往，不少人指指點點，可兩人誰也沒在意。
蘇眉臉上的血色驟然褪去，跟在機場時的感覺一樣，腳底發虛，雙腿也跟著發軟。
“媽媽，這個蘇學姐好奇怪。上回我問她是不是跟陸焰談戀愛，她一副特別抗拒的模樣。可現在看來，事實並不是這樣。”付瑤悶悶不樂地說，“您說她到底在想什麼呢？我聽說她有個生病的外婆，因為沒錢支付醫藥費，錢都是陸焰墊付的。”
付瑤聲音裡充滿鄙夷，“以前我還挺同情她的，覺得她上進又努力，現在，我真的覺得她有點不知廉恥——”
“閉嘴。”蘇眉激動地打斷她。
付瑤愣住了，似乎不敢置信母親會對自己疾言厲色地說出這種話，從小到大，母親都疼愛自己的緊，對著自己，從來都是寵溺的笑意，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
可現在……
“媽媽？”
蘇眉也驚覺自己失態，掩飾性地清咳幾聲，她笑得勉強，“瑤瑤，不要在背後講人閒話，媽媽以前就教導過你，是不是？”
付瑤眼圈一紅，不服氣地小聲反駁，“我又沒說錯。”
蘇眉沒理會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目不轉睛地望著對面。
……
醫院的走廊上，女孩子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陸焰向來冷靜，難得會有失神的時候，可這會兒，因她猝不及防的舉動，他怔楞在原地，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局促不安，甚至連耳尖也跟著發燙起來。
跟上回在沙灘上目的性很強的親吻不同，這個吻，明顯更純粹一點，純粹得讓他清楚地聽到了彼此的心跳。
女孩子的嘴唇溫軟香甜，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羞怯，一雙明妹的眼眸氤氳著霧氣，直勾勾地望著他，像是能夠掐出水來。
明明被他吻了不知道多少回，卻還是只懂得傻傻地貼上他的嘴唇，一動不動，像是學不會怎麼去迎合。
不，也許不是學不會，只是不想學而已。
陸焰想起自己第一次親她時，她想要抗拒卻又極力保持鎮定的模樣。
嬌軟的身子縮在自己懷裡，一雙小手緊緊攥著他的T恤，任憑他怎麼過分，她都死死不願意回應。
青澀，香甜，讓他失控，只想吻得更深，惡趣味地越發想要欺負她。
當初，探入她嘴唇，與她唇舌交纏時，他才驚覺，原來接吻是這樣的。交纏的也許不只是彼此的呼吸，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
末了，她紅著眼圈，問他：“陸焰，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怎樣對你？”
“為什麼……要親我？”
為什麼呢？
不過就是喜歡罷了，喜歡親就親了，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
可是，高傲慣了，不願意承認，更不想承認。
於是，就故意不耐煩地回她：“想親就親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一直沒有告訴過他，他的想要，想親，其實與喜歡，都是一樣的東西。
親吻只持續了幾秒，她便鬆開他，陸焰低頭望向她，眼前的女孩子低垂著眼眸，粉白的臉上染上了兩抹酡紅。
一點都不像方才氣勢洶洶的模樣，像是一只怕受到傷害的小刺蝟，裹著一層厚厚的，帶刺的盔甲，隨時準備攻擊，或者是防備。
陸焰默默注視了她幾秒，輕笑一聲。
聲音有些啞，飄蕩在耳邊，讓人心口發酥。
蘇淺腦袋垂得低低的，心神恍惚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然後，察覺到他俯身過來，啞著嗓音問她，“喂，你什麼意思？嗯？”
“什麼？”
“為什麼親我？”
蘇淺羞得臉頰快要滴血，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那種氣氛下，鬼使神差地就做了這件事。
聽他這麼問，蘇淺咬著嘴唇，聲音低如蚊蚋，“……一時衝動。”
“是麼？”
他又笑了聲，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
蘇淺被迫仰起頭，兩人視線交匯時，蘇淺從他黑漆漆的眼睛裡，瞧見了自個兒的影子。
慌亂，羞怯，並且情不能自已。
是她，又不像她。
“感覺有點好。”他直直地望進她眼底，低啞問她，“再來一次，行麼？”
蘇淺勇敢地與他對視著，他沒動，像是一個絕佳的獵手，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自投羅網。
素白的手指攥著他的T恤，緊緊的，蘇淺紅著臉，重新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剛貼上去，就被他單手攬過她纖細的腰肢，扣在懷裡。
習慣絕對掌控的人，哪裡會給旁人反噬的機會。
下一秒，密不透風的親吻，鋪天蓋地地襲來，蘇淺只覺得胸腔裡的空氣都要被排空，攥著T恤的手指感受到一陣陣酥麻，像是有一千只螞蟻同時噬咬。
濃密的親吻間，蘇淺想起那夜在宿舍時，跟閆萌的悄悄話。
閆萌說，跟喜歡的人接吻，是甜的。
而此刻，沒有巧克力，也沒有檸檬糖，卻比糖果還要甜蜜。
蘇淺迷迷糊糊地望著他，起初只是被動地被他糾纏，後來她試圖著去回應，立即察覺到他微微怔了下，她來不及退回，便被他更加深入地糾纏著。
意識飄遠，氣力漸失，末了，被他放開後，她只好軟綿綿地依偎在他懷裡。
醫院走廊人來人往，少不了有人指指點點，更別說，蘇眉和付瑤還站在不遠處，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覺得無地自容。
也許跟在他身邊久了，被他目中無人的性子潛移默化，這會兒竟然沒空理會旁人指指點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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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陸焰。”不知過了多久，蘇淺呼吸漸漸平穩，額頭抵在他胸口處，素白的手指依舊攥著他的T恤，揉皺。
“嗯？”陸焰的氣息也不大穩，聲音啞得要命。
“你應該知道。”手指纏繞著他的T恤，頓了下，她才低聲說，“我不是什麼好人。”
她雖然沒有明說，陸焰也知道她的話中之意。一開始待在自己身邊，就是因為他替她墊付的那筆鉅款。
那些甜美的笑意，容忍他過分的舉動，所有的所有，不過就是基於此。
“我以前跟你在一起……”聲音越來越小，像是難以啟齒，她乾脆略過，直接說：“所以你——”
不等她說完，他便打斷她，“噓——”
白皙修長的手指抵在她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俊美的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他輕描淡寫地說，“那我們算是半斤八兩，棋逢對手。”
“？”
“因為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蘇淺錯愕地抬眸，暈陶陶地凝視著他。
“所以。”撥開她細碎的留海，陸焰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輕啄一口，似笑非笑道：“就讓我們在一起互相禍害對方吧，嗯？”
蘇淺聞言，愣住幾秒，重新將額頭抵在他心口處，眼底的水霧漸漸聚集，她吸了吸鼻尖，眨去眼角的水霧，好半晌，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
“我在想，你終於沒有用錯成語。”蘇淺仰起頭，笑靨如花地望著他，“半斤八兩，棋逢對手，用的不錯。”
蘇淺記起第一次給他批改語文卷紙，看到那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潮”，她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嘴角一抽再抽，還是沒忍住，爆笑出聲。
陸焰沒理會她的揶揄，定定注視她幾秒，他勾勾唇角，“我還會別的，要聽？”
“什麼呀。”
“比如。”他偏頭想了想，慢條斯理地說，“軟玉溫香，身嬌體軟。”
蘇淺：“……”
因為他一本正經地耍流氓，蘇淺臉上瞬間爆紅，頓了頓，她低聲說了句：“不正經。”
然後，聽到了他的輕笑聲。
看了一眼蘇眉，見蘇眉僵在那裡盯著他們許久，原本應該很沉重的心情，因為他，變得輕鬆了許多。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了，刻意不提及，就能當做完全不存在。
蘇淺雙拳緊握，給自己打打氣。
“陸焰，你能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嗎？”她問。
“嗯。”
蘇淺彎彎眼睛，沖他笑笑，進而轉身朝蘇眉走去。
折騰了這麼久，低血糖帶來的暈眩感越發嚴重，陸焰背抵著牆壁，手指按了按太陽穴，餘光掃了一眼那處。
就見蘇淺正跟蘇眉說著什麼，瞧著表情，約莫著不是什麼中聽的話。
陸焰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片刻後，低笑一聲。果然是他看上的，驕傲又堅強。
晚上回到宿舍，回來的早，宿舍的人大部分都沒回來。
蘇淺去洗了個澡，換上乾爽的睡衣，坐在書桌前，原本打算複習一下功課，想起白天在醫院跟陸焰交纏的呼吸，心跳陡然加速，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拉開抽屜，取出被珍藏著的小盒子，打開，素白的手指勾起那條項鍊，凝視了一會兒，蘇淺起身。
從枕頭下摸出陸焰送的那枚尾戒，蘇淺將尾戒串入項鍊裡，捏起項鍊，她猶豫了一下，對著鏡子，將項鍊戴在頸項間。
臨睡前，手機震了震，舍友大都睡著了，蘇淺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呼吸不禁一緊。
輕手輕腳地下了牀，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夜深了，走廊裡沒什麼人，蘇淺走到走廊盡頭，這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裡傳來陸焰略顯沙啞的聲音，像是剛睡醒，“蘇淺。”
“幹嘛？”
手機那頭沒作聲。
蘇淺握著手機，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見他一直不出聲，她遲疑地問：“陸焰，你睡著了嗎？”
“嗯？”回應的懶洋洋的。
“陸焰？”
“我睡不著。”他的聲音越發低啞，沉默片刻，蘇淺聽他幾不可聞對她說，“說你喜歡我。”
蘇淺：“？？”
她還沒反應過來，末了，他又添了句，“聲音甜一點，我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