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與蘇容卿真正相識於他落魄之後,她所知所見的蘇容卿,便是如今這番政客模樣,但是她卻也會記得,蘇容卿同她提及年少時,眼裡那份依稀柔軟的光芒。
她和裴文宣回來,人已經老了,那是沒辦法的事,可看著面前尚還年少的蘇容卿,她不免生了幾分愛護之心。
蘇容卿得了她的話,有片刻恍惚,李蓉轉動了手中扇子,輕咳一聲,轉了話題:“蘇大人,且將兵部帳本的情況同我說一下吧。”
聽到這話,蘇容卿這才回了神,恭敬應下,將兵部目前帳目已經掌握的情況一一清點。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兵部,蘇容卿早已打點好官員,李蓉到了擺放帳目的房間中,調出了所有西北邊境相關的帳目,帶著人對過帳本。
這些帳目繁多,李蓉在兵部一呆就是兩日,兩日之後,她對完帳目,便立刻帶人,由刑部出調令,將所有相關人士集體提審。
與此同時,李蓉也吩咐靜蘭將公主府所有人手安排下去,一直盯著拓跋燕府中所有異動,並每日詢問李川去九廬山的情況。
她心知至多再過五日,邊境一定有消息會傳過來,而這五日,就是她安排一切的時間。
她這些動作都做得不算太大,查帳和提審那些官員,對於楊家來說都不算是致命傷,他們明面上的帳目不可能有任何問題,在寧妃看來,李蓉這些動作,甚至是找錯了方向,她也樂得看李蓉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而李蓉查拓跋燕這事兒,更是進行得悄無聲息,連每日跟著她查帳的蘇容卿,都不知道她還咬著拓跋燕沒放。
連著辦案四日,李蓉差不多將整個兵部給楊氏撥軍餉的流程、數目幾乎清理了一遍,她心滿意足拿著口供走出兵部時,已是半夜,剛出大門,靜蘭就走上前來,低聲道:“殿下,拓跋燕找到了。”
聽到這話,李蓉便樂了,她就知道拓跋燕這人不可能這麽容易死。她克制著情緒,領著人往前,一面走一面低聲道:“人呢?”
“在城郊,還在追。”
“我即刻過去。”
說著,李蓉便將人安排,一批人偽作護送著她回公主府,另一批人跟著她,輕騎便裝,直接出了城。
到了城郊之後,便有人等在那裡,見李蓉過來,低聲道:“殿下,人抓到了。”
李蓉點了頭,跟著一行人到了一個破屋,屋裡站滿了暗衛,中間一個大漢被人綁在椅子上,他渾身濕淋淋的,身上都是傷,看上去十分疲憊。
李蓉走到那人身前,笑著道:“六爺好久不見啊。”
拓跋燕聽到這聲音,他喘息著抬起頭來,盯著李蓉看了一會兒,沙啞出聲:“是你。”
“是我。”李蓉點頭道,“六爺這些時日過得不好吧?我以為六爺該出華京,怎麽還在華京附近溜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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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
拓跋燕盯著李蓉,直接道:“你要做什麽?”
“我是誰你大概已經清楚了,”李蓉輕笑,“如今就是想要六爺幫個忙,你那個帳本,只有帳本是不夠的,六爺看看,能不能當個人證?”
“這不合規矩。”
拓跋燕低聲道:“既然公主能找到我這兒,就應該知道,我們這一行,可以死,不能違背了這規矩。”
“六爺,是他們先要殺你。”李蓉柔聲開口,“他們殺你,你反擊,這能算壞了規矩嗎?”
李蓉說著,蹲下來,笑眯眯看著拓跋燕:“六爺,你們的規矩我知道,客人的事兒,你們不能透漏半分。可你若一點反擊的念頭都沒有,你藏著這些帳本做什麽?”
“這只是威脅,”拓跋燕冷靜開口,“威脅一旦用了,那就再也不是威脅了。”
“你就是怕你把帳本拿出來供了楊家,那些其他家被你握著帳本的,就會殺了你。可六爺,有命,才有被殺的機會。”
“那你殺了我吧。”
拓跋燕冷聲道:“落到你手裡,我也沒想過活著。”
“六爺說笑了,我哪兒會殺你呀?”李蓉溫和道,“您怕的是商行那些手段,你以為,”李蓉手輕柔搭在拓跋燕的肩頭,“本宮不會嗎?”
“悄悄告訴你,用刑這事兒啊,”李蓉靠在拓跋燕身邊,聲音柔軟,“宮裡可比你們商行鑽研得多了,來人。”
李蓉直起身來,淡道:“先把他指甲給我拔了!”
說著,李蓉走到已經被人清理乾淨的椅子上,從旁邊接了茶,笑意盈盈道:“六爺,現下也快天亮了,商行三十九道刑怕是用不到明晚,我給你加幾道如何?”
話音剛落,拓跋燕慘叫出聲,鮮血落在李蓉裙子上,李蓉垂眸喝茶,神情如常。
旁邊靜蘭白了臉色,李蓉淡道:“不舒服就出去吧。”
靜蘭得了這話,捂了嘴匆匆離開,李蓉端著茶碗,平和道:“六爺,做人不能一直抱著規矩過活,要學著審時度勢,您如今出去也是死,留在本宮身邊,還能有一條活路。您今個兒硬骨頭,三十九道刑能忍,但您以為您死了就是完了嗎?您妻子在廬州清水鎮上當一個繡娘,兒子如今也在入學年紀,聽說您給他安排了個身份,明年想入鳳山書院讀書,許多事兒啊,別太固執,您想想。”李蓉抬眼輕笑,“再想想。”
李蓉說完,轉頭吩咐:“把蜂蜜給他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