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程羿東不急不躁，幫她擦一點濕出來的眼淚，繼續輕著聲音說：“看在我這麼大年紀還特意跑來給你低聲下氣賠小心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嗯？”
姜昕聽他說這麼大年紀，有點想笑，但抿抿嘴唇還是忍住了。她輕輕吸一下鼻子，配合著圖書館的安靜氣氛，說話仍舊小聲，委委屈屈的，“不要。”
程羿東知道自己嚇到她了，所以這幾天都沒敢來找他，大約也知道她肯定不想見他。每天用微信和她保持聯繫，道歉的話卻不想在網上說。
他知道自己有問題，在喜歡她這件事上，有時候做不到收放自如遊刃有餘。他也不打算跟姜昕再掩藏這個問題，更不打算用虛偽的道歉敷衍她。
而姜昕心裡是矛盾的，想見他又不想見他，想聽他道歉又不想聽他道歉。想見他想聽他道歉是喜歡他，但一想起那天的事，就又覺得心裡有個疙瘩，不想看到他。
有點賭氣地說了不要以後，姜昕直接從桌邊站了起來，素質不素質的暫時也不管了，找的書都放在桌面上，拿上包轉身就走，把程羿東一個人丟在桌邊。
自從接管程氏以來，程羿東什麼時候看過別人這種臉色，都是他給臉色給別人看，別人巴結討好他還來不及。
他看著手腕的小皮筋想：果然，遇上小祖宗了。
在姜昕走掉一會後，他抱上花追出去，追到圖書館大門外，姜昕正下到臺階的中層。連接大門的臺階總共有一層樓那麼高，姜昕往下走的背影小小的。
程羿東站在最上面往下看，看一會跟下去。
因為手裡抱著一大捧花，也因為能看出來他是在追前面的一個長髮女生，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過學生回頭。
大家對這種事，喜聞樂見。
程羿東大著步子追到姜昕，不想和她在路上拉扯，直接到她面前把她往肩上一扛。
猝不及防的舉動，姜昕走著走著就騰空而起了，被嚇得吸了一口驚氣，一把抓住程羿東後背上的衣服，羞赧道：“你幹嘛呀？”
旁邊來往路過的同學都在朝他們看，目光一個接一個，臉上還有看熱鬧的笑意，姜昕紅了臉捶他的背，“放我下來呀。”
程羿東沒有放，就這麼扛著她從路人的目光裡走過去。一直把她扛到人少的地方才放下她，是某個學院樓外建築的隱蔽小角落裡。
圖書館裡不方便說話，這裡方便多了。
姜昕知道自己又跑不掉了，仰頭看著他，“你要幹嘛啊？”
程羿東一本正經，“道歉啊。”
姜昕默了一會，還是強勢不起來的，“那你道吧。”
程羿東認真看著她，看她給機會了，開口說：“那天的事，是我反應過激了，沒有控制好自己。我有問題，我的錯，嚇到你了。”
姜昕微仰著頭，覺得他是誠心的。
她又默了一會，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而是又輕聲開口：“跟你談戀愛，做你女朋友，我不可以有其他異性朋友嗎？”
程羿東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他讓自己盡可能看起來溫柔，語氣也是溫柔的，“可以，但是如果有親密舉動，我會吃醋。”
姜昕否認，“我沒有跟別的男生有親密舉動。”
說著想了遍那天的事，連忙又解釋，“那天晚上，我頭上落了東西，尹朗幫我弄掉，他手裡拿著筆啊。”
提到那天晚上那個場景，程羿東現在還覺得有點窒息感。當時他不知道那個男生和姜昕的關係，下意識是誤會，之後就沒怎麼冷靜下來。
他現在盯著姜昕，“他喜歡你姐？”
“嗯。”姜昕點頭，“他說先跟我認個親戚，我們才認識的。那天是我室友劉嬌嬌要他的簽名照，我搬出我姐才說動他，答應晚上來給我簽一個。”
說到這裡也算敞開心扉了，程羿東又把話問回去：“對不起，能原諒我了嗎？”
姜昕還不確定，想一會後問他：“你以後還會那樣嗎？”
程羿東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不要喜歡上別人，我什麼都能忍。”
姜昕聲音軟軟的，“我沒有想過去喜歡別人。”
這句話也讓程羿東心裡軟得厲害，他不自覺伸手把她抱進懷裡。
姜昕趴在他胸口趴了一會，腦子裡冷不丁地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她沒有喜歡上他，而是先喜歡上了別人，他會怎麼樣？
想了一會，她從程羿東懷裡出來，抬頭看他，試探著把問題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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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羿東眼眸沁黑，盯著姜昕，“沒有這種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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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昕不死心，“如果呢？”
程羿東沒說話，姜昕迎著他的目光，在他眼睛裡看到泛冷的光芒也沒躲避，繼續對他說：“是不是會把我關起來……”
程羿東似乎是打算好了，要把自己所有不好的樣子都暴露給她看。他不騙她，也不為自己狡辯什麼，語氣平常，“有可能。”
姜昕下意識地屏了一下氣，但目光沒移開。
程羿東看著她的臉，“又害怕了？”
姜昕嗓子裡哽著，“我……”
程羿東抬手撥開她額前的頭髮，聲音仍舊溫和，“我不會傷害你的，我說過，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姜昕屏息，“我……怎麼治啊？”
程羿東低頭過去，捧著她半側臉，一直看進她眼底，“不要離開我，和我在一起。”
姜昕不懂，“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程羿東點一下頭。
需求太盛太滿太極端，最後落到實處，反而就只剩一個最簡單的要求了。
只要她不離開他，就夠了。
兩人一起沉默下來，姜昕距離很近地和程羿東對視，回想他的每一句話，腦子裡紛紛亂亂地想很多。想到前世的點點滴滴，想到他對她說喜歡的那一晚她做的夢，還有十八歲生日那一晚她做的夢。
兩次的夢都是在前世的場景裡，第一次是程羿東在她睡著後親了她，第二次是她坐在輪椅上小便失禁，他嫌惡地看她。
都不是前世發生過的事情，大概是和她的潛意識有關。
整合起所有的資訊，姜昕微微繃緊神經，先打破沉默，很突然地問程羿東：“如果有一天我癱瘓了，坐在輪椅上動也動不了一下，你還會喜歡我嗎？”
聽到她問這個，程羿東稍頓了一下。但他好像對於姜昕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並不覺得很奇怪，他慢慢拉開自己和姜昕之間的距離，捧著她半側臉的手指在她耳邊蹭了蹭，對她說：“有我在，你不會癱瘓坐輪椅。”
姜昕不想聽到這樣模糊重點的回答，她還是問：“如果呢？萬一呢？”
程羿東想想他已經把自己畢生僅有的那些變態想法暴露得差不多了，還在乎多說一點麼？他看著姜昕，“如果的話，你可以完全呆在我身邊，我就輕鬆多了。”
姜昕沒有再表現出一絲驚恐和害怕，她看著程羿東的眼睛，突然知道那兩個夢哪一個是真的了。也許在不堪回首的前世裡，他真的喜歡她。他這麼變態，突然覺得喜歡那樣的她也正常了。
而夢裡那個嫌惡的眼神，只是她自己心裡的自卑罷了。
眼神一點一點堅定起來，姜昕沒再接著話題往下問，而是聲音脆脆地對程羿東說了句：“我拯救你啊。”
程羿東因為姜昕的這句話懵了好一會，好半天才笑出來，問她：“想好了？”
姜昕沖他點頭，“嗯。”
程羿東再次溫情滿懷地把她抱進懷裡，臉埋一點在她頭髮裡，聲音低低的，“對不起，我那天晚上不該對你那麼粗暴，以後再也不會了。”
姜昕靠著他胸口，“那你以後都溫柔一點。”
程羿東輕輕吸口氣，心裡很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