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她斜躺著,抱著他的被子,眯著眼睛望他。
“你家到底有什麽洪水猛獸,寧願來我這兒,也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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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安純抿緊了唇,避而不答:“你的牀好硬,我睡不慣。”
“那天遇到的女人是你後媽?怎麽她跟你爸吹耳邊風?讓你受委屈?”
“感冒藥和退燒藥能不能混吃啊,我感覺頭好暈,我是不是要死了。”
“……”
看這丫頭是打定了主意不開口,魏封也不再瞎猜了。
她願意說就說,不願說的,他懶得多管。
也沒踐骨頭到這份上。
見他遲遲不語,路安純默了片刻,終於道:“魏封,我的情況很複雜,你幫不了我。”
“不試試,怎麽知道。”
“你別管我了。”
路安純望向正對面白牆上的哪一張半人馬座星拚圖,多麽浩渺而遼闊的蒼穹世界——
“你看,從宇宙的維度來講,人是多麽渺小,這漫長痛苦的一生,在高維生物的眼中也不過就是流星墜落的一瞬間,這樣一想,就沒那麽痛苦了,什麽都可以放下。”
“放屁。”
路安純望向他。
魏封手肘撐著椅背,狹長的眼尾輕蔑地挑了起來:“你站在宇宙的維度來認識生命,那世界和平,人類文明,億萬年的進化,都不重要。聽過一句話嗎,在高維生物的眼中,我們都是蟲子。”
路安純和他對了對眼神,確認過,都是《三體》迷。
“聽過,我們引以為傲幾千年的人類文明,或許只是高維生物監獄裡的一個螞蟻洞罷了。”
魏封似乎很喜歡這個話題,也想和她認真討論,於是站起身,拎著椅子來到牀邊,離她更近了些:“但我覺得,螞蟻洞又怎麽樣,從微觀的角度來說,那就是宏偉的奇跡。”
“主並不在乎。”路安純說出了《三體》的經典台詞,“我們的掙扎、痛苦,文明…沒有人在乎。”
“你說反了。”他眼底帶著桀驁不馴的輕狂,“勤懇工作的螞蟻工兵不在乎上帝,清晨短暫的露珠也不在乎,它的凝結和升華經過了無數精巧的工序流程,那就是漫長的一生。我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火雞科學家,但我唯一在乎的…就是當下。”
少年薄唇輕啟,一字一頓道,“所以,每一天,每一分鍾每一秒,都有意義,別他媽說什麽放棄,活著本身就是意義,活著就要和世界對抗。”
聽到他說出“活著就要和世界對抗”時,路安純心跳驟然加速。
她曾以為魏封是很灑脫的人,什麽都不在乎。
錯了,他一出生和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抗爭著——
他渴望家庭,所以為自己求來一份領養的機會,他小心翼翼呵護著這個家,保護魏然,他把粗糙的生活過得精細,臉上的一顆痘痘都會在意…
他有自己的宇宙觀,支撐著他強大的精神世界。
路安純忽然覺得,這一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英俊。
他漆黑清澈的眼底有燃燒的火焰,那是少年的堅韌和熱忱,是路安純曾無比渴望的掙脫的力量。
兩人在無言的對視中,時光緩慢地流淌著…
魏封似乎也覺得自己話說太多了,他以前…真的很少對人說這些,連祝敢果都沒說過,那家夥總說去看《三體》,但也只是嘴上看看,壓根沒時間和耐心沉浸閱讀。
路安純似乎能懂得他,所以他才說了這麽多,甚至差點忘了,她還在發燒。
魏封起身將窗簾拉上:“你睡會兒,五點我送你回家。”
“魏封,別拉窗簾,我怕黑。”
他的手頓了頓,還是將遮光窗簾嚴嚴實實地關上,讓房間沉入黑暗:“我在還怕?”
路安純見他重新跨坐到椅子邊,似乎真的打算待在房間守著她。
“倒是不怕了,就是有點小尷尬。”
“那你要克服一下。”
“哪有盯著別人睡覺的啊,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我平時的待客之道,也不會輕易把女人領牀上來。”
“湯唯除外嗎。”
魏封下頜微抬,勾了勾唇角:“別拿我偶像開玩笑,人家已婚了。”
路安純也淺淺地笑了一下,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魏封…”
“嗯。”他嗓音也帶了幾分午後陽光的慵懶。
“我覺得,沒那麽害怕了。”
……
路安純在魏封的硬牀上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竟然也睡得很安穩。醒來時,腦袋裡那種滯悶感消失了,全身酸軟的感覺也減輕了很多。
睜開眼時,看到魏封果然沒有離開,他背對著她伏案坐在書桌邊,正在做著練習卷。
黯淡的光影中,他背影如白楊般挺拔,給人一種安穩的堅毅之感。
路安純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他手機的鬧鈴響了起來。
王心凌的《睫毛彎彎》。
魏封關掉鬧鈴,準備回頭叫她起牀,卻見她已經提前醒過來了——
“魏封,你內心好少女哦。”
“被你發現了,喜歡這款嗎?”
路安純將毯子蒙過頭頂,躲在被窩裡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