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漪那一刻幾乎連路都忘了怎麼走,停在了門邊。
龍袍這麼威儀,穿在衛宴洲的身上,竟然都被他襯得失了顏色。
難怪,難怪謝念瑤在宮中這麼針對程寧,費盡心思也要得到寵愛。
她還以爲她那個嫡姐天真愚笨無度,只是爲了後位。
原來….原來皇城中,新繼位的陛下竟然是這種顏色。
哪個女人見了能不爲之狂!
“站這兒做什麼?”春華帶着端菜的下人進殿去,才發現衛宴洲已經過來了,趕緊問了安。
衛宴洲一門心思跟程寧擡槓:“講理?朕在就是理。”
他霸道的不容人反駁,牽過程寧的手落座。
程寧原本胃口不好,方纔衛宴洲沒說錯,她喫的確實隨意。
以前帶兵的時候,體力消耗巨大,葷素不忌,胃口好的很。
反倒是在宮裏好好養着了,春華一日四餐地伺候着,也少有喫上幾口的時候。
現在也是,春華在一邊佈菜,她拿着挑挑揀揀,最終喫進去的約等於無。
衛宴洲看似在喫飯,其實餘光一直在她身上。
越看,臉越沉。
程寧沒發現,春華卻是看的清楚,不禁如臨大敵。
娘娘不愛喫飯,她也勸過,可是這東西又不是逼着就能多用一些的。
桌上的幾道菜,還剩最後一道橙紅色的湯水沒給布上。
——那是謝輕漪做的。
做的什麼春華也看不懂,沒見過。
她似乎取了些粉面和綠蔬,在小廚房忙碌了一陣,做出的便是這道泛酸的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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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本着試一試,給程寧舀了一些在碗裏。
沒想到程寧竟然喫進去小半碗。
嘴裏還說着:“宮裏沒見過這道菜,有些像我從前在西晉喫過的餐食。”
“是麼?”衛宴洲見她吃了不少,臉色總算沒那麼難看了:“誰做的?臨華宮來了新廚子?”
見兩位主子都開心了,春華總算鬆了口氣。
她將一直站在一邊的謝輕漪推出來:“謝二姑娘做的呢,沒想到她如此能幹。”
謝輕漪身上有能幹,也不愛搶功,方纔起就一直在後邊站着,不爭不搶。
這點讓春華很有好感。
也就不會吝嗇誇讚。
謝輕漪早就斂了臉上的驚豔,扮做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她露出了第一次得見皇帝的拘謹,一把跪在地上,還磕了個頭。
“陛、陛下萬安!”
謝字一出口,衛宴洲便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了。
謝之雲要將庶女送進宮的時候,王喜跟他說過一聲。
除夕那夜,謝之雲氣歪的臉就說明,他想將謝念瑤換了。
嫡女固然尊貴,可不堪大用的,也沒必要多留。
衛宴洲猜的到他的心思,因此愈發無所謂。
不過最近他沒去鳳鸞宮,沒見過這新鮮入宮的謝家二女。
現在看來,比謝念瑤確實要聰明一些。
不管算計也好,碰巧也罷,知道用討好程寧出頭,而不是在他身上費功夫,這點就比謝念瑤要迂迴許多。
謝輕漪還不知道自己的打算根本瞞不過面前兩個人。
自覺做的天衣無縫。
她既討好了程寧的胃口,也叫衛宴洲看見了自己。
一舉兩得。
“是個伶俐的丫頭,”程寧將空碗推開,脣邊凝了一抹笑:“陛下不賞嗎?”
她怎麼會不明白謝輕漪的打算,不過這樣的心機,雖然利用了她,倒也不怎麼礙事。
因此程寧還主動替人討賞。
“賞?她在你宮裏露了一手,賞賜卻由朕來,愛妃的算盤,隔着肚皮朕都聽見了。”
衛宴洲轉着手中茶杯,饒有趣味:“起來吧,擡起頭來。”
謝輕漪心裏高興,臉上的笑也收不住。
擡頭是一張明妹的臉,小家碧玉的長相,比謝念瑤估計還要小上兩歲。
衛宴洲的情緒不明:“不錯。”
不知道是在誇臉,還是在誇手藝。
程寧喫飽了,撐着下巴饒有興味:“那陛下賞賜什麼好呢?”
“既然丞相覺得,皇后在宮中孤獨,那便將二姑娘留在宮中作伴吧,王喜,謝家二女蕙質蘭心,就賜惠嬪吧。”
一開口就是嬪位!
當真是對謝家不薄。
謝輕漪這回怎麼也收不住嘴角的笑了。
早知道來程寧這兒這麼管用,她還用耽誤這麼多天在謝念瑤那??
她行了個大禮,在地上謝恩:“謝陛下!謝熹妃姐姐!”
程寧臉上的笑容如同受賞的是她一般:“起來吧。”
“不過陛下,”王喜插了一嘴:“惠嬪娘娘遷居該安頓哪個宮裏呢?”
“就在鳳鸞宮吧,與皇后有照應。”衛宴洲想也沒想。
聽到這,謝輕漪嘴角一僵。
她可不願意跟謝念瑤住一起,她們雖然是姐妹,但是現在誰還看不清,她是來頂替謝念瑤位子的。
謝念瑤本就討厭她,進宮這幾日來都沒有好日過,往後以同是嬪妃的身份住在鳳鸞宮,還不得被針對死!
雖然不滿,她也不敢說什麼。
她沒有謝念瑤那麼蠢,剛剛受封就去討要別的,那未免冒進了。
於是她又拜了一拜:“謝陛下,臣妾一定好好照顧姐姐。”
衛宴洲看了王喜一眼,對方明白他的意思,迅速上前:“惠嬪娘娘受封,是要去皇后娘娘那裏謝恩的,奴才領着娘娘回去。”
到底年紀小,謝輕漪沒有多想便跟着王喜出去了。
兩人的身影剛出臨華宮大門,衛宴洲原本言笑晏晏的表情便卸下來。
他掐過程寧的下巴:“滿意了?”
變臉之快,彷彿方纔賞賜別人的不是他。
程寧又不怕他,反倒將那只空碗又推遠了一點,裝無辜:“怎麼了?陛下納新人,不是應該您滿意麼?”
她裝的倒是好。
衛宴洲冷哼出聲:“你不愛喫酸的,這湯喝的不辛苦麼?”
程寧頓了頓,倒是不知道衛宴洲將她的喜好記得這麼清楚。
她是不愛喫酸,這半碗酸湯落進胃裏,現在也不大好受。
但是與從前的習慣有關,一軍主帥不能隨意表露喜好。
所以即便她不愛喫酸,就連身邊的親隨估計也看不出來。
春華自然也不知道。
衛宴洲卻竟然知道。
那碗酸湯端上桌的時候,她就知道不是小廚房做的東西。
恰逢謝輕漪又在。
她自然知道謝輕漪的目的不是她,而是衛宴洲。
但是無妨,謝輕漪的目的無非就一個,要上位。
而她若是上位,謝念瑤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
所以爲謝念瑤找個新的練手的對象而已,有什麼不行的。
程寧不旦樂見其成,還願意出手幫一把呢。
謝念瑤善妒,謝輕漪不管被賞些什麼,她定然都饒不了這個庶妹。
所以程寧方纔開口替謝輕漪要賞賜,不過是圖個輕鬆罷了。
免得謝念瑤三天兩頭找程家或者是她的麻煩。
“人都是會變的,陛下不就變了麼?何況謝輕漪早晚也會受封,陛下喜得佳人,不是應該開心麼?”